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六章 代替
蕭重嵐收斂了心緒,走到門前,輕輕敲了幾下。
過了好一會,方有人來開門,還是那個伶牙俐齒的姑娘,她繃著臉開門,見麵前站著一個嬌小瘦弱的小娘子,方緩了臉色,道:“姑娘,你找誰?”
蕭重嵐微微一笑,問道:“請問你們家會做針線麽?我想繡一幅福壽圖,不知方不方便?”
那女子頓時一愣,漸漸眼裏泛起了淚光,好一會反應過來,忙壓低聲音問道:“……不知姑娘要什麽樣的福壽圖?”
“要七色俱全,福壽滿園,最好用霜色鑲邊。”
那女子聽完最後一個字,眼淚奪眶而出,卻笑道:“你且進來等等,這個需問一問我姐姐才能知道。”
蕭重嵐點點頭,進了院子,那姑娘四下裏張望了一下,轉身關緊了門。
蕭重嵐站在院子當中,停下了腳步,轉身對那姑娘笑了一笑,打招呼:“清兒。”
清兒一直看著她的身影,有些猶疑,聽她喚出自己的名字,愣了愣,道:“……你是郡主派來的?郡主她……她沒死?”
蕭重嵐垂眸,她已經看到清兒的衣袖上還縫著拇指長一條麻布。重生這種事未免匪夷所思,而她恐怕也沒那麽多時間來解釋讓她們相信。
蕭重嵐笑了一笑道:“郡主沒死,但是她掉下懸崖,受了重傷,無法回來與你們見麵,便讓我來替她謀劃事情。”
清兒一聽急了,道:“郡主受了重傷?人在哪裏,我要去見她!”
“清兒!”屋子裏傳來一聲輕喚,一個年長些的婦人出現在她們麵前,她凝視著蕭重嵐,微微行禮,道,“奴婢柳娘,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蕭重嵐回了一禮,道:“柳姐姐,你叫我嵐兒便可。我的身份現在還不方便說。時間緊急,正事要緊。”
柳娘緩緩點了點頭,道:“郡主臨走前說過,對得上暗語便如見到她本人,所令一應遵行。請嵐兒姑娘吩咐就是。”
蕭重嵐不禁在心裏一聲苦笑。想當初她留下這個暗語,是一心想舍命救出弟弟,讓他將來回來複仇,卻沒想到自己會重生。
柳娘讓她進屋去,蕭重嵐搖了搖頭,道:“就在這裏說吧。我很快便要離開。”
蕭重嵐先將事情一一吩咐。那柳娘和清兒聽她說的話,知道為長公主伸冤的事情現在就一步步開始著手進行,都料不到可以這樣快,不由心緒激動。
柳娘也忍不住問道:“郡主養傷一切可都好?需不需要我找人去照料她?”
蕭重嵐道:“不必。你們先將我吩咐的事一一辦好。皇帝被奸臣蒙蔽,而摧垮張家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宮裏有我,宮外就靠你們了。切記行事謹慎,人選上也有再三斟酌,不可有疏漏。”
說著停了一停,又問道:“我們的人,可都還好,郡主出事之後,可還有什麽事麽?”
她這一問,姐妹倆相視一眼,柳娘低聲道:“喬二哥,知道郡主中了奸計死在西北,便強行闖入張府,殺了奸細。他自己也……”
蕭重嵐一聽眼眶一熱,她急忙低下頭。
隻因自己信錯了人,誤以為弟弟被流放西北,不顧一切趕去救人,不僅自己身死,還牽連了喬家兩兄弟。
她心中悔恨,卻隻得收斂情緒,道:“……郡主有言,以後須冷靜行事,聽我調遣,不可白白折費人手。”
清兒看她一眼,似有不願,柳娘應了,又道:“我們一直遵郡主囑咐,守著這裏,做繡活,清兒賣花,並沒有與任何相關之人來往。隻有……顧家那位四公子來過幾次。”
清兒一臉氣憤,插嘴道:“那個顧淩峰,自從我花朝節賣花時被他遇見,他就……他就找上門來,方才還來過一次,被我趕走了。”
蕭重嵐默然片刻,道:“他……此人我聽說過,似乎魯莽,與顧家背信棄義之輩多有不同。隻是你們也最好小心,若是他再找來,你們還是搬家為好。”
“是。”
已過了日中,蕭重薇等人坐在酒樓裏都有些心神不寧,若再找不到蕭重嵐,她們必須回宮了,就是想瞞,也瞞不過去了。
珠惹氣不過她們一意要瞞著,就是報官都不肯,一拍桌子,道:“你們不去我去!”就是她們南疆,也有拐了女孩子賣掉的,蕭重嵐看著沉穩,卻嬌弱,若被人牙子拐走了怎麽辦?
蕭重薇不同意,她卻不好與她說得。她在宮裏不是沒聽說風言風語,若此事傳了出去,娘親隻怕又會被人誤會,不然這麽多奴婢侍衛,怎麽單單會把一個長公主丟了!
奴婢們得了她的示意,攔著珠惹。蕭重珊左右為難,望著眾人,眼睛已經哭腫了,她也想快些找到蕭重嵐,可蕭重薇不答應,她也不敢多言。屋子裏一時吵得不可開交。
忽然間,外麵有人稟報,說是京兆府尹派了人來,打聽兩位公主所在。小吏一問,說是有人自稱是長公主,去向府尹求助。
巧的是那杜府尹正欲出門,在府衙門前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攔著求見,他橫豎也無事,便準她過來說話。這一聽就嚇了一跳。
府尹自然不信蕭重嵐所言。別說公主不能出宮,就是出宮,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啊。可看蕭重嵐雖打扮素淨,卻容貌嬌麗,舉止大方,言語也得體,不卑不亢,從容不迫,又有幾分猶豫:尋常人如何說這種謊話。便照著她說的在街市附近打聽。
蕭重薇派的那些侍衛也在到處找人,兩廂一對上,便往酒樓來了。
蕭重薇聽得消息,如釋重負,一群人也顧不得其他,一起往府衙趕去。好在離這裏也不很遠,到了一看,果然是蕭重嵐。
珠惹先衝了過去,猶如久別重逢,大叫著:“阿嵐!”
蕭重嵐見了她們,也是一笑,卻先向杜府尹深深一拜:“重嵐多謝杜府尹相救,日後定當重謝。”
“哪裏哪裏,長公主言重了。”杜之嚴連忙擺手,他也是嚇出一身冷汗,幸好他這回多留心了一回,若長公主真在京城裏走失了,他這就是不被牽連,也要在皇帝那裏添一筆治安不力的賬。
隻是看來京中傳聞不假,杜之嚴冷眼旁觀。
蕭重嵐被圍在中間,隻有那外來的南疆公主笑得最是真心,蕭重珊腫著眼也在笑,卻始終站在蕭重薇身邊。而那位榮太妃的掌上明珠,並不親近自己的姐姐,勉強笑著,也不言語。至於周圍一圈奴婢侍從,就更不必說了。
堂堂一位長公主,遭遇如此艱難,實在讓人感慨。
蕭重嵐平安回來,可大家各懷心事,都沒心思再逛下去,時辰也不早了,於是打道回府。
自有禮部小吏等人護送珠惹回驛館,她這時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沒辦,可看著蕭重嵐滿麵疲憊,便咽下了話語。
回到宮裏,先去給太後請安,想不到皇帝與太傅都在那裏等候著。問到出去一趟的感受,蕭重嵐笑道:“宮外果然熱鬧非凡,怪不得珠惹喜歡呢,我們都有些流連忘返。”
說了珠惹不知漢俗而鬧的笑話,又說了一些新奇有趣的見聞,也勾起梁太後的興致來。她入宮之後就沒再出去過,逛逛街市,在年夜裏看花火,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不由唏噓感慨。
蕭玨看太後說得憂傷,安慰道:“太後不必歎息,若想再看花火,在宮裏也能見得到,或者以後我陪著太後,也出宮去遊玩一番。”
梁太後知道這說得容易,可皇帝或太後出去一趟,依仗、隨從還有侍衛,帶著那麽幾百幾千人,哪可能真像在民間時那般自由自在。若是皇帝陪著她,她還要擔心他的安危,卻也笑著點點頭。
又擔心蕭玨還是小孩心性,萬一真的跑出去就不好了,便道:“隻是陛下可不要以為外麵隻是熱鬧。人越多的地方,越要提防著賊啊還有拍花子的。這些都是小時候我娘叮囑的。如今你貴為天子,一人安危關乎國家社稷,可不能失了考慮。”
梁氏小小年紀入宮,全因家境艱難父母早逝,提到娘親,想到娘家早已無親人,神色間便有些黯然。
蕭玨為難,看了看蕭重嵐。
蕭重嵐笑道:“太後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還想請陛下派人獎賞杜府尹,替我轉達謝禮。”
“為何獎賞他?”蕭玨奇怪,梁太後也被轉移了注意力,抬頭看過來。
蕭重薇卻是心裏一緊,一旁靜靜坐著地蕭重珊悄悄拽住了她的衣袖,低著頭一張小臉發白。
蕭重薇沉著臉,抬眼看向蕭重嵐,抿緊了嘴。
她們心照不宣,蕭重嵐曾失散的事最好是隱瞞下去,不然追究下來對誰都不好。奴婢和侍衛都已經吩咐過了,自然不敢亂說。隻有蕭重嵐這裏,她們自不好直接說讓她瞞著,可看她的意思,不像是要責怪誰,原以為就此罷了,不想她這時候還是要告狀!
蕭重嵐笑道:“今日街上熱鬧,人自然也多,連我隻顧著看熱鬧,都險些被擠著。好在杜府尹有先見,街上四處都有衙役控製秩序,方不至於發生踩踏之事;又派了許多捕快巡邏,防著小偷和拐走小孩的。街市上人雖多卻是一派祥和,可說是治理有方。如今正值各地使節來朝,讓他們看著也見識我大周井然有序,正是有陛下知人善任,有這樣一批能吏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