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最美不過晴天19(一)

兩個人那樣安靜的躺在床上,麵對麵的側躺著。她熟悉這種方式,每次他想跟她談心閑聊的時候,便會這樣靜靜的躺著,隻為等著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人先開口。

“我可能不會再回來這裏了,下個星期我這一走,我隻希望我們兩個珍惜這剩下的惺惺相惜的日子。”

他一直望著她,沒有說話。許久才將自己的雙手伸出,去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微微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又一個十二月猝不及防的到來了,離瑪雅人預言的末日前的一個星期,她辭了職。沒有跟那些同事說過多離別的話語,怕是越說,越發不想離開了。

最後一天是晚班,前一天她睡的很好,睡到了下午五點才醒來。這是這一年裏睡的最好的一次吧,之前她經常在陽光正熱烈的下午兩三點醒來。

起來後,她準備好換洗的衣服,去浴室衝了涼。水溫剛剛好,稍微有點燙,和外麵微弱陽光的溫度正形成強烈對比。

剛出了浴室,她在那個廚房的灶台上燒了一鍋水。他上個星期在超市裏買的掛麵放在灶台靠裏的位置,才吃掉一部分,這個是專門給她買的,他沒動過。

穿好衣服後,她就站在那裏等水開。那扇窗戶還是關不上,隻能任由冷風灌進來,也恰好讓鍋裏的水蒸氣很快揮發掉。

水在沸騰的邊緣,她偷懶的一秒鍾被對麵三樓的新住戶所吸引,身高,動作,背影統統不像。他一定已經在老家那邊找到了一份比這裏好很多的工作吧,離家近一些總好過天天在異鄉這裏望著一輪相同的月亮,卻沒法將自己代入到故鄉的街景中。

一手抓了一小把麵條放入鍋中,她喜歡看筆直的麵條在鍋中被沸騰著的水慢慢變得柔軟,就像人的一生,從一出生經過幼年,少年,青年時期,最終被社會這一鍋熱水錘煉成火候剛剛好的成年人。

它變得剛剛好的時候,被撈出來放在那一碗清湯中,她關了電磁爐。端了它放在桌子上,一手還沒放下從廚房拿來的筷子,便用一根手指按下了電腦的開機鍵。

甚至沒有挪動一下腳,往那凳子上一屁股坐下去。那一係列的電視她已經追完,下一部該是明年再更新,她在找其他的來解悶。

吃完那碗麵之後,她將電視暫停了。總覺得在看電視時吃東西是最享受的事情,然而離了電視,那碗麵的湯底不過是自己用幾滴醬油,一小勺鹽,一點味精,幾滴植物油構成的而已。而沒了那碗麵,大概她也不會打開那已落滿灰塵的電腦,她平常不怎麽清理它,天天用著,卻還讓它落滿灰塵。

當初鼓足勇氣用自己在那工廠裏打暑假工賺來的工資全部砸完,換來了一個它。她望著這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很是觸動。盡管它沒有那麽討喜,但還是成了她的心頭之好,她不愛打理自己的東西,才讓它蒙塵。

偶爾她會伸手擦或是拿張紙巾擦掉屏幕上的灰塵,也隻是因為它們影響了她的觀看。把碗洗了之後,她關了電腦,又躺在了床上玩起手機來。

現在也才七點,七點半出門都不遲的。打開社交軟件,盡是那些自拍和顧影自憐的感概,盡管她是對這種東西如此的厭煩,但是為了打發這無聊的時間,她盡力看完了。她自己也是像他們那樣經常寫些或喜或悲的感受,她根本沒資格去評判這些對或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個自由言論的世界。

那些喜歡天天寫心情的人,依舊是每天一寫,那些不怎麽出現的人,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她也是直到八月才發了一條說說,好告訴人們,她並沒有失蹤。

邊看著手機裏各種炫目的遊戲畫麵,邊注意著工具欄那安靜的時間。當顯示七點半的時候,她坐起身,拿梳子梳了梳頭發。拿起自己的單肩包,將手機放進包裏去,換了鞋。

雖然她裝作跟平常一樣,七點五十準時到車間。但是他們沒有放過她,每一個都好像有很多話跟她說,之前她都不知道他們這麽能說。

琴是第二個早在一個月前聽說她要辭職的人,就在她告訴阿晴之後的第二天。沒有過多的修辭和感情外露,她平靜的一邊檢查自己手中的那些線路板,一邊跟她說以後記得多聯係。

這一天她沒有看電視,而是到處轉轉,一撞見人,便被他們拖去聊好大一會兒。她那老鄉周某某竟然坐在那裏不準備走了,跟他們一起開起了座談會。

“你說說,好端端的幹嘛走啊?乘星那小子也是沒打聲招呼就走了,你倒是打了招呼,可也來的太突然了。難道是回家結婚啊?”

她已經很久沒有觸碰到關於乘星的話題了,她沒有抬頭去迎向周的滿麵狐疑的臉。平靜的淡描一筆,“我就是不想在這裏幹了,想回家找別的事兒做。”

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還年輕,不想將自己的一生就這樣掩埋在這個機械的重複每一天的地方。她怕自己再待上哪怕一天,都會被同化成他們的模樣,已經沒了對生活的激情,取而代之的隻有麵無表情的麵對任何事情的臉。

他很好的避免了局麵的僵化,轉移了話題。“不出意外,我老婆明年就可以給我生個小兔崽子。哈哈,來來來,把那份子錢全拿來,你上次就沒給。說的就是你,嘉懿。”

她明知無處可躲,“嘿嘿,先賒著,等我有錢了再連著你孩子結婚的那份一起給。”他笑著想去拍她,結果被她躲過了。

別看這是個雙耳不聞世事的工廠,裏麵的人都是天天關注網絡的細微動向的。傳的沸沸揚揚的世界末日迎合了大眾急需生活調劑的胃口,他們讓這個車間變成了辯論會現場。

她當然沒有幸免,參加了這次宏大的辯論會。“要是真到了末日,我準備在那天買很多吃的,在家裏看一整天電視。”

“你還真會享受,我啊,就在家裏陪陪家人,吃團圓飯。哈哈!”

而之後的那天,她是和阿晴逛了一天街,然後晚上安穩的躺下。兩個人安靜的度過,沒有什麽明顯的不同。

那天被那群人煩到了一清早,總算是肯放她一馬。她得趕早把辭職單交到文員那裏去,還有一連串的手續等著她。

沒等到對班的人來到,她便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去了後勤那裏。她已經不太記得當初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拘束和緊張了,一個一個流程按照順序的走著,她在那裏麵靜靜的等著。

那也才剛剛開始而已,辭職的流程很多,也很麻煩。麻煩到最後她已經後悔為什麽要辭職了,不過就在她放下所有的不屬於她的東西的時候,從財務那裏接過錢之後,她才真正的感覺到自由。

是的,這許久沒來到她身邊的感覺又悄然而至,她輕鬆的踱著步子,慢悠悠的走在廠區的路上,經過了她每天要看很多遍的花壇,到了那個後門曾經被狗襲擊過的地方,那裏已經沒了狗,大概是因為它經常攻擊裏麵的人。

她差點沒喊出聲,從她走出門口的那一刻。她知道如果她喊出聲了,保安在那裏也不會把她怎樣,因為她身上沒有一件是屬於這個地方的東西了。

高高興興的回到那個小屋中,放下包,休息了一會兒。又梳了梳頭發,便又出了門。大把的時間不去逛街,真是浪費不可多得的自由時間啊。

一直到一月份,她接到那個電話之後。這般美好的日子才突然被撕裂成地獄,她媽徹底跟她爸分手。她是讚成的,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總覺得她需要來調解他們的關係。

可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們又憑什麽指責呢,不能在一起過了,就分開,對彼此不好麽?非得勉強在一起,美化成過了大半輩子了,就湊合過了得了這種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