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章 提到他的傷
說出那些話之後,景初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
千錯萬錯,她不應該提到沈伯伯。也不該提到他們的過去。
景初沉默了。
沈煥之又:“你以為你還配叫他一聲伯伯?”
景初覺得喉頭一哽,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騰升起來。沈煥之的意思是,連她最後這句稱呼也要剝奪掉麽?慈祥的沈伯伯,對她那麽好的沈阿姨,像媽媽一樣給過她無比的嗬護,她去世的時候自己沒有守在她身邊,所以她自然也沒有什麽可以念想的物事或者話語留給她,所以景初隻能憑借這最後的親昵的稱呼來證明她曾擁有過的愛,現在,這也不可以了麽?
第一次,景初幾乎在沈煥之麵前吼道:“他們都沒有反對,要你做主!”
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曾經任性的天性被埋藏在了最深處,但是遇到沈煥之,遇到曾經的故人——曾經愛過的故人——還是忍不住被激發了出來。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潛意識裏,仍然覺得沈煥之是像以前一樣愛她的,隻是沒有表露出來。而且,他昨天晚上也叫了她的名字不是麽?所以,為什麽,還是當年的人,她卻不能夠在他麵前再任性了呢?
景初心裏一陣悲涼,發泄之後的無力感通通都向她湧過來,以至於她都沒有發現沈煥之不知道什麽時候以極快的速度站起來,繞過辦公桌,來到她身邊。
下一秒,她就被掐著脖子狠狠的貫在門上。她的頭磕到辦公室門,發出咚的一聲,很疼。她這時候居然還能想著,門外的人應該都嚇呆了吧,然後又在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她開始後悔為什麽進來的時候離門這麽近了,至少他把她貫在牆上,還不會引起那麽大的動靜。
沈煥之第一次對景初露出了恨不得將她剝皮噬骨的表情,眼睛裏都是散開的紅色血絲。景初被他嚇到了,呆呆地看著他也不做反抗。
沈煥之這樣瞪著她起碼十秒,然後她看到他似乎是鼓起了勇氣才吐出一句話:“景初,你的意思是,隻有他們從墳裏麵爬出來否定你,你才能答應不這樣叫?”
沈煥之很少有這種表情。憤怒是有過,憎恨是有過,但是這種摻雜著一點點惶恐茫然的表情,景初幾乎從來都沒有見過。
沈煥之,似乎突然想起了曾經獨自經受的一切苦難,然後在她麵前,崩潰了。
她才知道原來他現在也還接受不了沈伯伯和沈阿姨去世的事情,而自己卻用這樣的方式逼迫他親口承認。
墳。多殘忍的字眼。
她多殘忍。
可是,煥之,難道不是隻有把化膿的傷疤狠狠的揭開來,讓它們暴露在陽光下,這樣,日久天長,才有痊愈的可能不是麽?
煥之,麵對是如何找到解決問題的開門方式。即使很多事情她都沒有資格再去觸摸,但她真心希望他好,她在一點點的補償他空缺的地方。
沈煥之狠狠的盯著景初,手裏的力道在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放鬆下來。
“煥……之,你…要振作……起來……”景初脖子被他掐得難受,話已經說的不連貫。她沒有向沈煥之要求放開她,她知道他隻是需要一個發泄口。
沈煥之聽完她的話,發覺真的快要掐死她。他理智漸漸回來,一下子就丟開手,景初渾身有點無力,慢慢的順著門滑在了地上。
沈煥之表情冰冷而複雜,剛剛的失控情緒他已經收了起來。景初捂著脖子在喘氣,胸口急促的起伏,也讓自己的理智回到大腦,不要再傻乎乎的衝動。
沈煥之走到沙發上重重的坐下,厭惡的解開西裝,扯下領帶丟在一旁,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他的眼神幽深,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承認她剛剛說的話還是在痛苦雙親的去世。
景初恢複過來,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向沈煥之,盡量不驚擾他,沈煥之似乎是覺得她太煩,將手蓋住眼睛,語氣十分冰冷:“滾出這裏,立刻,馬上!”最後有點提高音量。
景初痛惜的看著他,生生的停住她的腳步,沈煥之又要自己舔舐自己的傷口嗎?她想陪陪他,就算……就算再被他打一頓也沒什麽。
景初沒有出門,隻是靜靜的站著看著他。
沈煥之放下手起身,回過頭眼神淩厲的看著她,那種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的眼神又有點透露出來。景初沒有動,他:“怎麽,你想繼續和我待一起?”
“沈煥之,放下那些痛苦吧,那都是在折磨你自己。”她神情悲痛,盡量做到很墾切能讓他聽到心裏去。
沈煥之沒有理她,漠視我走到辦公桌拿起內線電話接通:“璐瑤,進來一下。”聲音沒有往日的溫柔,看來沈煥之還沒有從痛苦中脫離出來。
既然沈煥之都這樣做了,她也沒必要再站在這裏了,景初轉身打算轉身離開。
門外立刻響起了敲門聲,然後江璐瑤就推門進來,笑容甜美,沒有半點因為剛才沈煥之的冷漠而出現任何的難過的情緒。
“煥之哥,什麽事?”
沈煥之的表情不再那麽冰冷,但聲音還是冷漠:“送客。”
不喜歡江璐瑤摻雜到這件事來,於是景初說道:“我這就走,不勞江助理費心。沈總,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她盡量平緩的說出這句話,然後就走出辦公室。
“景小姐,請吧。”江璐瑤也在她身後說。
景初和她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而且江璐瑤也跟著她一路離開助理辦公區,景初回頭看她,她像是有話要和景初說。
“景初,什麽時候你也開始死纏爛打了?我說景初,你別太過分,想趁著煥之哥在悲痛沈伯伯他們的時候趁虛而入!如果讓我發現你再做什麽傷害煥之哥的事情,我可不會像煥之哥對你那樣手下留情!”江璐瑤明顯也有點生氣,聲音提高,她也心疼沈煥之,在景初麵前極力的維護沈煥之。可她卻縱容沈煥之逃避雙親已逝的事實,不忍心揭開他的傷疤。
“江璐瑤,我隻是不想讓沈煥之繼續沉浸在已成事實的痛苦裏,那樣對他很殘忍。”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江璐瑤不可能不明白。
江璐瑤聽了景初的話立刻按了董事長專用電梯,那隻承認她和沈煥之的指紋。然後拉著景初的手一起快速的進去電梯,按下樓健然後就聽她聲音拔高的:“殘忍的是你,景初,如果不是你害得煥之哥家破人亡,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遠走高飛後八年又從法國回來,煥之哥怎麽可能會時刻的想起那些痛苦,是你的存在讓他痛苦!”
景初不得不正視她,她說的都對,這些事情也每時每刻讓她想起就心抽痛,可那都已經過去了不可能挽回,現在是沈煥之放不下仇恨放不下痛苦,要把他拯救出來,而不是陪他一起疼痛已經撕裂的傷口。
“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怎麽才能讓沈煥之不再痛苦嗎?”景初直視她,江璐瑤的指責她不想反駁,她隻想解決重點。
“如果你沒有回來,煥之哥不會去想那些仇恨。我會讓他一點點的忘了你,然後我們會結婚,生子,我保證他會生活得很幸福。”江璐瑤肯定的看著景初說。
景初聽出來了這不是她的自信,這是她一定要去做的事情。
“可是你忘記了,沈煥之是一匹狼,不報仇不會罷休的狼,隻有我出現了,他才能真的從仇恨裏解脫出來。他……可能會娶你,但他不會忘了我。”
“景初,你太自以為是。總有一天你會栽在你的自信裏。”江璐瑤對她說完這句話電梯的門就開了。景初沒有再說話,走出電梯,江璐瑤警示的看著她,用口型:“請你記住我剛剛的話。”然後她按下上升健關了電梯的門。
江璐瑤再聰明她也不知道,景初不是自信,隻是愛沈煥之,願意為他做一切而已。她說她會嫁給沈煥之那一刻,景初其實有點恍惚。
曾幾何時,年少的她和沈煥之對於戀愛都羞澀的沒有過多親密的舉動,更不要說將來要不要嫁給他他要不要娶她,倆人隻是在心裏都默認會一直在一起而已。
他們的確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景初承認,江璐瑤對沈煥之的愛一點也不比她少,她也向景初正式下了戰書,不是威脅,而是她真的會做到。
景初站在電梯門口思考了好久,無奈的又上樓去,到了辦公室,看到曉夢正坐在單人沙發上安靜的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