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四章 走水
張榮妃聽得紅氤身世，不由眯起了一雙桃花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來：“先答應她就是。再去查一查她說的可是實話。”
紅氤養了兩日才好了。
張彩萍又來找她。
紅氤聽說張榮妃答應了她的條件，又有幾分猶豫：“馮慧貞為人精明，我隻怕……她若是覺察出來，怎麽辦？”
張彩萍見她瞻前顧後，心裏冷笑，道：“你得了機會就告訴我，不用你自己出手。不過你最好不要再有什麽花樣，不然娘娘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轉眼端陽節就在眼前了，而京城議論了很久的鎮國將軍張世巡也回到了京城。
大周開國之後，曆經三代君主，消滅了北邊匈奴的主要勢力，卻無法高枕無憂，因為西南西北仍有蠻夷蠢蠢欲動。隻是此時良將難求，這一位張世巡跟著先帝南征北戰，領軍帶兵可說是一位奇才，便隻有依靠他才換得邊塞安穩。
張家如今權勢仍盛，除了在朝中任戶部尚書的張世成，就是因為他了。這樣一位將軍少年時便跟著先帝出生入死，自然也有頗多傳奇。
等風塵仆仆到了京城，張世巡見了聖上，得到了好一番隆重的接待。回到張家，賓客如雲，門庭若市，一時沉寂已久的張家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煊赫之勢。
張世巡見過了聖上，領了賜酒，還得了允許到後宮去看望姐姐榮太妃。
張榮妃得知他入宮，一早已是望眼欲穿。
看著一個眉目粗放，絡腮胡子的大漢滿臉堆笑走來，她眼淚也湧了出來。
姐弟倆一番契闊，張榮妃笑著拭了眼淚，喊過兩個孩兒來見舅舅。
張世巡多年未回，今日見外甥女和外甥生得相貌出眾，一個淑靜一個俊秀，不由高興得哈哈大笑，讓人抬上了專程從西北帶回來的幾大箱禮物送給他們。
蕭重薇和蕭玟謝了舅舅的禮物，就下去了，留舅舅和母親獨自說話。
張世巡問道：“姐姐何時起身去鬱山，弟弟護送你，正好去見見那位太後。”
他這一說，張榮妃笑得有些勉強：“我這些日子不大舒服，就一直歇在宮裏，這端午怎麽過還不知道呢，還是等太後回來再說吧。”
張世巡雖是武人，卻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姐姐的心事，隻是先帝定下了儲君，就是不願意也隻能遵從。
他想勸幾句，又怕姐姐不痛快；如要安慰，自己也不是會說安慰話的人，隻得轉了話頭，說起邊塞的事來。
慈寧宮的事情自然要比風來閣多。端午節是新帝繼位之後頭一個大節日，隻怕梁太後還是要回宮慶祝。
梁太後唯恐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對聖上不利，因而一聽張榮妃建議，便立刻同意。
得了此令，李尚儀又要重新準備，忙得腳不沾地。風來閣那邊一直閑著，馮慧貞本就時常去給李尚儀幫忙，這時候更不必說，就是紅氤，也少不得兩邊跑。
這一日忙到了夜晚，馮慧貞從慈寧宮寶和堂出來，撫了撫袖中一樣東西，如釋重負舒了口氣。
她進了風來閣的院子，猛然聽到身後動靜，她厲聲喝道：“什麽人？”
過不得一會，紅氤應了一聲，接著她點著了燈籠，走過來，額上微微有汗，笑道：“馮姑姑怎麽了？我聽喜兒說姑姑還沒回，便想到路上去迎一迎，不想錯過了。剛巧進門就聽到姑姑喊聲。可是看見什麽？”
馮慧貞臉色緩了緩，冷眼向她身後看了看，道：“許是風大吹著樹枝發出響聲。你進來，我正好有事吩咐你。明日我要去鬱山見長公主，這兒就留你看管，可要仔細些，這幾日萬不可出什麽差錯。”
紅氤略略一頓，偷眼看了看馮慧貞，隨即應道：“是。”
這一晚極是炎熱，到半夜起了一點風，稍稍涼快些。值夜的小宮女打著扇兒，因怕熱，就坐在簷下台階上乘涼，撐不住困意，頭一點一點睡著了。
青色的裙裾輕輕繞過她，上了台階，推開廳堂的門。
過不得一會，小宮女被一陣異樣的聲音驚醒，回頭一看，嚇得魂飛破散。
好好的屋子已經燃起了大火，火苗從門縫裏吐出來，轉眼功夫整個門也燒了起來。
“走水啦走水啦！”她尖叫著大嚷著。
內侍和宮女們都被驚醒，馮慧貞最先趕到，麵色嚴肅卻能保持鎮定，指揮人救火。
不過一會院外的侍衛也趕來了，火被撲滅，廳堂卻也被燒了一半去。
馮慧貞麵沉如水。
紅氤為了救火，跑得滿頭大汗，一身狼狽。馮慧貞看到她，問道：“這是怎麽回事？今日當指的是誰？”
這件事情，自紅氤回來之後就是她管著。
紅氤自知罪責難逃，灰白著臉道：“……今日該是好兒。”
一個小宮女還提著半桶水，聽到此話噗通跪下，哭道：“姑姑，紅氤姐姐，今日本來是我當值，可我肚子不舒服，便讓喜兒頂替我……”
“她人呢？”
宮女們四下一找，喜兒早已嚇得癱軟在地，昏了過去。
馮慧貞讓所有宮女都集合到她屋子前，冷著臉查點人數。其餘人沒有遺漏。
從查出的情況看，火災是堂中燃燒著的蠟燭引燃了帷幕，又無人看管，火勢立刻曼延開去。
“幸好太後和長公主都不在宮中，若是她們了驚嚇或是遇到了危險，你們所有人的命恐怕都不夠賠！”馮慧貞不怒自威，一字一句說著，忽然停住，臉色微微一變。
她轉身飛快進了屋子，一眼就發現屋中有翻動的跡象。就是她再處變不驚，這時臉色也微微一僵。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安德清簇擁著一群瓊宇宮的人突然趕到，氣勢洶洶，“好端端的風來閣怎麽會燒了起來？此事必有蹊蹺，來人啊，將此地圍起來，所有人等都關起來，等娘娘細細審問過後再做處置！”
馮慧貞站在屋前，眼神一沉，上前阻攔抓人：“安總管，這裏是風來閣，該當如何我自會稟報華陽長公主，不需勞煩榮太妃。”
安德清嗤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太後不在，這後宮之中，隻怕隻有張太妃能做得了主。這出了事，難道不是也要我們娘娘擔責？再說，今晚走水之事，馮掌事怕是也脫不了幹係，就不用急著替別人求情了！”
他上下打量著馮慧貞，靠近她又說了一句：“我早就說過，話不要說得太早了！”
說罷不等馮慧貞再說話，揚聲吩咐人將她們全都鎖起來。
紅氤氣不過，要衝上去理論，馮慧貞攔住她，悄悄說道：“隻怕是有人從中生事，一定要盡早告訴長公主，至少讓她早做準備。”
紅氤點了點頭，焦急道：“那我們能怎麽辦？”
馮慧貞冷著臉，和宮女們一起被帶出風來閣。
馮慧貞趁著黑夜看不清楚，一出手打倒了兩個侍衛，拉著紅氤逃了出來。
隻是她們跑不了多遠，就見火把重重，馮慧貞見追兵已到，一咬牙，推著紅氤道：“你快走！我留下阻擋！”
紅氤猶疑看著她，道：“可是你……”
“這件事若無法善了，隻怕我們都是一個死。這是最後的機會，長公主心腸仁義，不會坐視不理，隻要她能轉機，一切都不要緊。你想辦法去找陛下，隻有他能幫助長公主！”
紅氤點了點頭，一咬牙，跑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馮慧貞拚了一口氣，引開追蹤者，卻終因力竭，被他們抓住。
張彩萍趕到了，見馮慧貞被抓，樣子狼狽，笑了一聲：“安總管總說你如何聰明，可惜機關算計，最後還是有這樣的下場！”
馮慧貞淡淡一笑：“你們能用的，不過都是些卑劣手段。明人鬥不過暗算，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此事是你們搗的鬼。”
張彩萍冷笑，揮手讓人將她押進牢裏：“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先讓她活到明天！”
蕭玨當夜得到了消息，洛遲硯隨後也趕到宮中。張榮妃卻搶先派人來報，隻說後宮中有地方失火，已在處理；讓皇帝不必憂心，靜等稟報。
這本來確實是後宮事宜。沒有任何其他消息，蕭玨也不好橫加幹涉。
張榮妃想象著蕭玨和洛遲硯無可奈何的樣子，心中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她忍屈含辱這麽久，終於值得了：“梁氏和蕭重嵐那邊呢？”
安德清低眉順眼笑道：“已經派人去通知，快的話，想必後日她們就回來了。”
張榮妃雍容坐下，笑道：“不必急，就讓梁氏慢慢趕路好了，她身體不好，本宮照顧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到了早上，韓懷恩來了，傳蕭玨的話。
“陛下來問，娘娘查得如何了？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什麽風來閣突然著火？”韓懷恩弓著身，小心翼翼。他似乎已經嗅到了一絲不祥。
張榮妃冷冷看著他，半晌方道：“韓公公是先帝身邊老人，這件事情還看不清楚麽？風來閣中出了大事，本宮已命人好生審問，這件事情就不勞陛下費心了。等查清了真相，本宮自會去向陛下說清的。”
韓懷恩訕笑了一下，忙道：“是，娘娘。”
第二日午後，梁太後和蕭重嵐回到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