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六章 別人口中的真相
他說他叫張琪,是沈煥之的好兄弟,這幾年看著沈煥之一步步走來的,遲早料定景初會來問他,張琪帶景初來的是一家咖啡廳。景初要了一杯摩卡,張琪坐在對麵仔細的打理她。
“你想知道你離開後沈煥之的事?”
“對。”
“我憑什麽會告訴你?”
“憑我把我父親卷走的全部款項都存在了這張卡裏,而煥之卻沒要。我不懂為什麽……我也很痛苦啊,為什麽他要這麽對我。”
“好吧,我相信你。你的眼神告訴我你還愛他,希望假以時日你不會因為煥之的報複而傷害他。就是在你離開後的一段時間,沈煥之爸爸的公司因資金周轉不過來,股份暴跌,董事會全力彈劾沈伯伯,導致他因為破產,負債累累而入獄。 那時候的沈煥之什麽都不知道,從一個衣食無憂的少爺變成一個一貧如洗的窮人。那時他才17歲,從貴族學校退學,被母親送到很遠的寄宿學校,他變得沉默寡言,脾氣古怪,暗無天日的過了兩年。風光一世的沈伯伯受不了好友的背叛和債務,在監獄自殺,沈阿姨也隨之而去。景初,那時候你在法國過的比沈煥之好千倍萬倍,他卻一直不讓你擔心,還是給你寫信。後來他高中畢業,通過各種渠道查到當年是因為你父親景江卷款而逃,才致使沈煥之家破人亡。”
張琪喝了一口咖啡,手拿著湯匙不停的在杯裏轉圈,說到這他目光平靜的看著景初。景初神情悲痛,她知道沈煥之知道真相後肯定會很傷心,會懷疑她。
“當時……我還被蒙在鼓裏,煥之也當然……認為我是同盟,我爸爸不想讓我知道,他隻是想保持一個好父親的角色獨斷的帶我去了法國,讓我過好日子。我一直都有和煥之聯係,但是我爸爸暗中切斷了我們的來往……我也是後來爸爸病逝後告訴我我才知道,那一刻我才知道天踏下來的感覺,煥之他一定很痛苦。”景初的身體已經在顫抖,她一邊說一邊壓抑自己想要哽咽的聲音。
“沈煥之知道這件事情後狠透了你,從那時起他便成了一頭狼,一頭充滿仇恨蓄勢待發的狼。悲痛欲裂的他把所有的仇恨轉移到景家唯一的繼承人景初你的身上。他大二就退學,在江璐瑤父親江峰的幫助下東山再起,一路打拚,創造了現在的商業帝國沈氏公司。這些年他經曆過的咒罵和唾棄,他都一一隱忍過來了,因為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把你踩著腳下。景初,沈煥之這個人,把他惹惱是很麻煩的。江峰一直都是沈煥之這些年經濟上最大的支柱,江峰認為他年輕有為,必能成大器,把他作為心中的準女婿來看,而沈煥之把江峰也當做最大的恩人。”
張琪頓了頓,他沒有多說江峰和沈煥之真實的情況,其實沈煥之一直被江峰有意無意地壓製著,怕他反噬一口。
“沈煥之對你是仇恨和愛共同沾滿,但他自己不清楚,愛恨之間,隻是兩把枷鎖,他愛你,卻恨透了你。他不敢再愛你,他怕,他身上背負著太多,父親,母親,景江,全是他恨你的理由。他想專心致誌的愛你,但以往的一切,讓他恨你。”
景初聽到難以抑製情緒,眼淚不停的在眼眶打轉。內心悲痛萬分,他愛的沈煥之,她心心念念想著的沈煥之,卻是這般度過的那些年,她狠自己,獨自留下他度過那麽些年。她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沈煥之了,不顧別人的阻撓。她努力抬起頭,把淚水倒流回去:“是我的錯,對不起煥之,從此以後我會一步步靠近他。”
張琪皺了皺眉,喝了一口咖啡,沒有說話。
良久,張琪歎息道:“景初,當年的事情,確實是你們太過分了。你知道這件事情在他心裏麵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嗎?你知道每次你們不在的時候,他是如何一個人獨自麵對黑暗了嗎?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一個人獨自在法國逍遙了四年,被保護得完好無損,對你來說失去父親已經是最大的痛苦了,所以你過來找煥之,對他說你也很難過,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他在比你小的年紀就失去了雙親,而這樣的事情,還是由他愛的人的父親親手造成的。你請他理解你,但是你有沒有試圖理解過他?你有被人*到把自己關進房間裏不敢出門過嗎?沒有吧,而自從沈伯伯和沈阿姨過世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煥之他每天都過的是這樣的生活。把自己關在黑暗的房間裏,不出門,也不講話。還是我聽說了消息之後,馬上從另外一個省趕回來,找人撬開了門才救下了他。你看到現在的他這樣意氣風發,根本就沒有辦法想象當時的他是什麽樣子。我當時一巴掌打醒了想要跟隨沈伯伯和沈阿姨去了的他,我告訴他,要活下來,要報仇。”他點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看了一眼景初,“也許你會覺得我很過分,居然把他的求生欲望建立在報仇上。但是當時的我真的想不到,除了仇恨,還有什麽能支撐他從親情的缺失中走出來。你知道的,有時候恨比愛更能支撐一個人——後來,後來他重新振奮起來,我們就開始四處聯係沈伯伯的故友,最後總算遇到了江家老爺子,他願意幫煥之。隻是當時我們大家都沒有想到,這個仇人,竟然是你們 。”
他又頓了頓:“江家老爺子很喜歡煥之,江璐瑤也是。”
景初當然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做,作為沈煥之的朋友,她也很能理解他的做法。
她對張琪很正式的鞠了一躬,說道:“十分謝謝你跟我講這些。的確是我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覺得我辛苦的時候,是我還不知道真相的時候。現在我已經知道了真相,自然就不會覺得我辛苦了,也不會再向他抱怨。也謝謝你這麽多年來對煥之的關照。”
多年來的經曆,讓她已經迅速的調整好情緒,隨時準備進行下一場即將到來的戰役。
張琪擺擺手:“我照顧他又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他是我的兄弟。用不著你來謝。”
然而這樣態度不好的樣子隻是一瞬間之後,張琪就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了:“美女,知道了真相,你要怎麽感謝我呢?”
景初當然知道現在他不是真實的他,他剛剛那一瞬間暴露出對她的不爽,那才是真實的他。因為沈煥之的事情,這個男人打心眼裏其實是不喜歡她的,隻不過礙於麵子,不好意思對她表現出太多的厭惡而已。同時她也感歎道,沈煥之身邊的人竟然都是如此的深藏不露,就連他這個看起來像花花公子的哥們也是這樣。不過沒有關係,她有信心可以讓沈煥之重新振奮起來的!
所以她想了想,問張琪:“我看得出來,你其實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麽要給我講這麽多呢?”
張琪淡淡道:“之前有一天我送你回家的時候就告訴過你,雖然你是毀掉他生活的罪魁禍首,但是,你也是他唯一的救贖。隻有你才能化解他的執念,把他從仇恨中解救出來。”
張琪又說:“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不管是讓他忘記你還是讓他原諒你,隻要你能夠讓他重新振作起來,不要在仇恨裏腐爛下去。當時用報仇這個理由支撐他是我的錯,我沒有考慮到大局,也沒有考慮到以後,隻想快一點,把他從那種狀態中解救出來,不要半死不活的樣子。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念到至今,這樣他痛苦我看著也不好受。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了吧,我從不做樂於助人的賠本買賣。你知道了這些,現在就一定要答應我,好好對他。好好引導他。”
景初這下明白了,也不再奇怪,他為什麽會白白告訴她真相。可是他說清楚了,對大家都有好處。還免得讓她懷疑他有什麽圖謀不軌。
可是上麵有這麽大一個資源,怎麽能夠不好好利用呢?
於是景初充滿自信的微笑著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是要達成你的目的,你怎麽能不幫我呢?不管這件事情最後的結局是怎樣,過程都少不了你的幫忙。”
張琪點點頭,坦然道:“我確實會幫你。我告訴你這些,就是為了幫你。”
景初嗆了一下,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直白。
景初問道:“那你打算怎麽幫我呢?”
張琪回答她:“你不要問那麽多了,我說會幫你就一定會幫你的。”
鬱悶。景初瞪了對方一眼,不高興地說:“我不太喜歡你的說話方式。”
張琪幾乎是立刻微笑著回擊道:“這麽巧,我也不太喜歡你。”
唉,這人簡直是直白到令人心碎。景初用手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打擊完景初的張琪顯得心情很好,愉快的吹了聲口哨,驅車離開了他們所在的咖啡廳,留下景初一個人。
景初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很久很久。四周都是林立的高樓,她在的地方很低,處於最底部,所以能夠看到夜色像水一樣蔓延上來,由低到高,由遠及近,由東至西,慢慢的淹沒她,也淹沒她周圍的大樓,到最後,隻有她的臉上,還有大樓的頂端,還剩下那麽一點點霞光。
天黑了,然後天又更加暗了。一輪明月升起來,身邊的啟明星閃閃發光。
人漸漸稀少,天這麽暗了呀。景初歎口氣,站起來往咖啡廳的門口走去。
看來挽回沈煥之的這條路,果然還是任重而道遠。
張琪可是一大助力,剛剛怎麽忘記問他要個電話號碼了呢。景初歎息。
沒想到才走到一半,張琪居然調轉車頭回了來,開到了她的身邊,仍然是那樣輕浮的打了聲口哨:“嘿,美女。要坐車嗎?”
景初有點哭笑不得,繞過車頭走到他身邊,湊近他有點討好的說道:“帥哥,打車我是不敢了,如果你能夠大發善心的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一個,我一定會感激不盡五體投地。”
張琪似乎是被她的態度愉悅到了,一張足以隱藏年齡的娃娃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神情:“看在你這麽識大體的份上,本大爺就先不跟你計較。上來吧,這個時間是下班高峰期,不好打到車,就算你打到車,也說不定會遇到壞人,到時候如果你出了問題,假如煥之他又對你舊情複燃的話,到時候倒黴的人不還是我嗎?”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井井有條,就好像他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花花公子一樣。
景初因為他的這個解釋而感到有點好笑,心說現在的煥之怎麽可能還在意她的死活,但還是弓身上了車。
這是景初第二次遇見張琪,可樂的是,兩次遇見這個人,就兩次都搭了他的便車。
在車裏,景初還是很拘謹的。因為畢竟眼前的這個人,是煥之的朋友,如果她行為上有什麽差池的話,這個人是最有可能把她的事情告訴煥之的人。而她並不想煥之知道她不好的一麵。所以別看她剛剛跟他鬥嘴鬥得歡暢,其實心裏還是有一點怕他的。
畢竟,一遇上一個沈煥之,她的所有原則啊,臉麵啊,全部都分崩離析了。
其實景初經常會鄙視自己的沒出息,但是又有什麽辦法呢,畢竟多年來隻遇到這麽一個冤家,她就隻好聽之任之了。
於是景初隻好厚臉皮地去求他:“待會能不能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啊?”
張琪沒有說話,繼續開著車。
景初再接再厲:“求你了。”
“好吧。”
他用手捏了捏太陽穴,頗有為難的表情。
“沈煥之現在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他總是顧慮的太多,容易害了自己。他現在不知道如何對待你。這樣吧,我定期告訴你沈煥之的行動,愛好和習慣你也記住。對你有幫助。”
“謝謝你,張琪。”
“景初,沈煥之早就告訴過我,你很特別。”張琪笑了笑,居然看起來有些溫暖。
“今天我們就聊到這裏吧,我送你回家。”
“好。”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事打給我。對了景初,沈煥之最討厭背叛。”
“我知道。我不會的。”
下車的時候, 張琪衝著她的背影來了一句:“總會有機會的!”
景初對他笑笑,進了樓道。
景初回到家裏,她把燈全部打開,房間充滿溫暖的橘色,景初覺得自己有點冷,又把空調調到挺高的溫度,蓋上被子,翻看著電腦裏沈煥之各個時期她拍下來的照片,她現在心裏很痛很痛,而且大腦特別疼又靜不下來,還又想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安慰沈煥之,但她不可能去,她隻能看著這些給自己一點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