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三章 珠惹
張榮妃這一回沒有訓斥自己的侄女,卻替蕭重嵐解釋道:“禮部那邊送什麽過來,長公主自然就穿戴什麽。皇室不是尋常人家,總是按規矩來就是了。”
梁太後聽著,忙附和道:“是呀是呀。”
張榮妃這一回沒有訓斥自己的侄女,卻替蕭重嵐解釋道:“禮部那邊送什麽過來,長公主自然就穿戴什麽。皇室不是尋常人家,總是按規矩來就是了。”
梁太後聽著,忙附和道:“是呀是呀。”
她理解的意思,既然是禮部安排的,便是合乎規矩的。她隻以為蕭重嵐不知道長公主的事,便讓宮裏上下不許胡亂說話,免得蕭重嵐聽到了心裏不好受。
可張榮妃的意思,卻是禮部送來了不合規矩的東西,身為皇家公主就該知道推辭,不推辭就罷了,還大剌剌真將這逾製的禮冠禮服穿戴上,這就是不合規矩。
到此時若是蕭重嵐不吭聲兒,這就坐實了她的膽大無禮;若她開口辯解,她已經穿戴著接受了冊封,有誰會信她真不知禮儀?
在座的,可不隻是後宮妃嬪,還有滿朝命婦。
她張榮妃豈是那等好欺負的,就算是不得已做了讓步,讓蕭重嵐得逞一時,也不會讓她就這麽安安生生坐上長公主之位!
“長公主,你到底知不知道這禮服的來曆?”張太嬪還在不依不饒追問。
蕭重嵐見著眾人都把目光交織在她身上,淡淡笑了一下,道:“重嵐怎會不知,禮部來人也說了這是前長公主用過的,後來交由宗人府保管。”
張太嬪目光陡然一亮,立刻緊逼一步:“你竟不問問為何這禮冠在宗人府麽?”
她們都是認準了若蕭重嵐知道那位福壽長公主蕭鳳的下場,一定不敢用這一套禮服。
蕭重嵐宛然一笑,也不再兜來兜去了,索性說道:“重嵐不知這禮冠為何在宗人府。隻是這一套禮冠,過於華貴,非重嵐承受得起,故而稟明聖上,請內造府略做了些改動。”
她說著,讓綠雲和紅氤過來,替她當眾取下禮冠,眾人才發現,那禮冠上九支金鳳,其中四支去了紅寶,改做了雲紋如意,點綴的是紅瑪瑙;垂下的珍珠流蘇也有變化,減了珍珠,截短了些許。隻因金光彩爍,不去細看也不分明。
眾人留心,再細看,就是蕭重嵐身上的禮服,也借著改得合乎她身材,去了不少紋飾和寶石;而寬大的禮服袖子裏,微微露出一截麻白色,原來禮服裏麵,她還穿著孝服。
一時全場寂然。命婦們自不待說,就是眾妃嬪也是幾分訝異幾分釋然。看來這蕭重嵐並不是一朝得意便不知天高地厚的。
張榮妃目光閃爍,看向梁太後,卻見她欣慰地點著頭,並不驚訝,顯然是早就清楚的。而她竟不知道她們什麽時候做了手腳,張榮妃緩緩沉下了臉。
澄清了誤會,蕭重嵐又幹脆告退,道是禮服貴重,先換下來得好。這一套禮服禮冠的確太重,她這副身子又太嬌弱,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三姐妹各自回去換禮服。
蕭重嵐剛換好衣服,門外就有小宮人來催,說是南疆家眷已到了,讓她快去。
蕭重嵐一怔。南疆家眷應該是在宮外候著等太後召見。怎麽這般火急火燎的,反而像是她們私自衝進來了一般。
出來一看,除了太後身邊的宮人等候著,還有一名小皇帝身邊的內侍韓德寶,麵色尷尬站在一處。見了蕭重嵐,他顧不得其他,躬身急著說道:“長公主,聖上吩咐,太傅這件事便要拜托長公主了!”
他這話前言不搭後語,聽得蕭重嵐和跟著她的綠雲都如雲裏霧裏。
“什麽事?和太傅有關?”蕭重嵐想不明白,洛遲硯還能遇到什麽需要她幫忙的事。
韓德寶要說話了,卻有遲疑了一下,方吞吞吐吐說出原委。
蕭重嵐一聽忍俊不禁,反問一遍:“南疆公主女扮男裝,混在朝見的使者團裏,當眾要洛太傅娶她為妻?”
“是……正是……”韓德寶也想笑,卻需拚命忍著,他隻是名內侍,不敢議論朝廷命官,好容易委婉說了半天,卻被蕭重嵐一句話道破。
蕭重嵐想象著眾目睽睽之下,那自命不凡的洛遲硯在朝堂上的窘態,心情越發好了,便道:“就算如此,本郡……本公主又能做什麽呢?”
韓德寶說完了事情,心裏也輕鬆了,指了指不遠處走過來的幾個人,壓低聲音道:“聖上請長公主代為招待南疆公主,務必,咳,務必將她留在後宮,稍後禮畢南疆王子自會來接她回去……”
兩邊說著話走近了,蕭重嵐才看清楚,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小個子人兒被幾個宮女圍在中間,進退不得氣得滿麵通紅,大聲嚷嚷著道:“你們想要如何?我可是南疆公主,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再不讓開,我可就不客氣了!今天我一定要找洛遲硯說個清楚!”
她一轉身,便與蕭重嵐對視個正著。
蕭重嵐見她圓臉長眉杏核眼,眉目分明,自有一股英氣,個子不高,身手卻極靈活,穿著男裝若不細看,還真以為是個秀氣的少年,隻是那聲音清亮,卻是裝不了的。
“你就是要去見洛太傅,總不能這個樣子去吧?”蕭重嵐指了指她淩亂的頭發和身上被拉扯過的衣服,笑了笑。
南疆公主一聽,蕭重嵐不是來攔自己,不由上下打量著她。見她身量嬌小,年紀也應該比自己小,卻一派從容穩重,狐疑問道:“你是誰?”
韓德寶忙上前介紹道:“這位是我大周朝的華陽長公主。長公主,這位是南疆公主……”
“我叫珠惹,就是寶物的意思,你呢?”南疆公主珠惹一點也不客氣,揚了揚下巴問。或者是看到蕭重嵐始終笑意盈盈的望著她,與一路過來那些宮人不一樣,她不由多了幾分好奇。
“我叫重嵐,嵐是山中繚繞的雲霧,很高興能與南疆公主相見。”蕭重嵐展顏一笑。這樣的性子,倒是好對付的。
珠惹點點頭:“瞧你輕飄飄的樣子,倒還真像霧氣風一吹就沒了!你說你會讓我去見洛遲硯是麽?”她倒是一點也不含糊,介紹完了就奔正題。
蕭重嵐笑道:“你要做什麽自由著你自己,我為什麽要攔著?隻是你這副樣子總歸不太方便,不如先到我這裏來把衣服換了再去找他?”
蕭重嵐抬手點了點她的衣服和頭發。
珠惹一看,自己為了讓洛遲硯想起自己,當時就把頭發解了,又和人推搡了半天,這樣子是不好看,便不假思索答應了:“好!”
韓德寶一聽蕭重嵐說的話,急得差點跺腳。皇帝陛下還說長公主最靠得住,一定不會讓南疆公主再跑出去搗亂。要知道這南疆公主還會點武藝,侍衛不是抓不住她,可她畢竟是貴賓,又男女授受不親,實在不好辦。
沒奈何讓那洛遲硯先避開了,才半哄半騙讓她進了後宮。
韓德寶隻怕這事自己沒辦好,眼見蕭重嵐真把珠瑪帶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換衣服去了,他在原地轉了幾圈,一跺腳急得往梁太後那裏跑,雖然說梁太後沒什麽本事,好歹還有榮太妃那些人在,總能想出辦法拖延一二吧?
不成想後麵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出麵,華陽長公主就這麽著把南疆公主好生生給留住了。
稟報到皇帝那裏,蕭玨也沒料著事情這麽容易,問道:“皇姐使了什麽法子?”
其實哪還用什麽法子,蕭重嵐領著人進了屋,把現成的衣服首飾一一擺出來,又著人去搜尋各種漂亮的衣飾。
珠惹也就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立刻被五顏六色的衣服和珠光寶氣的首飾給吸引住了。南疆各部族都喜愛銀首飾,可許多比不上這宮裏出來的精巧別致,又有金玉,瑪瑙和珊瑚珠,項鏈、手鐲、簪釵、戒指、耳環,簡直讓人眼花繚亂,愛不釋手。
珠惹就著各式各樣的衣衫裙子,一件件換上身再配好首飾。這個比一比,那個試一試,比來比去,都喜歡,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珠惹一時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興奮地嘰嘰喳喳,和蕭重嵐說著如何打扮搭配,喜歡顏色,還順帶把自己與洛遲硯相識的經過也告訴了蕭重嵐。
這件事兒說起來就是一個落花有意一個流水無情。
南疆僮人的風俗,女孩到了十三四歲,便在家附近單獨給她修一座棚子,等到了夜晚女孩兒可以單獨在那裏休息。若有對她有意的男子,就會在夜晚,在屋子外麵與她說話,為她唱歌,贈她禮物,若兩廂有意就可以定情。
照著珠惹的說法,洛遲硯若不是有意,又怎麽會出現在那裏,還勇敢地救了她,替她斬了毒蛇呢?
“……你們漢人沒有定性,他與我定了情又反悔。我就是要問問他,我哪裏配不上他?”
珠惹說得委屈了,撅著嘴。這麽一說,再看看自己,便真有些後悔,也許方才自己不該身著男裝就去見他,如果像現在這樣打扮的漂漂亮亮,他是不是就不會躲起來了?
蕭重嵐對洛遲硯流連花叢的名聲早有耳聞,隻不過那都是數年前的事,後來此人離開京城四處遊曆,那些事兒漸漸就埋沒在別的新事兒裏。沒想到她重生之後,再聽到的就是他如何睿智善謀,如何博學廣識。
蕭重嵐還以為此人是洗心革麵想建功立業了,原來還是風流成性。
流連青樓歌坊也不過是各得所願,也沒有麻煩;可招惹良家女子就過分了,現在在百官麵前丟臉,真就是他活該。
不是因為蕭玨開口,蕭重嵐還真不想幫他這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