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不能要這個孩子

陳藝萱冷笑,如果說從前隻覺得這人冷漠可怕,那麽此刻,則覺得他毫無人性,殘酷得令人發指。

“抱歉,汪大少,我隻是個平凡女人,真的沒有你們上流社會的思維,我不會賺錢,更不會拿自己的孩子當作賺錢的工具,我也根本就不想生孩子!”

“你不想生孩子?”

“是!尤其是和你生孩子!如果將來有一天,我要生孩子,那也是和我愛的人!”

“轟——”

話音剛落的同時,汪澤城就一拳頭砸在洗漱台的玻璃鏡上,嘩啦一聲,玻璃巨響,劈裏啪啦碎了。

陳藝萱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縮肩膀,驚慌失措地望著他,愣了一下,就往臥室跑去。

汪澤城大口喘息著,手掌間鮮血淋漓,拳頭骨節指尖的疼痛,卻不如心底那抹無法忽視的慘痛。

該死的女人,她竟然說,她即使生孩子,也會是和別人生,而不是自己!

聽見臥室裏傳來她慌亂的腳步聲,汪澤城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呼吸,大步跟到臥室。

陳藝萱往包裏塞手機,錢包,銀行卡等雜物。

汪大少見此,眉間一沉,上前攔住她去路,用完好的左手扣住她手腕:“你想幹什麽去?”

“我去醫院,你管不著!”

“你敢!”汪大少簡直氣炸了,這個女人,她是不是瘋了?

“你看我敢不敢?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陳藝萱冷笑一聲,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見到他受傷的憂傷,愣了一下,但還是視若無睹。

她繞過他就要往外走去,身後,卻傳來汪澤城淡淡的聲音:“是,你去。我攔不著你,也不敢殺你。你都敢殺人了,膽多肥啊!”

“你說什麽?”陳藝萱身體僵住了,緩緩轉身,不敢置信望著他。

汪大少一言不發的拉起她,到隔壁書房,打開電腦,找出一個紀錄片給她看。

陳藝萱莫名其妙,但看他臉色陰沉,也不敢忤逆他。

這是日本NTV在2009年拍的一部電影,叫《無聲的尖叫》,電影真實的展現了一個11星期大的女-嬰,被墮胎時的情形。

雖然隻是用電腦屏幕,但陳藝萱還是被嚇到了。

她能夠清晰無誤看見,一個孩子在子宮內的輪廓。

現如今,滿大街的無痛人流廣告,仿佛讓女孩們集體產生幻覺,打胎就像睡覺一樣,一覺睡醒,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可……其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實證明,不管是無痛人流,還是藥流,都是用人工手段,扼殺了一個小生命。

她能夠看見胎兒在成型,而在被迫終止生命的時候,胎兒在母親的子宮內掙紮,抗拒,小小的胚胎,想要活下去。

但是,它無法反抗抽吸器的力量,於是頭部被撕掉。

接著,你看見死去的孩子被肢解,頭部被壓碎,四肢被一點點粉碎,然後逐塊被吸走。

這種血淋淋的殘忍的過程,任何一個正常人看了,都會做噩夢。

陳藝萱卻麵無表情,她隻是身體越來越無力,眼前越來越黑,終於四肢一軟,昏了過去。

“陳藝萱!”汪澤城一把摟住了她,心疼地抱著她,去隔壁房間休息。

如非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用這部片子來恐嚇她,可是,如今能夠阻止她的,恐怕就隻有這部紀錄片了。

她對不熟悉的同學的生命都那麽在意,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這種事情,隻怕她更加不敢。

汪澤城吩咐廚房燉了血燕窩,又靜心熬製了各種粥,甚至把室內恒溫的空調溫度,也調低了一些。

他靜靜的坐在床邊,想等著她醒來,他就告訴她,自己的決定。

陳藝萱這次昏睡,足足睡了兩個小時,醒來後,她看見他就坐在床邊,有些憔悴,心底不由一軟。

可,她還是狠下心,閉著眼睛,淡漠無情的說:“汪澤城,你不必煞費苦心了,不管怎麽樣,這個孩子,我必須拿掉,我決不會生下來!”

“你!”汪澤城滿腔怒火被徹底點燃了,這個女人,她要麽是冷血無情,要麽,她就是徹底的喪盡天良。

“你阻止不了我的,即便你找人監視我,不準我去醫院,不讓我吃打胎藥,可是,你不可能十個月內分分秒秒派人守著我,隻要我給自己肚子捶上幾棍子,那就什麽都沒了,對不對?”

“好,你很好!”汪澤城驀地起身,他修長的身形在此刻看起來,頗具威壓。

他最後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陳藝萱以為他會威脅自己,可他什麽都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那個冰冷厭惡的眼神,雖然她看不到,卻依然能感覺到,這讓她發自內心的恐懼。

她閉上眼,任由兩行淚水緩緩流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是嗎,自己現在已經淪為萬物,毫無自由,又怎麽能在這種情況下,生下一個私生子,讓自己的孩子背負著恥辱長大。

汪澤城匆匆下樓,客廳裏,袁霖鵬看見他手上的鮮血,愣了:“大少,您這是?”

大少身手了得,縱然袁霖鵬是退伍特種兵,都打不過大少,他從未見大少受傷過。

“沒事。我問你,白曉沄現在在哪裏?”汪澤城一揮手,淡漠的問。

袁霖鵬恭敬的回答:“照您的吩咐,派人接近她,借給她錢,這段日子,她前後欠下了一千多萬賭債。”

“把她帶來。”汪澤城說完,就坐進沙發裏,閉目不語,似乎極度疲累。

袁霖鵬再次愣了,跟隨大少多年,大少可從沒流露出這種神情。

他試探性的問道:“大少,讓鄧城去吧,我替你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再遲,怕要感染了。”

汪澤城點點頭。

一個小時後,白曉沄被帶到了汪家大宅。

大宅裏那些低調奢華上檔次的物件閃瞎人眼,白曉沄心裏有些惴惴的,難道這又是哪位躲藏在幕後的債主?

等見到汪澤城時,她整個人都慌了。

汪澤城也不廢話,開門見山淡漠地說,你女兒懷了我的孩子,你去說服她,讓她生下來。

白曉沄大驚失色:“什麽?我家萱萱今年才19歲,你要讓她生孩子?她還沒結婚,你這個人又是誰啊?你有什麽資格這麽做?”

汪澤城指了指茶幾上的厚厚一遝借債條,“就憑你欠我一千多萬,夠不夠資格?”

白曉沄拿起幾張,看了看,臉色大變,再抬頭看汪澤城,敢怒不敢言。

汪澤城指了指樓上:“上去吧,她在樓上臥室,你自己看著辦。”

陳藝萱躺在床上默默流淚,房門忽然被喀嚓一聲打開,看見站在門口的那個人,她刷的一下坐起來,瞪大了眼睛:“你怎麽來了?”

白曉沄慢慢的走過去,在床邊坐下,凝視著她,試探性的問:“萱萱,聽說,你懷孕了?”

“你怎麽知道?”

看著白曉沄的沉默,陳藝萱忽然悟到了什麽。

“是他讓你來做說客的?怎麽?你是要勸我把孩子生下來嗎?”陳藝萱死地盯著白曉沄的臉。

白曉沄嘴巴張了張,我,我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陳藝萱冷笑,氣怒攻心,指著門口大喊:“走!你給我走,我一秒鍾也不想看見你!”

母親怎麽會被汪澤城脅迫?——這還用想嗎,隻需要一秒鍾,她就猜到了原委,背上也爬上一層冷汗,汪澤城,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白曉沄心頭一黯,被自己的女兒大罵驅趕,任何一個做母親的心理都不好受。

但她知道,是自己對不起女兒,她想離開,可想起樓下那個冷酷男人說的話,剛挪開的屁股又悄悄坐下。

白曉沄盡量放緩了語氣,商量的說:“那個,萱萱啊,墮胎對身體不好,以後還可能引起不孕,不能當母親的女人是不完整的,要不,你還是把孩子生下來吧,嗯?”

“我這輩子寧願不完整,也不要做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陳藝萱唰地從床上站起來,雙手叉腰,臉色鐵青,居高臨下的怒罵白曉沄:

“你把我生下來之前,有問過我想不想出生嗎?生了孩子不負責,不能給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還不如不生!”

吼完這句話,陳藝萱覺得自己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想哭。

如果眼前這人不是自己的母親,如果是別人拿這話來勸說,她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萱萱,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白曉沄站起來,試圖解釋。

“那你什麽意思?”

陳藝萱深吸一口氣,指著門口冷冷道:“不,我不管你什麽意思,也不想知道,請你走吧,我說過了,我和你,再也沒有關係,你不是我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媽。”

“萱萱……”

“走!”

陳藝萱斬釘截鐵,索性跳下床,拽著白曉沄的胳膊就往門口推:“我不要這樣的媽,我隻當我媽早就死了。”

“陳藝萱!你別太過分!”白曉沄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縱然是自己的女兒,也受不了此等屈辱。

“我過分還是你更過分?白曉沄,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懷孕的?就為了替你還賭債,我賣身,現在你還要我生孩子,賣自由,賣自己的孩子,你還算是個母親嗎?你還有人性嗎?”

陳藝萱破口大罵,眼淚唰唰的滾落,因為生氣,身子都輕微顫抖起來。

白曉沄也氣極,臉色鐵青,手掌高高揚起,顫抖著。

“你打我?好啊,我讓你打,你打啊!”

陳藝萱冷眸中射出無窮怒火,這個女人,就是她的母親,她上輩子造孽,才會有這樣的母親。

白曉沄歎息一聲,隻說了四個字:“你多保重!”就拉開房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陳藝萱嘭的一聲反鎖房門,背倚著門,無聲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