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四章 主意
珠惹說完了心事，倒想起來自己還有重要的事了，一看天色，發現時間不早，頓時急了，嚷道：“哎呀這麽晚了，你是不是也騙我，就是不想讓我去見他？”
蕭重嵐笑道：“我做什麽騙你？方才是你自己說粉色不襯你，換了紅的紫的的來試，最後選了紅衫黃裙。”
她還在孝期，也沒有備得多的衣裳，還是命人去找了蕭重薇和蕭重珊，才有這麽多可選的顏色和式樣。首飾多半自然也是打她們那兒借的。
珠惹聽她一說，想想是這麽回事，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素沒什麽心機，可也懂得看人眼色。這幾天外麵那些漢人眼神古怪還算了，就是方才送衣服過來的那個什麽華寧公主，看著不言不語，眼裏也是滿帶著驚異和嫌惡之色的。
唯有蕭重嵐，年紀比自己還小些，卻極是耐心和善。熱心替她挑選衣飾；親自替她結衣帶，還問她他們南疆可有什麽忌諱。而自己卻一時嘴快冤枉了她。
蕭重嵐看她麵有不安，默不吭聲，笑著扳過她的肩，讓她照鏡子。
鏡子裏是一個俏麗的姑娘，看著又熟悉又陌生。
蕭重嵐目光流轉，看珠惹咬著唇笑了，便在她耳邊悄悄道：“你急什麽，洛太傅的家就在京城，他又能跑到哪兒去？你在皇宮裏找不著他，難道還不能去他家找麽？”
珠惹眼睛一亮，喜得轉身抓著蕭重嵐的手蹦起來：“對呀！這主意太好了！”
她先前是不知道洛遲硯的名字和身份，抱著渺茫的希望跟著哥哥跑到大周來，沒想到這麽順利就遇到了他，這可不就是漢人說的緣分？
現在還知道他是什麽官兒，自然就能找到他的家了！
蕭重嵐也在心頭暗笑，那洛遲硯這一回被珠惹纏上，就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看他還有沒有閑工夫對自己橫豎猜疑試探。
“不如你帶我去找他吧！”珠惹挽住蕭重嵐的手臂，興奮道。
“我？我不知道他家在哪裏呀。”蕭重嵐一臉為難。
“你怎會不知道？你不是大周的公主麽？他不就是一個官兒麽？”珠惹覺得奇怪了。
“我哪裏會知道？”蕭重嵐一臉苦笑，瞧珠惹滿失望撅起了嘴，又歎一口氣，滿麵遺憾道，“唉，說起來，我連你還不如，你來這裏幾天，還能四處走走。我呢，從出生到現在，都沒出過宮門呢。”
珠惹一聽，頓時覺得蕭重嵐十分可憐。這皇宮她走了一圈，看著比她父王的住宅華麗多了，可是再美，也就這麽大一點兒地方。一個人十幾年隻呆在同一個地方不能出去，悶也悶死了。
她靈機一動，抓住蕭重嵐的手：“那正好，你就跟我出宮去看看吧？順便陪我去找洛遲硯！”
“……這，這不太可能，照規矩，大周的公主隻有等開府出閣了，才能出宮呢。”蕭重嵐還是一臉為難。
珠惹弄懂了什麽是開府出閣，就更加覺得大周的公主可憐，隻有出嫁了才有機會出宮，這一下她反而更想帶蕭重嵐出宮去看看。
珠惹換上了皇帝派人送來的南疆女裝，拜見了太後之後，就被她的哥哥派來的人接走了。臨走對蕭重嵐使了使眼色，又提醒奴仆把蕭重嵐送她的衣飾都放好，這才昂首挺胸提著裙擺上了馬車。
蕭重嵐好久不曾見到這般有神采的女子，微笑著揮揮手，送她出宮。
晚宴之後，蕭玨便派人來請蕭重嵐過去，說是有事相商。
蕭重嵐跟著韓德寶到了小皇帝的寢宮，見洛遲硯也在，她不禁莞爾一笑。
洛遲硯隻做沒有看見，麵無表情垂下眼眸。
蕭玨卻似乎心情頗好，他時常來探望太後，與蕭重嵐自然處得親熱起來，笑嘻嘻問道：“皇姐猜猜，這一次找你有什麽事？”
蕭重嵐回以一笑，看一看那站在窗前偏著臉不看他們的洛遲硯，道：“陛下現在找我，想必是為了與南疆和睦之事。”
蕭玨“撲哧”一笑，忙又捂住嘴巴，小心看了洛遲硯一眼。隻是洛遲硯在他麵前，做慣了從容淡定之態，今日朝堂上那一幕，叫人實實在在難忘。
洛遲硯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忽而大步走過來，端正坐在蕭重嵐對麵，正色沉聲道：“長公主好口才，竟能唆使南疆公主向陛下請求讓你出宮。”
蕭重嵐已經習慣了他滿是猜疑的目光。任何事情，例如禮冠的改製他都要多心。就是不親自過問，也要使了人來旁敲側擊。她知道自己身上有許多不解之處，隻是他身為一朝太傅，好歹也該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她事事都是站在他們這一邊，他又何必如此糾結多疑呢？
蕭重嵐微微一笑，道：“太傅誤會了，此事略有曲折，並非重嵐有意所為。實在是萬般無奈，隻因……”
她頓了一頓，見洛遲硯一雙劍眉稍稍不耐煩地皺了皺，方徐徐道：“隻因珠惹公主一直吵著要尋你，甚至追問我，太傅家在何處。我被她逼問不過，隻好實說自己不曾出宮，更不知太傅府邸。她才忽發奇想，要帶我出宮去看看。”
看著洛遲硯清俊儒雅的臉上難得帶幾分不自然，蕭重嵐頗為快意，道：“……珠惹公主本是要當著梁太後的麵提，可在座的還有榮太妃等人，我怕太後問起緣故，珠惹公主說錯了話。苦勸不得，不得已才告訴她還是向陛下請求為好。”
又歎了歎氣，寬慰道：“請洛太傅諒解，畢竟朝堂上發生的事，雖說早晚也會傳出去，可總比珠惹公主當著後宮太後太妃們的麵……”
洛遲硯見她說的雲淡風輕，麵上是一派斯文秀氣，眼底卻有幾分幸災樂禍，便有幾分牙癢。
回想起一早發生的事，猶如噩夢一場。那珠惹竟當著滿朝文武官員、各國使臣和侍衛宮人的麵撲進了自己懷裏。
他正在與南疆王子寒暄，哪曾想到這南疆王子也是如此大膽無知，覲見皇帝也敢讓自己的妹妹男扮女裝混進來。
隻是他早已忘了曾在南疆發生的事，被珠惹一口氣嚷出來，他才依稀想起。早知如此，那日在酒樓上認出此人是個姑娘，就不該放鬆警惕。
蕭重嵐報完了仇，便安靜閉上了嘴，緩緩喝茶，也免得此人老羞成怒。
洛遲硯半天說不出話來，蕭玨饒有趣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讓洛太傅啞口無言。
讓蕭重嵐出宮看看，雖與宮規不合，卻也無傷大雅。說是公主未嫁不得出宮，前朝和本朝還都曾有公主帶兵出戰的呢，就是平時，也有特許公主或妃嬪到禪寺上香拜佛。
再說了，洛遲硯自己也知道，就是蕭重嵐不出宮，珠惹也會想辦法打聽他家住址，在朝堂上鬧了還不夠，若是跑到他家門口去鬧……
洛遲硯深吸了一口氣，一挑眉，微笑道：“洛某誤會長公主，還請見諒。如此，陛下，不如就勞煩長公主做個陪同使。有長公主陪著四處走走，想必也鬧不出什麽亂子來，畢竟今日就多虧了長公主安撫南疆公主。”
蕭玨本來就無可無不可，點了點頭：“那就辛苦皇姐了。”
蕭玨也開了口，蕭重嵐卻不應下，反而麵有難色：“陛下，若是陪著南疆公主，我自當奉命。可……珠惹公主想要讓我做向導，我不曾出宮，對外麵一無所知，恐怕無法勝任。”
別以為她不清楚洛遲硯的心思。此人明知蕭重嵐自小被拘在冷宮，卻對此不發一詞，反而讓她陪著珠惹四處走走，難不成他在懷疑自己不是蕭重嵐而故意試探？
蕭玨也突然想起來：“那……那怎麽辦？”
洛遲硯微微一笑：“也不難辦，便從禮部找一個熟悉京城街市的小吏來做向導就好了。”
“正是，我也這麽想。”蕭重嵐笑著點點頭，卻仍有幾分猶豫，道，“隻是，還有不妥……我姐妹三人，隻我特許出宮，未免太過厚此薄彼。此番隻有我被加封為長公主，已讓她們心中不好受，若再加上這件事，兩個妹妹心裏難免對我有隔閡。”
蕭重嵐的意思就是，要陪同珠惹，那就三姐妹一起去。
洛遲硯眯起了眼，他可不相信她真的那麽在意蕭重薇二人的想法。然而她這麽說，自然是有什麽主意。
洛遲硯並未反對，事情就這麽定了。
隻是蕭重嵐邀請兩個妹妹時，遇到一點小曲折。
蕭重薇自不願與蕭重嵐多打交道，聽說是陪著那個南疆公主，就更不願意了。出宮雖然不容易，但是隻要她想，張榮妃都會替她安排的。而蕭重珊自然是聽她的。
蕭重嵐見她們拒絕，忙道：“妹妹們隻當幫我這個忙。陛下說了要好生招待這位珠惹公主，可她一意鬧著要去找洛……咳咳，這位南疆公主不是漢人，行事任性……與咱們總有些不同，若是我安撫不住，你們總還可以勸勸，是不是？”
蕭重薇低著頭，聽蕭重嵐說話吞吞吐吐，心裏忽而一動。
她早就聽聞那個南疆公主纏著洛遲硯的事，因而格外厭惡她，不由抬頭問道：“……南疆公主到底是想要幹什麽？她是不是想去找洛……”自知失言咬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