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八章 京城受挫

這日,老三和張機一早便出了門,說是總不能幹等著,不如分頭去找幾家鏢局打探消息,而三娘則去了她師姐那兒,臨走前囑咐林與歡在五福茶館等信。

晌午未到,張機先跑回來了,見著林與歡便道:“這些鏢局的人諱莫如深,就是不肯多談龍鏢會館的事,不過也說了,沒龍鏢會館作保,誰都別想在京城站住腳,”

林與歡一琢磨,這不是玩行業壟斷嗎?什麽人底氣那麽足,居然敢在皇帝老兒眼皮子底下欺行霸市。

正想不明白之際,三娘也帶回來消息,“我師姐說,龍鏢會館來頭不小,管事的姓李,聽說以前當兵打過仗,被弄瞎了隻眼,後來就到了這龍鏢會館。”

“一家小小的鏢局,能在京城這般行事無所顧忌,連官府都得看它臉色,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道道?”林與歡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三娘搖了搖頭:“暫且還沒打聽到有誰在給它撐腰,不過,聽人說,這龍鏢會館如今已經很少走鏢了。”

張機不解,“為何?”

“你們以為龍鏢會館是白給人做保的?如今京城一共十來家鏢局,龍鏢會館從每家都要了兩成股,便是躺著也能有銀子進賬,還有京城鏢局所有的生意都須到龍鏢會館報備,若會館不點頭,這生意再大也不許接,所以商家走鏢前,還得給龍鏢會館送份子錢。”

“一幫子地頭蛇!簡直是畜牲!”林與歡氣得大罵,等稍平複了一下,便問:“三娘,打聽到龍鏢會館的地兒了嗎?”

三娘一驚,“夫人,難道您想去砸場子?”

林與歡歎了口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明日準備些禮,咱們去求人作保去。”

林與歡堅持要跟著老三他們一起去龍鏢會館“見世麵”,眾人勸不住她,三娘便給林與歡貼了個假胡子,囑咐她跟在自己後麵就得,不要衝動出頭。

等來到龍鏢會館門口,眾人倒很吃了一驚,這裏竟是座家宅,不過在門頭掛個小匾,上寫著“龍鏢會館”四個字。

老三過去敲門,不一會便有人出來,傲嬌地問:“你們幹什麽的?”

張機彎得下去腰,上前客客氣氣地道:“小的們從外地過來,想在京城開鏢局,特地來拜望李爺。”

那人瞧瞧他們身後的大車,點點頭道:“等著,我去問李爺賞不賞臉見你們,還有,你們帶禮單了沒?”

張機忙從懷中掏出禮單,順勢又塞了那人一錠銀子。

顯然這個動作頗打動人心,沒一會,幾個人便給叫進了會館。

會館的院子裏,林與歡等四人已被晾了很久,並不見人過來搭理,他們苦笑地互相瞧了瞧,便幹脆欣賞起院中景致來。

此時院子裏人倒不少,有在練拳,有在洗衣裳,還有個大白天坐在石凳上喝酒,林與歡注意到,這些人當中,好幾個缺胳膊少腿的,很是有些怪異。

過了快半個時辰,才終於有人來招呼他們,幾個人被帶進了一間堂屋。

到了裏麵,林與歡一眼便瞧見,正對著大門的正位上坐著個獨眼龍,此人一臉橫肉,斜披著件黑褂子,一隻腳翹在太師椅子,正聚精會神地剔著牙。

“李爺,這幾個是來請咱們作保的。”領他們進來的人上前道。

“瞧過禮單了?”獨眼龍漫不經心地問。

“是,還算湊合,禮都收下了。”

這時張機上前拱手道:“李爺,小的沅水城張機,初次登門,請您多指教。”

獨眼龍打量了一下張機,“指教倒不必,知道咱們這的規矩?”

老三也走近一步,“小的沅水城沈三,請李爺明示。”

“龍鏢會館要占四成股,收我們十個兄弟吃空餉。”

三娘吃了一驚,脫口便問,“這麽多,不是隻要兩成嗎?”

獨眼龍瞧見是個女人在說話,斜了三娘一眼道:“什麽時候女人也敢當家作主了?”

張機趕緊又作了個揖,“李爺,咱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隻是如今怎麽價漲得這麽高?”

“哼,嫌高就別來京城做生意,趕緊給我滾蛋!”獨眼龍不耐煩了。

林與歡氣極,也忍不住了,“李爺,來之前小的們打聽過,都是兩成股,怎麽到咱們這兒又加了兩成?”

那獨眼龍乜視了麵前這個細皮嫩肉的年輕人一眼,道:“打聽?你們這些人太不懂行情,那兩成的價是對本地人開的,給你們這些外鄉人作保,會館擔得風險更大,自然收的利也更多。”

張機瞧林與歡臉色不對,怕她衝動,連忙將人扯到身後,笑著對獨眼龍道:“李爺,容我們回去商議一下,回頭再過來打擾您。”

獨眼龍嘿嘿一笑,“你們可快著些,說不定明日就是五成了!”

林與歡覺得這回真是大開了眼界,還能遇上這樣不要臉的人,不由得指住獨眼龍,正要破口大罵,三娘一把將她摟住,便往外麵扯去。

獨眼龍突然間大笑起來,“這位小哥烈得夠勁!成,李爺等你們的信!”

幾個人走出龍鏢會館,林與歡恨道:“哪來的爛玩意兒,居然敢這麽囂張!”

張機忙勸她,“算了,誰叫這是人家地盤,夫人,息怒吧!”

回去之後,幾個人算了算賬,房租、人工,其他雜項外,若再交出四成股,養十個白吃飯的,他們這鏢局等於在替龍鏢會館打工,一點賺頭都沒了。

老三泄氣道:“忙活了半天,竟被個獨眼龍坑了,氣死我也!”

張機想了想,說:“要不明日我再去一趟龍鏢會館,和那李爺商量一下?”

林與歡道:“不用去,瞧著那人就不是個好東西,大不了咱們卷鋪蓋走人,不開這分號了!”

三娘一驚,“可咱們義倉已經付了租金,這可不是將銀子白扔到水裏了!”

“是啊!夫人,咱們再想想辦法。”老三也勸道。

不料次日一早,張機一聲不吭就出去了,老三想了半天,覺得他十有八九去了龍鏢會館,擔心他勢單力孤會吃虧,和林與歡她們打了聲招呼,便也往龍鏢會館的方向跑去。

三娘瞧著老三的背影,歎道:“我和老三闖過不少年江湖,真沒見過那等無恥貪婪的。”

“等張機他們回來,咱們就收拾一下,哪方水土不養人,也不必在京城硬扛,沅水城咱們照樣玩得轉。”林與歡已做好轍的準備。

“那義倉怎麽辦?”

“就當以後咱們鏢師來京城的落腳點,省得住店了。”

“那麽多銀子花出去了,您可是交了十年的租金啊!”

“錢是身外物,就當咱們少掙了。”林與歡雖口上這麽說,心裏還是疼得慌。

過了好一會,外麵突然傳來老三焦急的聲音“三娘,快出來!”

屋裏兩人覺得不妙,一齊跑出了屋。

等見到老三和他扶著的張機,林與歡和三娘都吃了一驚。

“張機,你這是怎麽了?”林與歡急問。

老三回道:“幸虧我過去了,那獨眼龍蠻不講理,話不投機就要讓人打張機。”

“還好,我沒事,”張機氣喘籲籲地擺了擺手,“三哥來得及時,我沒傷到哪。”

眾人回了屋,將張機安置到床上,三娘跑出去請大夫,老三則道:“這幫子人太陰損了,總有一天老子得教訓他們一下。”

“到底是怎麽回事?”林與歡問道。

“我今兒個過去,想問那姓李的,抽成的事兒能不能商量?”張機道。

“然後呢?”

“沒想到那獨眼龍居然說,他就是這京城的城隍,若不讓他得意了,定讓咱們有來無回。”

林與歡罵道:“作死的小人。”

張機恨道:“更可惡的,那人竟口出穢言,說若肯讓上回和咱們一塊去的小哥陪他幾日,就給咱降一成,我氣不過和他理論,結果獨眼龍便讓人將我摜倒在地。”

尼瑪!居然敢對老娘動起歪心思,林與歡氣得直哆嗦,道:“遲早有一天,我不宰了這條臭蟲!”

老三一拍桌子,“夫人,算了,咱不開分號了!你們先回去,我明晚去燒了那狗屁會館!”

這時大夫進來,查了張機的傷,說是沒什麽大礙,養幾天便好。

幾個人商量後,決定等張機傷好後就回去,當然林與歡否決了老三夜燒龍鏢會館的動議,隻道這種人必有天收,不必髒了自己的手。

臨走前一晚,林與歡想到上回在明月樓,被李仲楊兩個攪得都沒吃好,這次又受了滿肚子氣,自然得化悲憤為食量,於是,幾個人又一同來了明月樓。

三樓天字號雅間裏,怕隔牆有耳,林與歡壓著嗓子道:“各位不用客氣,反正我都折了三千兩,不在乎再多花些銀子,想吃什麽盡管點就是。”

老三也不客氣,點了壺酒道:“早聽說明月樓美酒賽瓊漿,我今日得嚐嚐,到底比咱沅水佳釀好在哪兒!”

三娘剛想攔,林與歡已開了口,道:“今日便讓三哥盡個興,張機,你也放開了,夫人我不罵你是酒鬼。”

張機嗬嗬直樂,“成!有夫人這句話,我便不怕了,您可別心疼酒錢!”

酒菜上齊,眾人倒是真痛飲了起來,唯有三娘滴酒不沾,表示得清醒著付賬。

果然,等酒足飯飽,老三已成了爛泥,所幸張機還有些清醒,便在一旁架著老三先下了樓,後麵跟著三娘,扶著也有點暈乎乎的林與歡。

走到樓梯口,林與歡抓住欄杆死不肯走,直嚷嚷怕摔著,人東倒西歪就是站不直,連頭上戴的襆頭都差點掉了,嚇得三娘趕緊幫她扶正。

正在這時,一夥人往上走來,幾個仆從模樣的將其他客人往邊上趕,照應著被圍在中間的一老一少上樓。

這時林與歡還在那吵著不敢下樓,那少的無意中瞥了一眼,大概愣了幾秒,便趁人不注意閃了出來,走到林與歡和三娘麵前,笑問:“林夫人、三娘,怎麽會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