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不是喜歡浮華的人

半個月之後才是決賽,這半個月,組委會並沒有安排集訓,陳藝萱想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於是打了電話,讓鄧城在酒店門口等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就回到了汪家大宅。

車子還在路上,就接到了趙立陶的電話,他在那頭有些憐惜又有些無奈的說道,“小萱,我看今天早上的新聞了,我相信你不會跟什麽評委潛規則,但是,模特圈,娛樂圈,真的太黑暗太混亂了,你不要再做模特兒了,好不好?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他總是這麽苦口婆心,諄諄誘導,可是,陳藝萱真的不想聽……

於是,她一手捂住耳朵,有些不耐煩了:“立陶哥,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說了,我喜歡這個圈子!我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就算是鬧緋聞,那也說明有人關注我,我紅了,不是嗎?”

趙立陶的聲音有些生氣了,“小萱,你真的讓我很失望!一步踏錯,沒有回頭路了!非要這麽堅持下去嗎?你原本不是這種喜歡浮華的人,光彩的背後都是浮雲,別傻了!”

陳藝萱心中一口怒氣終於壓不住了,提到頂點,含淚怒道:“你懂什麽?沒有醜聞的成不了明星,緋聞越多,證明我就越紅,我越紅就越有錢,越有錢,我就越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不會被人譏笑……”

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默默無聲的掛了電話。

淚眼朦朧中,浮現的是四年前,在趙立陶出國之前,她去機場送別的時候,聽見趙立陶媽媽說過的那句話。

當時因為出租車堵車,陳藝萱比預定的時間晚到了半小時,那時離飛機起飛隻有不到45分鍾了,趙立陶的母親一直催他趕緊過安檢,而他卻在安檢門口東張西望,尋找陳藝萱的身影。

陳藝萱下了車一路奔進了候機樓,找到趙立陶,還沒走近,就聽見趙母正背對著她,大聲對趙立陶說,“是不是在等陳藝萱?我告訴你,立陶,萱萱她爸已經垮了,她那媽現在就是個賭鬼!咱們家就是再有錢,也經不起她媽那那麽折騰。”

這時候趙立陶已經看見了陳藝萱,下意識的給他母親使顏色:“媽,別說了……”

“當然要說,為什麽不說!我看你就是腦袋瓜轉不過彎來,你知道嗎?我昨天聽人說,她媽一晚上輸掉了三十多萬……三十多萬呢!如果是陳藝萱她爸還在,那倒無所謂。可他們到現在已經家徒四壁了,再這樣下去,早晚連內褲都沒得穿!”

“……”陳藝萱放慢了腳步,不敢置信的凝視著趙母的背影。

這是陳藝萱心中一直和藹、高貴、端莊、美麗的趙阿姨,她怎麽能在背後這樣詆毀自己的媽媽呢!媽媽賭博這個惡習確實不好,可那時候,在陳藝萱的天真心裏,母親和趙母,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人怎麽能這麽虛偽呢?

趙母繼續道:“那個陳藝萱,長了一張狐狸精的臉,小時候倒是挺好的,可女大十八變,誰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呢!”

“媽……”趙立陶臉色難堪,望著一步之遙的陳藝萱,她早已臉色雪白,神情淒惶。

“人窮誌短,這個社會,沒錢的女孩子,出賣自己的太多了,像她這樣的千金小姐,一朝落魄,過不慣窮苦日子,到時候仗著有幾分美色,更不知道墮落成什麽樣!你得離她遠點,我堅決不允許你和她談朋友,更別提結婚了!想都別想——沒門兒!”趙母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趙立陶皺起了眉頭:“媽,小萱不是那樣的人……”他的眼神已經不敢再去看陳藝萱了。

“不是?過幾年,你且等著看!”趙母不屑的從鼻端冷哼一聲。

陳藝萱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顆心早已如同墜入無邊的深淵,一直墜,一直墜,無邊無際,仿佛不知出路何在。

可她還是笑吟吟的上前,十分得體地與趙氏夫妻打招呼,“叔叔阿姨好,立陶哥,對不起,我來晚了。也沒什麽可送你的,現在離上機時間不遠了,你別誤機了,快過安檢吧。”

她將雙手反握在身後,手裏是她特意去訂購的一對情侶款訂婚銀戒,男款戒指內刻了她的名字,女款內環上麵刻了趙立陶的名字,據說,戴上這樣的銀戒,就能結婚,不會因為天各一方而分開。

趙母轉過身來,臉上立即浮出一貫的高雅笑容:“小萱呀,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陳藝萱真的很想回答一句‘不好意思,讓您失望了’,但,禮貌還是讓她隱忍著,淡淡微笑道:“立陶哥我從小親如兄妹,他要出國,我怎麽能不來送別呢?”

趙母立即欣慰的笑了,雙眼不斷的給趙立陶打眼色,一邊道:“你是把立陶當哥哥的呀,是吧?這孩子真懂事,我也一直就把你當做幹女兒呢,以後立陶不在國內了,阿姨一個人閑在家悶得慌,有空多來玩啊!”

那神情,簡直就恨不得說,你們隻適合當兄妹。

陳藝萱也隻是溫婉的笑著,心卻揪緊了,那年她才幾歲?十五,還是十六,卻要學會隱忍著不動聲色,過去的千金大小姐,在父親過世之後,短短時間內飽嚐人情冷暖。

還是趙父看不下去了,阻止了妻子的喋喋不休,與她打了個招呼,又催促著趙立陶趕緊上機。

在父母的注視之下,趙立陶原本想緊緊的抱住陳藝萱,但因為這番話,竟沒了勇氣,隻是戀戀不舍的看著她,過了安檢,也一步三回頭。

陳藝萱何嚐不是同樣的舍不得他,父親去世的那半年裏,立陶哥幾乎就是她心中最親近的人,也是最能夠依靠的人。

可是現在,連他也要離開了,她多想衝上前去,任性的拉著他的手撒嬌,叫他別走,留下來照顧自己。

可終究,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彎通道裏,再也看不見了。

她極力隱忍著眼裏的淚花,微笑著與趙氏父母道別:“叔叔阿姨,我也走了,再見!”

趙母還客氣的邀請她上車,與趙家的保姆車一起離開,陳藝萱當然是懂事的拒絕了。

自那之後,這四年裏,趙母一次也沒有請她去過她家,她當然更不可能自己厚著臉皮登門了。

立陶哥,如果四年前,你沒有離開,如果當年,你能夠留下來照顧我,關心我,又怎麽會有今天?

我和你,早已不隻是隔了千山萬水,也不止是隔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而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在這四年裏,我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被人冷落諷刺時候,被親戚家趕出來的時候,也自己躲起來,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後來,在母親欠下賭債的時候,到處跟人借錢,有一次,甚至跪著求過高利貸饒過母親一命,直到最近,為了替母親還債而賣身。

若不是遇上汪大少,或許此刻母親早已死了,我討厭母親賭博,我恨汪大少這個惡魔,可是,我更恨你!

正因為當初那麽深愛過,那麽依賴過的人離開了,遠隔著山山水水,無法及時安慰自己,在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不在身邊,所以才更可恨!

立陶哥,我不是多麽偉光正的女人,絕望疲憊的時候,也曾幻想過,如果你突然從國外回來,如天神一般回到我身邊,幫助我渡過難關,陪我一起熬過這幾年,那該多好?

可是,那終究也隻是幻想而已,即使你給我打電話,我也從來不敢叫你回來。

因為我知道,你有你的理想,有你的抱負和責任,我不能那麽自私。

畢竟,有很多先例擺在那,男人為了女人放棄自己的事業,生活變得平庸,可是經年累月之後,卻責怪女人當初阻隔了他的前程。

我不願意成為你的絆腳石,可你呢?

你但凡有一分一毫的為我考慮過,你都不該這樣狠心的離棄我呀!

這樣抱怨,委屈,從來都隻是積累在心裏,不敢爆發出來,因為,她和趙立陶從來都沒有明確過男女朋友的身份,並沒有資格明目張膽指責他。

可是現在,趙立陶,你又憑什麽突然回國,然後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指責我愛慕虛榮,貪戀錢財和虛華呢!

這四年的磨難,生活的浸淫,早已讓她明白,這世上,沒有人能給你安全感,也沒有誰該為你的生活負責,唯有金錢,厚實的金錢,最能給女人安全感。

所以,別怪我貪慕虛榮,別怪我固執的選擇這條路,因為,我別無他路。

陳藝萱懶懶的背靠著真皮靠墊,回憶著兩人間的種種,隻覺當年的自己真是太傻了,居然還曾經癡心妄想的希冀,希冀趙立陶會不顧他母親的阻隔,堅決要娶自己。

而如今,即使趙立陶回國求婚了,她也絕不會答應他。

因為,他們中間不止多了一個汪大少,還因為自己早已不是趙立陶心中那個純真燦爛的小女孩了。

她變了,可這樣的陳藝萱,卻絕不是趙立陶能夠接受的。

瞧,他不是怪自己貪慕虛榮麽?

陳藝萱冷笑,虛榮,什麽是虛榮?男人給不起女人安全感的時候,反過來指責女人愛慕虛榮,卻不曾問問,你到底懂她麽?

立陶哥,你知道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嗎?

不是婚姻,不是愛情,甚至也不是你,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隻是錢,大把大把的錢,足夠替母親還債,足夠衣食無憂的錢。

男女之間,最大的隔膜,不是你愛我而我卻不愛你,而是,你愛我,但你不懂我。

她掛了電話,坐在車上眯著眼睛胡思亂想,昏昏入睡,電話又響了。

這次竟然是母親打來的電話,陳藝萱很想掐斷這個電話,可是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求救命的電話呢?

“喂?有事快說!”無可奈何的接起電話,她語氣懶洋洋的,有些根本就不加掩飾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