正文_第3章 離開

她起身將玉清長老扶了起來,此時玉清長老已經沒有一點的力氣了。她淚如雨下,緊緊的抱著師父,哭的不能自已。玉清長老微微一笑,伸手為她拭去眼淚。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啊碩,你記著師父的話,你一定要依附玄青,隻有這樣你才能活著。”

她用力的點點頭,玉清長老突然打坐,而後便沒有了動靜。她明白師父這是坐化了,淚水無聲的落下,嘴裏不停的念著地藏經,希望能夠超度師父離去。

正在悲傷之際,突然一雙有力的手掌按在她的肩頭,聲音充滿溫柔:“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她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師父讓她依附的玄青。玄青大不了她幾歲,說話卻是一副大人的模樣。她點點頭,沒有回答,隻是一直坐著自己的事情。

她去通知了五台山上的其他人,說玉清長老已經仙逝,眾人為玉清長老準備了火化的儀式。她從那時候起,沒有落過一滴淚。靜靜的看著玉清長老的屍骨被大火吞噬,她隻是眨眨眼睛,嘴裏依舊念著超度的經文。玄青看著她這幅模樣,心裏沒由來的有了一絲愛憐。

玉清長老走後,果然五台山發生了變化,各房長老開始爭當方丈,而她什麽都不管,隻是在自己的禪房裏,修身養性。方丈已定,她的日子自然不會那麽的輕鬆。她從原先的禪房裏搬到了後院的柴房,她要幫忙寺院洗衣劈柴。大家都忘了她是公主啊,也是,她哪裏有公主的模樣?

玄青都不免有些心疼她,暗中讓黑鷹幫她做事,她卻從不說謝,也從不主動和玄青說話。雖然玉清長老讓她一定要依附玄青,可是她這樣慢熱的性子,怎麽會去依附他人呢?

此時玄青卻在也按捺不住了,主動去找了她。她在溪邊洗衣服,拿著一個木板在敲打著手裏的僧衣。玄青有些不耐煩的跑過去,將她手裏的東西奪下來扔在地上。

她錯愕的看著玄青眨眨眼睛,說道:“玄青師父可有事?”

玄青撇撇嘴,說道:“玉清長老臨終前將你托付與我。”

她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所以這些日子玄青師父的照顧,啊碩多謝了。”

玄青氣的有些炸毛,這個女子怎麽能夠這般冷清?玄青冷哼的說道:“從今日起,你不必再做這些活,隨我習武誦經。”

她點點頭,好似一切玄青都會幫她弄好,也不多說一句哪怕道謝之類的話。玄青有些錯愕的看著這個女孩,她給他的印象不該是這樣的。那日在林間第一次見她,舞劍時的認真,和玉清長老一起說笑時的歡樂,還有在狄青身邊時的膽怯和嬌羞,似乎都不見了。

玄青皺著眉頭,說道:“啊碩,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師父,或者是狄青那樣的人。”

一句話打破了她所有的防線,那是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如今師父仙逝了,狄青離開了,她感覺自己又被拋棄了,無依無靠。偏偏玄青的一句話,讓她從夢境中走了出來,她錯愕的看著玄青。

玄青看著他,雙眼對視,肯定的說道:“荷碩,我可以向你師父那樣,或是你師兄那樣的守護你。”

她瞪大雙眼,眼裏飽含著淚水,隻是突然一笑,問道:“玄青師父可是遵守承諾之人?”

玄青點點頭,她微微一笑,說道:“啊碩願投師父門下。”

說著便朝玄青行了一個禮,雖然玄青隻是年長她幾歲,可是玄青在五台山的地位卻很穩。一則是他收買了寺裏上下的人,二則,他的氣場太過於強大。

打從那日後,她便跟在玄青的身邊,陪他舞劍,陪他誦經。隻是她的功夫出神入化,讓人捉摸不透,在功夫上,她亦提點玄青。兵法上,她有獨特的見解,她幾乎毫無保留將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玄青,卻讓玄青感到驚歎。幸好她並非男子,否則來日的天下,必是他的疆場。

自從有了玄青的陪伴,她也慢慢走出哀傷的日子,有時候會和玄青一起彈彈琴,她的琴聲悠揚婉轉,玄青的笛聲則是剛毅霸氣。

在五台山上時常能夠看到這樣的場景,她舞劍,他撫琴。他煮茶,他撫琴。她笑,他依舊在撫琴。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已經是及笄之年,隻是宮裏依舊不曾來人將她接回宮裏。

她有些失落,卻也不是太久,僅僅隻是一瞬即逝。突聞皇帝病逝,她心裏也不好受,在五台山上為帝誦經。

一日五台山上有人來訪,點名要見她。她獨自一人去見來人,隻見一對夫婦,那男人生的英霸偉岸,她卻覺得有些麵熟。女子生的恬靜美麗,她撇撇嘴,走了過去。

夫婦二人見到她,微微一笑,男人開口道:“我兒。”

她微微一愣,錯愕的看著來人。一旁的媽媽低聲說道:“公主,還不快拜見父皇母後啊。”

她依舊是錯愕的目光,婦人擦拭了眼淚說道:“孩子,不要怪母妃父皇狠心,隻是你命格迥異,若是留你在宮裏,隻怕你禍害了天下啊。”

她點點頭,想起了玉清長老臨終的話,微微歎一口氣,起身行了一個宮禮,那是蔡媽媽小時候教她的。她開口道:“兒臣參見父皇母後。”

夫婦二人這才點點頭,將她扶起來。男人開口說道:“父皇知道虧欠了你,所以贈你一把寶劍,喚作鳳殤。此劍乃玄鐵所致,吹毛不過,削鐵如泥。我知你如今習得一身好本領,為父的也就安心了。”

她也不做推辭,收下劍就跪謝父皇恩德,不願意多說一些客套的話,性子如斯的冷淡。但是讓真宗和德妃有些拿不準了。

真宗又道:“父皇炸死離宮,隻為和你母妃過閑雲野鶴的生活,如今來看你一眼,便也算是安心了。”

她點點頭,道:“那,父皇母妃保重。”

如此簡單的語句,卻透露著疏離,終究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始終沒有辦法釋懷。真宗也不在多說什麽,隻是帶著一幹仆人離開。倒是德妃,三步一回頭的看著她,她就站在那裏,目送著他們離去。

回到寢室,她有些錯亂了,一直以為自己被父母所遺棄,如今父母卻又和她見上一麵,一切都亂了。她輕歎一口氣,看著手裏的劍,鳳殤劍散發著幽紅的光,卻又些陰冷。她伸手輕輕一碰,卻不小心被割出了血。血滴在鳳殤上,使得整把劍更加的猩紅。

玄青來找她時,見到這把劍,一看就不是凡物。她隱瞞了真宗來找她之事,隻說是宮裏來人送了這把劍給他,作為公主該有的一些賞賜罷了。玄青也沒有深想什麽。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轉眼她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新帝早已經登記多年,依舊沒有讓她回宮之意。她早已經沒有回去的心思了,如今隻想要安然度日。

一日聽聞玄青和一個黑衣男子在暢談什麽,他是黨項人,她一早就知道,所以玄青也不瞞她。那個黑衣男子她見過幾次,是玄青的死士,黑鷹。隻是他們從來沒有任何的交集。

那日玄青麵色有些難看,她在樹下撫琴,一旁煮著茶。玄青望著她許久,開口說道:“啊碩,我要回大漠了。”

一句話,讓她琴弦斷。她深吸一口氣,伸手將琴弦接好,彈奏一曲孔雀東南飛。玄青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琴聲畢,她開口說道:“師父保重。”

玄青眨眨眼睛,又說道:“啊碩,我不能帶你走。你得回宮,待得日後,我一定將你接入大漠。”

她一聲輕歎,又說道:“師父保重。”

玄青有些無奈,知道她的性子極為的冷淡。前番讓她開了心扉,如今隻怕也是傷了她的心。她的確不能走,她是大宋的公主,如今就這樣去了黨項,那麽她就沒有多少價值了。說到底,玄青還是想要利用她的身份,來幫助自己完成大業。

玄青歎口氣,又說道:“我已經派人修書到宮裏,相信不久你就能回宮了。”

她點點頭,又道:“是,師父保重了。”

玄青有些反感她這樣的性子,一氣之下拂袖離去。玄青轉身的一瞬間,她淚如泉湧,趴在地上低泣起來。最終身邊的人都要走,蔡媽媽,師父,師兄,玄青。她就真的是隻有自己麽?

許久她才起身,一旁煮好的茶,早已經涼透。她拿起茶碗,輕輕的呷了一口,茶入胃,卻涼到了心裏。雪花又飛舞起來,那年她第一次見到玄青,也是在這裏。

五年了,五年的光景,她終究還是要一個人。風乍起,吹亂了她的發,一襲風衣隨風殘卷,她隻感到刺骨的寒冷。前所未有的寒冷,雙拳緊緊的握著,卻也感受不到一點點的溫度從掌心處傳來。這五年來,她失了心。從玄青對她說會向師傅和師兄一般守護著她的時候,她就失了心了。

既然做不到,當初何苦給我希望,如今又為何要讓我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