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僧會_第十章 私約

她之所以愕然,是因為宋定之那一眼的含義,她居然看懂了,他在輕視她。

盛熾覺得一時有些恍忽,似乎分不清轉世與現世了,在現世時,曾幾何時,沈遠之也這樣看過她來著?她抿著茶,低垂著頭,想了很久,忽然想了起來,那是第一次,她挽著陳果的手臂出現在沈遠之麵前時,他就是用這種眼光看她的,所以這次她輕易的解讀出了他目光的含義來了。

盛老爹覺得這個女兒太沒有眼色了,自己實在是有種使不上勁的無力感,於是在桌下輕踹了盛熾一腳,盛熾側首看老爹,看見老爹的眼色,明白是要敬酒,於是端起杯站起來,首先敬主客,也就是宋定之。

“小女子不勝酒力,便以茶代酒敬恩公宋少爺,多謝宋少爺的搭救與相留,小女子沒齒難忘!”盛熾飲了茶水,才見宋定之端起了他麵前的酒杯,二話不說的飲了下去,盛老爹見宋定之如此幹脆,喜笑顏開,說了一堆的場麵話。

盛熾接著敬了與父親同輩的陳老爺,然後便是盛老爹介紹的陳家三少爺——陳果。

連名字都一樣啊!

盛熾在心中一歎,一時感覺百味雜陳,這個叫陳果且跟現世裏的陳果長的一模一樣的男子,是不是她現世裏的未婚夫?從看見陳果那一眼起,盛熾心中便時時有種抑製不住的激動,理智告訴她此陳果非彼陳果,可是她要守著五世輪回才能再回到她丟失的時間點啊,那是多麽漫長的歲月啊,現在明明有一個這麽相似的替代品在眼前,即使這個替代品目前眼中的玩味與得意讓她心中泛起一絲不適,卻仍然不能打消她對這個叫陳果的陳家三少爺的期待。

“敬陳三少爺!”說這話時,盛熾的音色裏多了一絲顫抖,而坐在她旁邊的宋定之捕捉到了她聲音裏的異樣,於是抬頭看了旁邊這女子今晚的第三眼。

陳三少爺到是不像宋定之那麽冷冷淡淡,見盛熾舉茶相敬,便大方的站了起來,舉起盛滿佳釀的酒杯,麵含笑意地道:“久仰盛小姐才名,如今得以一見,乃陳果幸事。”說完,仰頭將酒喝下。

在現世中,盛熾一直覺得自己的未婚夫陳果與大老板沈遠之是兩種性格完全不同的人,陳果在社交場合通常較為圓融,總能讓氣氛輕鬆和諧,大家都各自自在,而這場合裏一旦加入進一個大老板沈遠之,氣氛就莫名的降至冰點,不管是公司內部聚會,還是聯絡客戶的酒會,沈遠之就像永遠自帶冷場氣場一樣,與歡樂的氣氛格格不入。所以有的時候盛熾覺得像陳果那樣多難得啊,可以表現的很斯文,也可以玩的很開,最重要的是他總是很會讚美別人,有的時候不著痕跡,有的時候點到為止,讓人覺得真誠不刻意,樂於與他交談聊天。

自然,陳果的態度,讓盛熾雙頰微紅,似醉酒效果,盛熾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晚上會遇到陳果,盡管她明白對於陳果來說,她其實與任何一家閨秀無異,而且這人也並不是她現世的未婚夫,可是她就是會忍不住的想,若也能讓這個陳果,著意於自己……

一席酒宴,似乎各人都有心思,隻有盛老爹圓融的招呼不斷,與陳家老爺說著一些買賣的事,又狀作無意的試探著宋家的新動向,而宋定之一直少言寡語,到是與現世的沈遠之一樣,陳老爺似乎有意的總將話題帶至盛熾身上,例如說著說著就會問句盛老爹:“聽說侄女就對那些家傳手藝十分上心,盛老爺到是可以將技藝先傳給女兒啊!”“盛老弟可不能護著侄女一輩子,這侄女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曉得有沒有看上哪家的才俊?”“聽聞侄女幼時曾拜師學藝,學了一身好琴藝,不知哪天可以見識一番……”

盛熾本被陳家老爺的這些問題問岔了心思,一心就撲在了陳家父子那兒了,到是未注意身旁這人才是她的目標,也不知道說的哪時,她忽然感覺到擱在膝上的手裏多了一樣東西,轉眼看向旁邊宋定之時,這宋家公子卻似完全不察的正飲著茶,一副神色均遊離在外的模樣。

趁人不察,盛熾展開手中紙條,借著廳裏的燈光,看清了紙條上的字跡。

“明日西山寺一見,有事商約”

五指一握,將手中的紙條攥緊,盛熾再次側眼看向宋定之,神色中露出了些許驚異且鄙夷的味道來。

這宋家大少爺看著冷冷清清高高傲傲的一副模樣,居然暗地裏用這種手段勾搭良家少女,這果然是道貌岸然、人麵X心的偽君子啊……

宋定之似是知道身側盛家大小姐心中腹誹般,緩緩的側過臉來,四十五度角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蒙了一層柔和溫暖的效果,若不在此時,盛熾覺得這美好的跟畫卷一樣的側臉,定是很能打動人心的。

“盛小姐唇角流涎了。”這是宋定之整個晚上以來跟盛熾說的第一句話,意思是盛家大小姐,你看人看得流口水了。

盛熾恍然回神,唇角竟忍不住輕輕一“呲啦”,下意識的吸了吸宋大少爺所謂的“涎”。

意識到自己的行止後,盛熾惱怒的正欲回瞪向宋定之時,忽然感覺到手心中觸到一軟物,低頭一看,隻見手中多了一片被宋定之遞來的紙巾,於是仍然舍不得本的瞪了宋定之一眼,將紙巾對折,按了按嘴角。

可就是在她按住嘴角時,她呆住了,飛快的側頭看宋定之,他未看她,嘴角卻隱隱的揚著一個小小的弧度,盛熾不著痕跡的將手中的紙巾揉進手心,緊握成拳,藏至了桌下。

原來,人約近郊是為了這個啊!盛熾止不住雀躍的心情,一門心思轉移到了手心,飯桌上也頻頻走神,偶爾便偷偷的瞄上幾眼宋定之,而這家夥依然老神在在,與初時無異。

手心裏的紙巾並不像現世裏做的那麽透薄柔軟,也沒有那麽白,它有一點點的糙,但是比起草紙來,又要好上太多了,更重要的是,這個宋定之沒有當她的話是戲言,他真的去做了,這是盛熾最為開心的。

就為了這個,讓她肝腦塗地的去完成這世的任務也算是有所回報了!

所以,宴席散後,盛熾回到了自己的閨房,在燈火下展開了兩張紙,一長是宋定之的明日之約,一張便是自己秘技造出來的紙,雖然它也就是比草紙好些,但是它還是有著改良的空間,如果不計成本的話,她到是可以讓這紙更薄點、更軟點、更白點。

清洗過後躺在床榻上時,盛熾又想了想明日若是去見宋定之,一定要想辦法賣掉自己的另外一個秘技,當然,那個秘技便不能這麽便宜了他,隻不過,他到是有可能不會給付她所期盼的交易結果啊,於是,一時琢磨到時近三更,盛大小姐一直都在想著明天的說辭,似乎從宋定之往她手裏塞字條時起,她便再也沒有關注過陳三少爺了,這般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也沒有她這十幾年心心念念的未婚夫陳果的影子,直到進入夢鄉時,她突然就看見了西裝筆挺的陳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