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上香
蕭重薇送蕭玟出來，勸道：“弟弟，母親總歸是為你好。”她也看出蕭玟的不耐煩。
蕭玟滿麵不悅：“母親怎的這般做派，叫人看著好沒風度，我蕭玟為何要如此戰戰兢兢？”想父皇在世時，對他也是誇讚不絕，期許甚高。
蕭玟眼神一沉。莫說母親不信，就是他，也想不明白為何父皇後來會選了那個傻乎乎的蕭玨為新君！
蕭重薇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黯然不語。她從小和弟弟一樣，都以為將來會是弟弟登基為帝。後宮之中又有誰不這麽想？張家又何嚐不是寄予厚望？
他想起舅舅說的話，握緊了拳，幽幽道：“姐姐去告訴母親，不必心焦，世上事誰也不可預料，將來還未可定論。”
在去鬱山的路上，梁太後在蕭重嵐的提議下，先去了一趟恩隆寺上香。
為了不驚擾百姓，梁太後與蕭重嵐等人都是簡裝輕行，雖是如此，侍衛也有百來人。因是臨時起意，蕭重嵐特意先進去知會一聲。
方丈親自出來迎接，麵有難色，說是本已有施主定了今日過來，也是潛心向佛的，不好再推拒。問蕭重嵐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允許她們一道參佛。
蕭重嵐溫和道：“方丈言重了。太後最是心善，既然都是向佛之人，自然無妨。敢問是哪一家客人？我也好向太後稟明。”
方丈見華陽長公主這麽好說話，心頭一鬆，忙道：“是京西俞老夫人一家。他們已到了，得知太後駕臨，正在西廂回避。”
蕭重嵐微一沉吟，問道：“方丈說的可是前侍中俞謙俞大人的家眷？”
方丈點頭應是。蕭重嵐笑道：“俞大人德高望重，華陽久慕其名，今日能在此遇見俞老夫人，也是緣分，應該先去見一見才是。”
於是方丈引路先去西廂拜見俞老夫人。這位俞老夫人是俞謙的母親，年過八旬，於謙在三年前病逝，給這位老人極大打擊。今日攜兒媳和孫媳到寺中上香，實沒想到會遇到太後。
正有些惶恐不安，就聽說華陽長公主要來見她。
她哪裏敢讓長公主來拜見，急忙起身相迎：“老身拜見長公主。”
蕭重嵐不等俞老夫人行禮，早一步扶住了，恭敬道：“驚了老夫人，實是華陽的不是。華陽久聞俞大人高潔之名，敬慕不已，冒昧向老夫人問安。”
提到俞謙，俞老夫人心中幾分酸楚。雖已過去了三年，可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怎麽能不難過。好在幾位媳婦上前見禮，衝散了她心中傷感。
蕭重嵐稟報了太後。梁太後求之不得，欣然與俞老夫人一同上香拜佛。
其後又與俞老夫人一道到客堂小坐。
梁太後見俞老夫人滿堂兒孫很是羨慕。談到此，於老夫人也頗有欣慰之色，她雖隻有一兒，卻有三個孫子一個孫女兒。皆已成人，也算是一個安慰。
梁太後與三位俞夫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李尚儀委婉請太後起行。
蕭重嵐見梁太後依依不舍，笑著提議道：“不若等到了鬱山，得空便請俞老夫人、俞夫人去做客。”
梁太後一聽大喜。若是入宮不免規矩繁瑣，俞大人已不在，俞老夫人更沒資格請見。可如果是在鬱山，自然沒有那麽麻煩了。
俞老夫人和俞夫人聽了，也是又驚又喜。
俞謙一身傲骨，雖最後幾年屢遭貶斥，不受先帝重用，但天下誰人不知其名。
俞老夫人年輕喪夫，養育出這樣的兒子，她自己也是個驕傲的人。而俞夫人老實本分，兩人都不善於應酬交際。然而兒子不在了，三個孫兒卻還要謀個前途。長孫本已入京為官，如今卻丁憂在家。他頗有其父之風，耿直不阿，又得罪了不少人，孝期已滿，可到吏部去問了幾次，都被各種推諉，至今遲遲不得消息。
如今她們能得到太後青眼，應該對孫兒起複有助益才是。俞老夫人激動得聲音也有幾分顫.抖。
蕭重嵐悄悄別開臉去。她還記得這位老人當年支持兒子寧可罷官也要向先帝進諫，言猶在耳，卻隻剩這位老人獨自支撐門楣。
太後一行上了鬱山，安頓好之後，蕭玨派來探問情況的內侍韓德寶也到了，見一切井井有條，他謝了蕭重嵐的重賞，喜眉笑眼道：“奴才回去一定好好稟報聖上，有長公主在，太後身邊的事，就沒有什麽不周全的了！”
蕭重嵐笑了，虛點他一下，道：“……馮姑姑那邊，還請小韓公公帶話過去，讓她多費點心，替我看好了風來閣。這連月不在的，莫要有什麽事才好。”
太後已打算在這邊過端午。李尚儀替太後安置好了就回慈寧宮去了，那邊有她還不要緊，可風來閣人手本來就不多，蕭重嵐特意留下了馮慧貞，紅氤也等東西都收拾好了再趕到鬱山來。
福樂宮裏，蕭玨聽了韓德寶細致全麵的講述，得知梁太後搬過去心情極好，中午歇息了一會起來，主動提出到山上走走，便點點頭。
韓德寶說太後與那三位俞夫人很是說得來，還請俞家人上山做客，又想見見俞老夫人的孫兒，隻是時間不湊巧。
蕭玨倒是驚訝，能讓太後樂於相處的人還真不多。
蕭玨示意內侍取過放在幾案旁一遝折子，翻出一本來，問洛遲硯：“那位俞老夫人的孫兒，就是先生上次提過的俞謙長子，叫做俞浩然的？”
洛遲硯點點頭。
這事兒又巧了一回，他與蕭玨正在商議葉同江罷官之後的替換人選，蕭重嵐就陪著太後遇到了俞老夫人。
雖是如此想，洛遲硯仍道：“俞浩然是先帝時寶豐五年進士，其後出京做了六年地方官，回京後在禮部和吏部任過職，又做過禦史。”
他在地方時，知人善任，大膽起用能幹之才，興修水利，因為政績不錯，本可以升遷，卻得罪上司，留任三年。他卻甘之如飴，隻因為可以繼續未完的水利工程。
在禮部時為張榮妃不合禮儀之事上書，遭到打壓，先帝將他轉到吏部，結果因越權彈劾上司受賄被趕了出來，後來做了禦史。
這些事兒洛遲硯也略略提過，蕭玨想了一想：“此人倒真是個合適人選，隻是……”隻是禦史隻是六七品官階，若提拔太過也易招來非議。
洛遲硯道：“俞浩然離任時已是禦史中丞，禦史大夫周亮曾上書舉薦他繼任自己的位置，可惜俞謙過世，這事就不了了之。”
蕭玨一聽，立刻笑道：“這倒也好了，便讓俞浩然先接任禦史大夫之位。”
二人心照不宣。禦史大夫是禦史中丞上麵一位，可品級卻高了許多，這個位置，隻因找不到合適人選，還是那位垂垂老矣的禦史大夫撐著，隻是多數時候告假養病，弄得如今的禦史台也成了見風使舵的地方。
有俞浩然坐鎮，也能正一正朝野風氣。
至於吏部尚書的位置，葉同江必定是做不下去的，且看他還如何上躥下跳，正好看一看朝堂上那些動靜。
“仔細些，這些都是長公主要用的。”
紅氤指揮著小宮女搬東西。蕭重嵐先陪著太後上山，留下她將要帶到鬱山去的東西一一點清楚，隨後送過去。
收拾好了，紅氤想到蕭重嵐讓韓德寶帶的話，便照著囑咐拿了匣子，讓小宮女去跟馮慧貞說了一聲，便出了風來閣。
走過湖邊，熏風拂麵而來，帶著水腥氣，紅氤望了望遠處，輕輕蘇一口氣。有長公主出麵，洛太傅已答應替她找回弟弟，想來這件事上是靠得住的。隻要弟弟能平安無事，她也別無所求了。
走過了未央湖，身後傳來響動，一個陰沉聲音叫住她：“紅氤。”
紅氤聽著聲音身子一僵，回頭一看，對著她的一張冷冰冰的臉，正是張榮妃身邊那位主管張彩萍。
紅氤咬唇，猛地轉回身，抬腳要走。
張彩萍上前一把拉住她，冷笑道：“怎麽，如今成了張公主身邊的紅人，便六親不認了？”
紅氤飛快四顧，見周圍無人，才甩開張彩萍的手，強自鎮定道：“你想怎麽樣？”
張彩萍冷笑一聲：“這話該我問你吧？你莫要忘了，當初可是你向娘娘表忠心，這才有了今日的造化。怎麽，想要翻臉不認？若讓那個小賤人知道你是受娘娘的指使才來的，你覺得會怎樣？”
紅氤聽著她的威脅，也冷笑道：“那又如何？長公主為什麽會信你們的話？”
“信或不信，自然試一試才知道，你認為她能使手段害了一個青藻，會相信慈寧宮裏沒有其他娘娘的人嗎？”
紅氤沉默了好一會，張彩萍作勢要走，紅氤心中一急，低聲道：“你……娘娘究竟想怎麽樣？”
張彩萍轉回身，陰陰一笑：“你果然是聰明人。”
馮慧貞將手中的匣子細心放好，關上了房門出來，轉過回廊，正好看到紅氤低著頭從小徑上走過去，臉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