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八章 夫人口是心非

酒桌上的氣氛被林與歡搞得不要太嗨,眾人紛紛過來敬酒,林與歡也來者不拒。

等何為上前時,林與歡指著他大笑,“聽三哥說,你小子這回表現得不錯,給我好好幹,以後一定有前途!”

何為恭敬地回答:“夫人,小的以前走了錯路,幸虧您和三哥拉拔小的一把,小的一輩子都感激您幾位,這回走鏢路上,大鏢頭已收小的做了徒弟,夫人放心,小的此後一定老實做人,絕不辜負您的教誨!”

“好!你這孩子會說話,難怪陳大娘說你懂事,”林與歡誇了何為兩句,轉頭問道:“陳大娘呢,怎麽沒瞧見?”

櫻兒回她,“張機早去請了,不過大娘不放心玉蓮姐一個人在家帶孩子,便沒有過來。”

林與歡“哦”了一聲,對何為道:“何為,我跟你說啊,你有今日最要謝的是陳大娘,她老人家孤苦伶仃,你幹脆就給她做幹兒子,咱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傷心人,就得互相照應著,明兒個你就隨我去認親,以後就派你給陳大娘打幡送終,知道嗎!”

何為聽得眼淚都出來了,使勁點點頭道:“聽夫人的,我明兒一早就過去。”

旁邊的韓寶庭見林與歡已喝得東倒西歪,不禁皺了皺眉,上前將她扶住,“夫人果真勢利眼,見了在下便滴酒不沾,這會子倒喝多了,你身上這傷還要不要好了?”

林與歡一把將他甩開,“誰說我喝多了,我沒醉,自從來了這兒,我今日最高興,你躲一邊去,不許討嫌!”

訓斥完這個“討嫌的”,林與歡眼珠子一轉,突然又伸出胳膊攬住韓寶庭的脖頸,朝著老三夫妻招招手,道:“三哥,給你們介紹,這位是京城的大官兒韓寶庭,他可是那裏的地頭蛇,以後到京城有什麽事,就去找他。”

老三連連稱是,韓寶庭沒想到醉酒後的林與歡這麽熱情,他自然要投桃報李,“林夫人說得是,以後你們福海的事便是我韓某的事,到京城就到韓將軍府找我,能幫得上忙的,韓某必當盡力!”

老三連忙作揖,唯三娘在旁邊瞧著林與歡這副作派直皺眉頭,對著櫻兒使了個眼色,想一起上前,將林與歡從韓寶庭身上架下來。

沒想到醉鬼偏不樂意,而韓寶庭也笑嘻嘻地任她輕薄,直到最後林與歡吐了他一身,韓寶庭躲都躲不開,兩人這才不情不願地分開。

此後,林與歡酒後失態的事便成了福海女人茶餘飯後的笑話,開始之時林與歡是拒絕相信的,為了確信自己的清白,在韓寶庭準備離開沅水城,前來向她道別之際,林與歡忍不住問了這事。

“那個,韓公子,”林與歡有些不好意思,“聽說,那晚……我有些……嗬嗬!”

韓寶庭笑得雞賊,“夫人口口聲聲說討厭在下,原來竟是口是心非,若非夫人酒後吐真言,在下一輩子不會曉得夫人這份心,”韓寶庭故意作出一副害羞表情,“其實,那晚被夫人調戲,在下是心甘情願的。”

林與歡這會子有些後悔了,沒事問韓寶庭這些幹嗎,純粹自己給自己添堵,隻好道:“對不住啊!酒後失德,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瞧不上你的。”

好在韓寶庭走得久了,大家也就漸漸忘了此事,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熱鬧,這幾日大家又開始忙著給張機的丫頭擺滿月酒,在林與歡的半逼半哄下,一向低調的張機終於被迫在福海大擺筵席。

酒過三巡,何為首先起身道:“夫人、張掌櫃,我明日要和師傅出門,幹娘那邊,便煩您和張掌櫃代為照應些。”

林與歡道:“放心去吧!出門在外路上一定當心,凡事都聽你師傅的。”

老三笑著接過話:“何為這小子瘦得跟猴兒似的,人也比猴兒還精,這幾趟出門,好幾回都是他先瞧出不妥,才得化險為夷,等將來把本事學好,老三我便要讓他單打獨鬥了!”

“那得多謝三哥肯放手教他,以後何為若有出息,他可得好好孝順自個兒師傅和師娘。”陳大娘在一旁道。

三娘忙擺手,“大娘,這可不敢當,您是咱們的長輩,論孝順,咱們可都還得孝順您老人家。”

林與歡站起,“這樣吧,咱們借小歡這杯滿月酒,一起敬大娘一杯。”

正在熱鬧間,外麵伍捕頭急匆匆走進來,一見眾人便拱手道歉,“各位,對不住,我來遲了!”

“伍大哥衙門裏事忙,來遲些倒也沒什麽要緊,自罰三杯便是!”張機笑著招呼。

伍捕頭也不含糊,真就連飲三杯,然後坐下吃了口菜道:“今日確實忙得很,十裏坡的事總算結了案,那些被逼上山的流民,上頭發了話,若查實沒做過什麽壞事,就全數給放了,今日在登記造冊呢!”

“這麽多人放出來後,準備怎麽安置?”櫻兒好奇地問。

“願意回鄉的,衙門給路引讓他們回去;想留下的,隻要有本地富戶或是商家肯具保,隨時領走。”

林與歡敬了伍捕頭一杯,想想道,“伍大哥,幫我留意幾個年輕老實的,我這酒樓還有鏢局都要人。”

“哎喲,妹子,就等您這句話呢!”伍捕頭笑道:“明天就讓張機去挑人,我幫你們留意幾個好的。”

“行,我明日一早就過去。”張機點頭。

“還有,聽說朝廷下來的賑災大員已具旨上奏,聖上開恩頒下賑災銀子,那些流民到底是有人來管了,想來陸陸續續都要返鄉。”

一旁的陳大娘突然心事重重起來,似有話要講,想了半天又不敢張口。

因孩子小,這滿月酒很快就散了,林與歡正要上樓,何為突然跑到她跟前,撓了撓頭道:“夫人,我有事想求您,您可得答應我!”

林與歡給逗樂了,“哪有你這麽求人的,事兒還沒說,就逼著人答應不成?”

“嗯……能不能麻煩您給保一個人?”何為道。

“誰呀?”林與歡好奇地問。

“她叫李娘,為人厚道能幹,當初和我幹娘一起被焦三擄上了十裏坡。”

“傻小子,你當我這兒是慈善機構啊,要是那些流民我都保下來,我自個兒就得去當流民了。”

被拒的何為立時情緒低落下來,隻“哦”了一聲,便垂頭喪氣地轉身要走,林與歡笑著搖了搖頭。

“夫人,您收留她吧!她的保金就從我以後的工錢裏扣。”何為不死心地又來了一句。

林與歡詫異地問:“為何你一定要我保她?”

何為囁嚅了半天,道:“其實,她是我幹娘的親人,兩人一直結伴來著,我方才瞧見幹娘想求您,可又不敢開口。”

這回林與歡明白了,她拍拍何為的肩膀,“你先回去吧!這事我再想一下。”

張機家院子裏,陳大娘抱著張歡在曬太陽,玉蓮一邊晾著剛洗好的被褥,一邊勸她,“夫人,出門前我和張機說好,讓他到衙門裏幫您打聽李娘,若是見著了人,一定給您帶信。”

“玉蓮,多謝你!”

“張機說了,他到時會請伍捕頭幫忙,看用什麽別的法子將人留下。”

陳大娘歎了口氣,“李娘跟了我大半輩子,一生未嫁,無兒無女,若孤身回北沙洲,可怎麽活得下去啊,玉蓮,就請你家張機代老身費費心吧!”

“其實林夫人心善得很,您昨晚若和她說了此事,她必會出手幫忙的。”

“我知道,可如今連我都在拖累人家,哪忍心再給她添麻煩。”

玉蓮上前抱過張歡,“夫人您這話就見外了,什麽叫拖累啊!林夫人有句話說得對,咱們都是傷心人,就得互相照應著些。”

門外這時傳來馬車聲,不一會有人推門進來。

張機笑著大喊,“大娘,您快瞧瞧誰來了?“

“老夫人,我可見著你了。”一個中年婦人哭著跑進院子,一把將陳大娘抱住。

陳大娘驚喜道:“李娘,你怎麽出來的?”

張機笑著跟在後麵進來,“大娘,我們夫人特意叮囑,一定要將李娘領回來,她說福海那麽些人,也不在乎多一張嘴,以後就讓李娘和您老做個伴。”

“阿彌陀佛,”陳大娘雙手合十,“我一定要親自去謝她,張機,我和你一塊去福海。”

轉眼已然入夏,這日李娘醒得極早,梳洗已畢便從後院進了酒樓,拿著塊布抹起了桌椅。

三娘從外麵進來的時候,李娘已忙活好一陣了。

“我說李娘,你每日這麽勤快,是想搶咱們小二的飯碗啊!”三娘笑道。

李娘停下手中活計,“三娘又在取笑呢,我上了些歲數睡不著,不過想找些事幹,消磨下時辰。”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把後院讓給你們住了,白白便宜你搶咱們的活。”

“雖蒙林夫人好心收留,可我也不能這麽心安理得等著人養,反正還有把子力氣,能做便做一些,三娘可別嫌棄我。”

“李娘你真是個實誠人!我方才同你玩笑呢,反正你也是福海的人了,想做什麽就做吧,隻別累著自己。”

“三娘,說實話,我活了這麽大歲數,也在富貴人家呆過不少年,可是啊!就覺得哪裏的日子都沒有咱福海這兒過得舒心,我們夫……大娘也說,咱們這是什麽……得遇貴人,以後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那敢情好!我們兩口子以前一直跑江湖為生,也是顛沛流離,如今元寶大了,便想著不能讓兒子隨我們受苦,也多虧遇上林夫人,我們才算安定下來。”

“林夫人心善人也美,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女人,可惜啊!就是命薄,怎麽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呢?”

三娘也跟著遺憾,“咱們做女人的啊!總有這裏那裏不如意。就拿林夫人來講,通身上下讓人挑不出毛病,卻又是婚姻不順,這麽金貴的女人,以後隻能給人做妾,要整日看大老婆的臉色,我真替她憋屈!”

李娘有些奇怪,“怎麽提到做妾了,難道是夫人有主兒了?”

三娘湊到她耳邊道:“你來得晚大概沒聽說,京裏頭那個晉王殿下瞧上了咱們夫人,強逼著要納妾,如今咱們夫人還在與他周旋,隻是那頭勢力太大,夫人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