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最美不過晴天18(二)
“算了,別開燈了。我這眼睛怎麽了,還纏著繃帶?”她坐在那裏認真的聽著他的每句話,醫生讓她仔細觀察他的言行舉止。
那花瓶的碎片紮進了他頭骨,也留了些飛進了那雙曾經烏黑發亮的眸子。他那時是清醒的,應該知道自己這雙眼睛怕是再也留不住了。
她此刻不敢往下想了,當時他來這裏的時候,頭部受傷相當嚴重,有重度腦震蕩,紮進頭骨的那些碎片隨時都可能要他的命,醫生也事先提醒她了,他的腦部受到了嚴重的創傷,不能百分百的保證他能恢複,他們盡量。
她什麽也不懂,那些白大褂口中的那些個專業術語,一個也聽不懂,也隻好一遍接著一遍的點頭微笑著。
自從他醒後,這個病房內也沒比之前熱鬧多少,反而比當時更加安靜了。他因為眼睛被那塊碩大的繃帶布包圍著,她也很難辨認出他此時的表情。她隻有更加努力的觀察和分析他每一次手的細微動作,來知道他下一秒需要什麽。
他沒有像別人那樣發脾氣,她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好,還是不好。依舊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眼前這位*,生怕他哪天正常起來就暴跳三尺殺人無數。
過了一個多月,他身上的那些纏繞著的膠管和儀器少了許多。那塊橫在臉上的繃帶也換成迷你型小心的貼在他兩隻眼睛上方,他應該很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周圍吧,事情過去快兩個月了,她心裏依然不是個滋味兒。
他現在能勉強坐起來了,不過不能堅持很久。不過算是一個大進步了,不過她的瞞天過海,也終於在前天紙包不住火了。
她的那張卡已經刷爆了,不可能這時候找躺在這裏的他要錢。於是她冒險的跟她爸通了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惱火,她知道這次闖了禍。
當阿姨跌跌撞撞的衝進病房的時候,他坐在那裏正等著她給他喂水喝。見狀,她連忙把杯子放在床邊的櫃子上,退了幾步。
阿姨沒有怪她,隻是伏在兒子的病床上嚎啕大哭起來。她爸在她的身後,顯然才從醫生那裏過來。他一進來先去安慰了阿姨,後是用責備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她自知無話可說,便老老實實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當然也免不了添油加醋的說起別人的不是,她怕她爸打她。她爸很少這樣看著她,而上次他這樣看著她的時候,是小學她逃學被他抓回來那次。
她當然記得那次屁股像被火燒似的火辣辣的疼,她爸怒氣衝衝的站在她身後,不打算來扶她起身。
她爸剛準備上前數落她,便被一旁傷心的阿姨攔住了。“孩子沒犯錯,他弄成這樣又不是她打的。”
說完又伏在他身上哭了好大一會兒,他的語氣顯得不耐煩了,“媽,你幹嘛啊?別吵行麽?”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止住了眼淚。輕輕的拉起他的手,柔聲細語的說著。“孩子,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吧?“
她關切的目光,他現在是看不見。卻能感覺到手心熟悉的溫度,他微微點了點頭。“我什麽都好,隻是這裏沒開燈,好暗,我看不見。“
“還有眼睛好疼,媽,你再陪我一會兒好麽?“
當阿姨聽到醫生說,他什麽都恢複了,隻是眼睛瞎了的時候,她差點沒站穩,還好有她爸在旁扶著。
“這可怎麽辦啊?他沒法看了,他還那麽年輕啊!老天爺,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吧,幹嘛折磨他啊。我,我,我…“
她爸心疼的看著阿姨,緊緊的把摟住,把她滿是眼淚的臉往懷裏按。他輕拍了她的背,試著讓她平靜下來。
接著醫生走了,他扶著她,進了病房。她識相的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聽候差遣。他仍然坐在那裏,沒有動作,沒有說話。
她開始還以為他失憶了呢,不過還好那種狗血的劇情不會在他身上發生,不然他媽做夢都會追殺她的吧。
換作是她的話,應該早就把自己給幹掉了。她心裏想著那些有的沒的,用來打發時間。這一個多月來,她就是這樣度過的。也不是很難熬,就算每天對著一個已經不怎麽說話的人,對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能那麽清楚的感知到對應的需要。
而他的同事的家裏人此時已經坐在了法庭之上,準備把那個瘋女人徹底的逼瘋掉。故意殺人罪,她也不懂那些是什麽,總之最後落得個無期徒刑,他同事家人覺得判的輕了,還想再上訴。
然而那之後的事情,她就真的不知道了。沒讓他出庭,是怕他又想起那時候的情景,怕他受刺激。
不過後來,她覺得自己多慮了。關於那天的事情,他真的什麽都忘了。可其他的事情他都還記得,骨子裏依然還是以前的那個人。
然而另一邊的李乘星,在老爸為老媽的判決鬱鬱而終之後,接管了他爸的公司。臨危受命,真是手足無措。
他學曆也沒多高,經營這方麵也隻能暫時讓身邊的人多提醒多指導。然而心裏的悲痛也隻能暫時放在心裏的暗處,在夜晚四下無人的時候舔著傷口。
他弟弟妹妹都還年幼,最大的一個妹妹現在才上初中,家裏隻剩了他們五個人。媽媽 被判了無期,爸爸接受不了打擊,就在她被判之後的兩天後,因為心肌梗死病逝醫院。
弟弟妹妹也都還算堅強,當時哭一哭過後也就擦擦眼淚去上學了。他們現在還不用考慮生活的艱辛,但也算懂事。
他當然還記得剛下火車,急匆匆搭上回老家的大巴,剛趕回家的情景。他沒有去敲門,因為門是開著的,屋裏靜靜的坐著的有弟弟妹妹們,還有突然蒼老了十歲的爸爸。
他沒法去形容眼前的爸爸有多老邁,怎麽才離家不久,他就變這樣了呢?當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後,也就大概知道了老媽傷的是誰。
他爸一直說是自己的錯,不該到處留情,不該惹他們的媽媽生氣。他拍了拍老爸的肩,沒有說話。
雖然判了刑,但相應的懲罰也要有的,罰了很多錢,當然對他們家也沒有多大的影響。主要是家裏曾經的頂梁柱,如今懸在半空,搖搖欲墜。
家裏的變故,讓他一度忘了嘉懿這個人。可偶爾一鬆懈,便原形畢露。從家裏出事後,他已經沒有抽過煙了。可一想起嘉懿,就忍不住抽幾根。
不知道她在那裏過的好不好,他這段時間根本沒有去管生意之外的事情,更別說社交軟件了。
身在佛岡的嘉懿,對他們任何一方的遭遇都無從知曉。隻是乘星走了之後,她越發覺得無聊,做事提不起精神。
也可能是審核過後,他們又回到了當初上班玩手機的美好歲月了。可她對什麽都不感興趣了,就像是心裏被搬走了興趣這一項,從此隻剩這空空的軀殼。
阿晴還是那樣,不夠浪漫,雖然每天光是看他的臉也覺得夠了,但是她還是覺得心裏缺了一個角,不是滋味。
雪欣在那天也順利的做了手術,身體也恢複了。她和她又仿佛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的熱忱,反正這無聊的人生需要調劑,何必去計較是誰呢。
陳秀在十月底終於肯放下手裏的工作,回家待產。她走的那天穿著她那經常穿娃娃衫,雖然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了,但她畢竟還是個二十五歲的年輕女孩啊。那樣的朝氣蓬勃,陽光般的笑臉。
而嘉懿也在內心秘密策劃著離開,當然她和阿晴在之前就心照不宣的認為彼此不是雙方最後一站,也就心胸開闊了些。
雖然對那些聚散離合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但她內心的洶湧又有誰知道。現在是十二月,她遞了辭呈。
不過她暫時還沒從這個越發覺得可愛的小城離開,而是繼續在他們的那個小窩裏過著簡單的二人世界。
這時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從寫報告,變成了買菜,購物。生活漸趨平靜,至少她是這樣覺得的。
然而當她接到那個電話之前,都還想過就一直在這裏,跟阿晴快樂的過著小日子,沒有人打擾。
不想人來打擾,就真的不會有人打擾麽?答案肯定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