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三章 欺騙
阿川驚愕地看著抓他回來的青梅,這個悄沒生息的人一直就跟在蕭重嵐身後。
蕭重嵐回頭看了一眼依舊低頭不吭聲的青梅,對阿川道:“你現在知道為什麽你要和你姐姐暫時分開嗎?”
阿川冷冷看著她,不說話。
“當初你姐姐為了給你治病,不惜賣身入宮。你受了多少苦,你姐姐在宮中就受了多少苦,甚至比你遇到的危險更多更可怕。而她還需要擔心你,還要為了你想各種辦法。”蕭重嵐注視著他,目光卻看向更遠的地方,哀傷無奈,“也許你隻需要憤恨,抱怨,怨你姐姐為何不管你,恨周圍的人如何對你不好。可是你姐姐呢?她怎麽辦?”
阿川被紅氤抱在懷裏,看看淚流滿麵卻不願哭出聲來的姐姐,愣住了。
蕭重嵐深深吸了一口氣,收住眼底的淚意,站起來:“阿川,你已經不是六歲的孩子了,你十一歲了,便是不為你姐姐,也給為了自己堅強起來!對你姐姐而言,也許,你好好地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阿川怔怔看著站在他麵前的蕭重嵐。
紅氤止住了淚,拉著弟弟,輕聲道:“阿川,聽話,啊?姐姐答應你,一定很快和你……”她突然又說不下去,低頭時,淚水一滴滴落在她給阿川新做的衣裳上,洇出幾個深色的圓印。
阿川安靜下來:“……姐姐。”
洛遲硯陪著蕭玨在鬱山住了一日,然後啟程回京。
紅氤目送阿川跟著洛遲硯的侍從離開,茫然久久望著。一直看著他們拐過了山路消失不見。
她答應弟弟會想辦法和他早日相聚,可這又談何容易呢?
因為心神恍惚,用膳侍候時,紅氤竟不小心將碗盞摔了一個。
她嚇得麵色一暗,急忙跪下。座前還有太後、劉太妃和蕭重珊等人。
蕭重嵐看著她眼下的黑影,替她婉言道:“這幾日她忙著替我收拾東西,沒有休息好。”
梁太後道:“既如此,先下去歇著吧。”
紅氤感激地退下。回到自己房裏,拿起放在枕邊弟弟的衣裳。她給弟弟做的衣服並不那麽合適,後來都是改了的。
翠靄進來看她,見她又在為弟弟做衣裳,歎了歎氣,她也是剛才知道紅氤這段舊事,對她很是同情,道:“等以後年紀到了,你求長公主放你出宮,就一切都好了。”
紅氤苦苦一笑:“是啊。隻是……那也太久了些。”
皇宮內。
馮慧貞出了乾陽殿,送她出來的是韓德寶。
這一段時間太後在鬱山避暑,華陽長公主不斷派人從鬱山送東西回來。有新摘的楊梅,蜜漬的野果子,生津開胃;還有些當地農人草編的小玩意兒,還有河邊撿到的千奇百怪的石頭。有的帶著天然的吉祥圖紋,被蕭重嵐精心選出來擺成了花樣。
從鬱山到皇宮,快馬加鞭也就是三個時辰的路。蕭玨捧著這些,半天抬頭看洛遲硯,一臉鬱悶:“皇姐這是真把我當孩子看了?‘
說是這麽說,心裏還是高興,還和馮慧貞多問了些鬱山那邊的事。
韓德寶送馮慧貞出來,覷著周圍無人,落了兩滴淚,顯得極是羞愧,悄聲道:“馮姑姑,我師父讓我帶話,當年你落難,我們也說不上一句話。如今好人有好報,你能跟著長公主,以後的日子隻有好過的了。”
馮慧貞看著這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內侍,眼睛不大,圓圓滴溜兒轉,釋然笑了笑,道:“我明白,你們也不容易。替我多謝你師父,去吧。”
韓德寶這才眉開眼笑,脆脆地應了一聲,高聲道:“馮姑姑好走。”
馮慧貞收住了笑容,匆匆走到樹叢中,在袖子裏摸了摸,忽而喝道:“誰?”
安德清見藏不住,幹脆走了出來。
“是你?”馮慧貞蹙了蹙眉。
安德清跟著她半天了,見她在乾陽殿門口還對著韓懷恩的小徒弟和顏悅色,見了自己就這副神色,心中不滿,道:“怎麽?如今成了長公主身邊的人,就看我不順眼了?”
馮慧貞淡淡移開目光,質問道:“不知安總管可是在跟蹤我?”
安德清冷笑一聲:“跟蹤你?哼,不要不識好人心。我是好心來提醒你一句,那位華陽長公主可不一定是什麽可靠的靠山,你莫要以為依傍了她就能高枕無憂了。”
馮慧貞也不與他爭辯,隻道:“我早就說過,生死有命,我選擇了這一步,就不怕承受後果。倒是安總管你,還是記住一句,助紂為虐不會有好下場。”
安德清對她早已沒了當初的耐性,原以為她受盡困苦自然會乖乖來求自己,可誰想到她竟然又爬了上來,陰沉沉道:“你這話不要說的太早!總有叫你後悔的一天!”
又盯著她護得緊緊的袖子看了看,晃著笨重的身體走了。
馮慧貞鬆開袖子,快步向風來閣走去。
蕭玨收到蕭重嵐的禮物,自然要有回報,第二日就派了人送賞賜過去。
等護送禮物的人回來,紅氤也跟了返回。
她消瘦了許多。因染了風寒,雖是小病,也怕過了病氣給貴人。這一回太後和眾人都在鬱山,幹脆讓她下山,替蕭重嵐護送禮物回宮。也好找個太醫給她看看。
鬱山那邊邊,太後身邊也有三位經驗老到的太醫隨行。隻是這幾位太醫地位極高,讓他們給一個小小宮婢看病,卻怕遭人非議。
紅氤回宮,將事情稟明了馮姑姑。馮姑姑皺了皺眉,一雙銳利的眼睛將紅氤看了看,吩咐小宮女去請太醫署的醫女來,道:“你既不舒服,就先去歇息吧,稍後讓醫女給你看看。”
紅氤咳了兩聲,應了聲“是。”
到了夜晚,一個單薄的身影出了風來閣。走走停停,機警地觀察著周圍,到了一處宮牆附近,早有人等候在那裏。
“查到了?”彩萍問道,一輪彎月自雲後遊出,映著她青冷的臉。
紅氤遲疑片刻,道:“張姑姑,我看長公主手上並沒有什麽鳳印……”
“你說什麽?”張彩萍眼神一利。
“我仔細查過了,長公主那邊根本沒有任何鳳印的影子。不過……”
“不過什麽?”張彩萍有些不耐煩。
“我懷疑鳳印在馮慧貞手上。長公主將東西交給了她保管。所以鳳印應該在宮中。”
“你是說蕭重嵐不信任你和綠雲,反而相信那個馮慧貞?”
紅氤見她神色嚴厲,似乎隻要她再說不清楚就要發作,隻得道:“恐怕長公主她不是相信馮慧貞,而是想借此向陛下增加信任。姑姑忘了,她明明是哄騙了娘娘才從冷宮放出來,又怎麽舍得將鳳印交還娘娘呢?若她將鳳印交還陛下,說是先帝將鳳印托付於她,不是能夠加深陛下對她的寵信嗎?”
“即是如此,那她早就交給陛下了,怎麽又在馮慧貞手裏?”張彩萍一聲冷笑,隻覺得她說話破綻百出。
紅氤閉了閉眼,無奈道:“姑姑弄錯了。我方才便說,長公主本沒有鳳印。她必定是知道馮慧貞知道鳳印下落,所以才千方百計拉攏她,救她出來,好得到鳳印獻給聖上啊!“
張彩萍心中一震。
娘娘千算萬算,竟沒想過有這種可能。然而細細一想,這再合理不過。
馮慧貞是先帝身邊的人,要偷走鳳印容易得多。可時過境遷,蕭玨自有親信之人,也用不著她。若她自己將鳳印獻給皇帝,隻怕說不清楚,因此隻好另謀出路。
而蕭重嵐就算急於用人,也不必費那麽多心思,興師動眾去提拔一個馮慧貞。能讓她這麽做,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那一枚鳳印!
“混賬!她竟敢欺騙我!”
張榮妃狠狠摔了茶盞。
室中無人,張彩萍勸道:“娘娘息怒,不要傷了鳳體。”
“我怎麽能不氣!她竟敢……竟敢撒謊騙我!”張榮妃又羞又怒,竟被一個臭丫頭耍弄到這種地步!
張彩萍暗裏也是歎氣,隻能說當是時她們都太過心切,連忙又道:“娘娘不必著急,我已經吩咐紅氤,好生查探。既然馮慧貞本沒有一開始就把鳳印交給蕭重嵐,可見她隻是知道鳳印在哪而已。這段日子她頻頻出現在乾陽殿和慈寧宮,紅氤懷疑她就是在找鳳印。所以蕭重嵐一早就安排了讓梁氏去鬱山避暑,就是為了支開他們,方便行事。”
張榮妃想起安德清稟報的事,不由點了點頭。隻是餘怒為息,她道:“紅氤那個賤婢也不可輕信。她當初想投靠蕭重嵐,若不是被我警告,她也未必乖乖聽命。多派幾個人盯緊了,不能沒了提防之心。”
張彩萍低頭應是,又遲疑道:“不過她答應這件事,卻提了一個條件……”
張榮妃柳眉一蹙:“什麽條件?”
張彩萍道:“她說,她隻求和弟弟出宮團聚。“
“她弟弟?”張榮妃不解。
張彩萍一五一十將紅氤身世說了一遍,道:“……所以她並非入宮前那家兒女,而是與弟弟流落街頭,不得已才賣身替了那家人家入宮,會為換取弟弟得一個棲身之所,弟弟卻被那家人賣掉了,好不容易知道了下落,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