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章 老娘也是有錢人

林與歡拍了拍三娘的肩,“我知道三哥是個不甘平庸的,不過你都說到這份上,想來三哥怎麽著也是走不成了,要不,我讓張機幫著打聽,能不能在沅水城找個適合二位的營生,至於住的地方,若不嫌棄,你們便還住後院。”

三娘自是千恩萬謝,然後便問林與歡,福海還要不要人。

林與歡瞧著人家主動求職,又是個性子爽直的利索娘子,便賣個麵子讓她試試在一樓招呼客人。

結果沒過幾日,張機便對三娘讚不絕口,誇她闖得了江湖,入得了廳堂,治得了小二。林與歡一聽也對,福海小二們的確需要個能拿得住他們的,既然有了這樣的人才,如何能輕易放過,和張機商議後,便幹脆讓三娘做了一樓的管事。

隻是老三麵相太過凶惡,實在不適合從事服務行業,當然即使是他肯,林與歡也不願意放他出來嚇著自己客人。在張機沒給他找到活計之前,林與歡便給了老三福海夜間護院的職務,倒勉強算得上專業對口。

這晚正好輪到老三守夜,此人很有些與眾不同,別人守夜不過是在院子裏轉兩遭,再便回屋歇會兒,老三卻仗著有功夫,一個人飛到屋頂上,抱著把刀坐在那,一眼不眨地盯著下麵動靜,絕壁是個人肉紅外線監視器。

既是看家護院,老三自然想著幹出點業績,抓上個把賊人,也好讓眾位瞧瞧自己到底多大本事,誰料福海卻一直平安無事,實在有違老三始終未忘初心。

好在今晚,這“賊”總算讓老三給盼來了……

三更天的時候,林與歡的門被人急急地敲響,隻聽有人喊:“夫人,外麵出事了!”

林與歡此時還在夢裏和李仲楊糾纏,正是不得解脫之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出事了”,“噌”得甩開李仲楊從床上坐起,直嚇得心頭“撲通通”地狂跳。

披上外衣又趿好鞋,林與歡推開屋門便跑出來,見一個小二正在門口站著,忙問:“到底怎麽回事?”

小二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嘴唇一直打哆嗦,支吾了老半天才說出一句聽得明白的話,“酒樓外躺著個死人,三哥逮到賊人了。”

林與歡隻覺得一頭霧水,也顧不上弄清楚前因後果,趕緊下樓衝著大門外跑去。

這時外麵已被看客圍成了個大圈,林與歡擠到當中,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正側臥在福海正門台階下,麵朝著暗處,一動不動地躺著,旁邊有人在小聲議論:“這人八成死了。”

見個個都在袖手旁觀,林與歡決定還是親自上陣,正要伸手將那人翻過來,有人擠到她身邊道:“夫人,讓我來!”

原來是老三走上前來。

林與歡搖頭示意自己可以,便走過去蹲下,用手先碰了碰那人的手臂,感覺這具身體雖是冰涼卻還沒發硬,大概死了也沒多長時間。

“三哥,什麽時候發現此人的?”林與歡抬頭問老三。

“半個時辰前,有人將他背到咱們這兒,然後扔下人就跑了。”老三一麵答著,一麵大手大腳地上前,一下將人翻仰了過來。

周圍頓時傳來一片“噓”聲,原來這個“死人”竟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

林與歡也愣了一下,蹲著瞧了半晌,探手試試婦人的鼻息,然後突然眉頭一皺,轉頭道:“快去找個大夫過來,這人還活著!”

大夫來的時候,婦人已被搬到了林與歡屋裏,櫻兒幫著將原先玉蓮睡的羅漢床整出來,又給加了床被褥。

這邊大夫正在診脈,那邊老三將林與歡請到一旁道:“夫人,那個扔她的人給我抓到了,如今綁在後院,您要不要去瞧瞧?”

林與歡點了點頭,示意櫻兒陪著大夫,便隨著老三來到後院。

後院拐角處,此時正捆著個人,老三指著他道:“就是這小子,黑燈瞎火的,鬼鬼祟祟地將個快沒命的人丟在咱門口,絕對沒幹什麽好事!”

那人聽到聲音,抬頭見有兩人過來,嚇得大叫:“別打我,我沒做壞事!”

林與歡聽出這是個還在變聲的孩子,便問:“你是何人,那婦人是你什麽人?”

男孩低著頭道:“我、我與她素不相識,隻是、隻是偶然遇上的。”

“那你為什麽把人放在我們這兒?”林與歡問。

“我、我……”男孩支吾了半天,也沒給出個痛快的答案。

林與歡“哼”了一聲:“不是謀財害命,便是你與我們福海有仇,想故意栽髒陷害。”

那個男孩子辯解道:“我真沒做壞事,我也不知道什麽福海,你不要血口噴人!”

老三急了,上前擰起那小子,大吼道:“再不說實話,三爺立馬折了你的腿腳。”

大概被老三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壞了,那小子終於給嚇哭了,抽泣道:“陳大娘病得快死了,我瞧著不忍心,便偷偷帶她進城,想找大夫醫治,可我身無分文,走了一天都沒一個大夫肯給看,後來她便昏過去了。”

老三道:“那你索性就不管了,隨便將人扔了了事?”

“我想著,不如將她送到個大戶人家門口,或許人家瞅見,能發善心救她一命,天這麽黑,我瞧著你們這兒門頭那麽高,以為是有錢人家,就將她放下了,誰想到這兒卻是個酒樓。”

林與歡差點給氣笑了,“還瞧不起咱們酒樓怎麽著?老娘也是有錢人!”大概覺得自己有點跑題,林與歡又折回來問,“你不是本地人吧?家在何處,報上名來!”

男孩猶豫了一下,回道:“我叫何為,北沙洲人,今年家鄉洪災,爹娘和弟妹們都被大水卷走了,後來我便隨著人出來逃荒。”

林與歡明白了,這便是所謂流民,聽他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林與歡卻也不敢全信,便對老三道:“三哥,將他先關到柴房,等那婦人醒過來,問清楚這人情形,若真沒幹缺德事,再將人放了不遲,要是他說謊,即刻送到縣衙處置。”

沒想到那何為聽了這話竟慌了神,大叫道:“我不去縣衙,你們不能這樣,我沒害人,不信你們問陳大娘!”

林與歡皺了皺眉頭,將人交給老三,便轉身回了樓上。

此時大夫剛給病人行完針,正坐在一旁開藥方,櫻兒瞧著方子得了,便遞給個小二,讓他隨著大夫去抓藥,又包好診金遞過去,千恩萬謝地將大夫送出房門。

“這位陳大娘得的什麽病?”林與歡走到羅漢床前瞧了瞧。

“說是消渴病,您瞧,腳都爛了。”櫻兒答道。

消渴症?可不就是糖尿病,人都昏厥了,看來這位陳大娘的症狀絕對不輕。

“大夫怎麽說?”林與歡問。

“大夫說這是富貴病,得慢慢調理,她這突然暈倒多半是因為停了藥又操勞過度,大夫剛給針灸了一下,又開了幾幅藥,囑咐需靜養,另外還要咱們當心她的吃食。”

“嗯,這事咱們管了。”

“小姐,中間她還醒了一下,口裏喊了好幾聲‘阿牛’!”

難道是叫下麵那小子?林與歡想了想,對櫻兒道:“這幾天你多照顧些,該吃的藥不管多少銀子抓了便是,等人好了,問清家鄉何處,再找人送她回去。”

“知道了。”櫻兒笑道:“咱們小姐真與眾不同,一會子愛財如命,一會子又成了散財童子轉世!”

“這話我喜歡,乖櫻兒,以後多拍拍小姐我馬屁,我多給你些銀子做嫁妝。”林與歡得意道。

櫻兒卻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小姐真好笑,你那些錢還不是我給你管著,我要花銀子自己去拿,用不著您操這份閑心。”

林與歡立時諂媚道:“櫻兒姐姐,請您行行好省點花,到時也留些銀子給小姐我辦辦嫁妝。”

“嗬嗬,這話我喜歡。”櫻兒笑了起來。

這時林與歡忽然想到什麽,“說到銀子的事,櫻兒,我心裏突然又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你說來聽聽?”

林與歡想了想,嗬嗬一笑,“算了,現在還不成熟,過一段日子再說吧!反正送上門的掙銀子機會就要來了!”

次日一早,起床梳洗完畢後,櫻兒特意到羅漢床那邊瞧了瞧,見那婦人睜開了眼,不由地大喜,回身叫道:“小姐,陳大娘醒了!”

何為被帶到林與歡的上房時,陳大娘已靠坐在羅漢床上,正由櫻兒服侍著喝藥,見何為進來,陳大娘顯然高興得很,衝著他招了招手,道:“好孩子,快過來!”

何為先是大吃了一驚,然後便喜極而泣,跑上前跪到陳大娘的床前道:“大娘,是我混蛋,我昨兒個對不住您,我以為……”

“傻孩子,大娘不怪你,還得謝你呢!要不是你,大娘也遇不上救命恩人。”陳大娘摸了摸何為的頭,笑道。

何為聽了話,轉身走到林與歡麵前,二話不說跪到地上,“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道:“夫人,是您救了陳大娘,何為給您磕頭了。”

林與歡彎腰將他扶起,“方才陳大娘跟我們說了,你確是為了救她,算我昨天誤會你,你可別介意!”

何為用袖子抹了抹淚道:“隻要陳大娘的病能得治,便是打我一頓何為也肯的!”

林與歡笑著陳大娘道,“大娘,您就安心在這瞧病,等好些了,我便派人送你回家,隻不知您家鄉何處?”

陳大娘略微思忖了一下,答道:“妾身家鄉北沙洲,今年逢了水災,便出來逃荒,後來遇到了何為這孩子。”

林與歡望了櫻兒一眼,原來這位婦人也是位流民,“沒關係,您便住下!什麽時候想回去了,我們再送您走,隻是您家中如今可有親人?”

“我有一子,隻是……下落不明。”不知為何,陳大娘說這話時,並沒敢看林與歡。

櫻兒心軟,立馬想到骨肉分離之苦,不由得眼圈一紅,“大娘,咱們先把病治好,說不定您兒子也正在尋你,咱們就在這安心等他,有咱們一口飯吃,自然不會餓著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