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一章 飯局
車開了很久，景初將車窗搖開了一條縫隙，看著外麵不斷倒退閃過的夜景，發絲在刮進來的風裏不斷揚起又落下。夏天夜晚的風很涼爽，很清新。其實很早以前景初是有暈車這個毛病的，可是後來靠自己生活的時候，她很吃了些苦頭，於是自己磕磕碰碰地學了開車，領了駕照，沒想到這個毛病竟然奇跡般的好了起來。
沈煥之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目的地是一家星級酒店，早有人給迎賓小姐報了他們的預約，笑容標準的迎賓便帶著他們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往包廂過去。
包廂很大，水晶燈映著淡金色的牆紙，總給人一種金碧輝煌的感覺。
對方人不多，一共七個，全是三四十多歲的男人。這個年紀在商業界並不算大，可是對於沈煥之這樣二十四五的還算大男孩的人來說，他們也稱得上是前輩了。再說沈氏公司並沒有什麽有資曆的老人，全靠沈煥之帶著一幫誌同道合、年齡相近的青年一點點奮鬥起來，所以壓得住場子的人幾乎沒有，沈煥之十幾個人對陣他們七個，在氣勢上還是有些吃力。
爸爸曾經說過：“商場對決，首先需要在氣勢上鎮住對方，因為勝者為王，隻有你在氣勢上讓他臣服，他才會信任你，把你想要的東西交給你。”
景初深以為然。
景初和江璐瑤作為這個團隊裏唯二的女子，被保護在最後麵，不過她心裏認為，沈煥之不讓她們去打頭陣的原因隻是因為他覺得她倆沒啥大用。
他才沒什麽憐香惜玉的特質呢。
景初在隊尾悄悄問江璐瑤：“那幾個人，誰主事？”
江璐瑤雖然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但是顯然沒料到對方也來了這麽多人，大概他們之前的想法就是用人多把對方壓製住，然後在祭出得力棋子——恩，也就是景初，讓她上去使出各種誘惑手段以達成目的。可是現在，對方不傻，他們就要改變方針。
關鍵時刻，江璐瑤也顧不得恨景初了：“中間那個黑色領帶的高個子。”
“就是眼睛很漂亮的那個男人？”
“誒？”江璐瑤吃了一驚，立馬瞪了景初一眼，大概他想不到她在這種場合還能夠致力於捕捉美男子。
景初無辜地聳了聳肩，本來嘛，那個男人漂亮的綠色眼珠不是最好辨認了嗎？她隻是實事求是地指出他的特征而已。
前麵沈煥之已經和對方握上了手，景初透過人群之間的縫隙看到他們青筋暴漲的手背，知道他們一定用力的在暗中較勁，神奇的是，兩個人都麵不改色，臉上一派其樂融融的平和。
“顧總，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哪裏哪裏。我們也才來。沈總辛苦了。”
景初一邊暗自感歎沈煥之心理素質越來越強大了，一邊按照座位次序坐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位置就在那顧總的旁邊。
跟顧總一起來的幾個人在看到景初和江璐瑤的一瞬間，眼裏確實是流露出了一絲驚豔的表情，不過霎那之間就隱藏了回去，再也尋不見。
景初歎息了一聲：“唉，沈煥之，人家是有定力的主，你之前談生意的那些人跟他們根本沒得比好麽！看來你準備用的美人計失效了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桌上的話漸漸多了起來，顧總手執紅酒杯跟沈煥之碰了一下：“沈總，不瞞你說，你沈氏作為傳媒界的後起之秀，我們董事長還是很看好你的。隻是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同時向我們投標的還有好幾家大公司，他們要的價格比你們少了五個百分點，而且在這之前還跟他們合作過好幾次。如果我們選擇了你們，這於情於理都不合啊。”
沈煥之一點都沒被打擊到，信心滿滿地樣子：“顧總，您這麽說就不對了，咱們中國人可不能學美國佬那樣唯利是圖。除了財以外，還有一個仁義在呢。雖然顧氏沒有跟我們合作過，但是沈氏的名聲你們肯定是知道的。如果我們真的完全沒有機會，你們也犯不著浪費寶貴的時間來跟我們吃這一頓飯了不是？我沈煥之才入這一行，心思愚鈍，但是基本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我們也犯不著占顧氏那幾個百分點的便宜，但是顧總您想，之前我們做的幾單，同等的價格，是不是我沈氏一直做得比其他人好？一分價錢一分貨，我們要價高五個百分點，但是我們的質量可不隻是高了五個百分點啊。”
顧總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沈煥之，良久，哈哈大笑起來：“我說嘛，商業界竟然出了你這樣的人才！難怪沈氏的事業如火如荼蒸蒸日上呢。來，就為這個，我敬你一杯！”
沈煥之也笑了：“該我敬顧總才是。還有，顧總知道，沈氏的主要市場在海外，如果顧總不嫌棄，沈氏可以將顧氏的人才送去海外學習，等學成歸來，又會是顧氏的大助力啊！”
“好！我就是等你這句話！我公司正好有一些技術上的問題需要改進，確實正急需人才。我為什麽不選擇他們？就是因為我看上了你沈氏有比財力更多的資源！這樣吧，我們待會簽訂了合同，你我再去請示一下各自的董事長，問問能不能夠長期合作下去。”
沈煥之表情不變，景初卻清楚地知道他開心了。正在奇怪一場生意竟然如此迅速簡單的談成了之時，她就聽到沈煥之清朗的聲音傳來：“不必請示了，沈氏十分榮幸能和顧總以及令尊長期合作。”
顧總道：“這樣的大事，你不必告訴董事長嗎？”
沈煥之淡淡的微笑了，一口飲盡紅酒杯裏深色的**：“不必。沈氏的董事長，就是不才在下。”
這下，景初和對方所有人一樣，都換上了一副吃驚的表情，顧總眼裏也掠過一絲詫異：“一個人打理整個沈氏，不嫌累嗎？”
沈煥之仰麵答道：“比起累，我更怕被背叛的感覺。”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景初，景初手一抖，杯子裏的**溢出來少許。
正在這時候，坐在景初右邊的男人，手曖昧地劃過她的手背，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甩開他，端起酒杯站起來，大方又不不矯揉造作地對著顧總：“顧總，早在公司就聽過你的大名，景初十分敬佩，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機會見到，景初敬你一杯，我先幹為敬！”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景初吸引過來了，她在心裏呸了自己兩句：“什麽早就聽過你的大名，這貨是誰我都不知道！”
顧總有點意外，但是還是很有風度地向她舉了舉杯子示意，喝完了杯中的紅酒。
沈煥之適時地笑起來：“既然飯吃得差不多了，我們該談的事情也算完成了。小景你這麽仰慕顧總，那就留下來替我好好招呼他吧。我喝的有點多了，想先回去休息。”
景初垂首安分地答應他，然後江璐瑤立刻扶起他，對顧總告別，然後招呼著一起走了。
靠！生意都談好了還要她留下來，她算什麽？餐後甜點麽？
房間裏很快就隻剩下了顧總和景初，今天談生意的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大家吃完飯居然沒有杯盤狼藉的景象。景初心跳的很快，雖說飯局很有經驗，但是卻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景，她開始自動腦補之後的不良場景。
她該怎麽辦？急中生智的景初居然拿出了以前過年時對長輩的那一套說辭，上去給顧總斟滿酒，又給自己滿上，然後說了一大堆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的廢話，自己仰頭先喝下去。
這樣反複了好幾次，景初看到顧總唇邊的笑意很深了，他麵前的酒卻沒有動多少。
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弧線，漂亮的綠色眸子眯起來打量她，對她招手，讓她坐到他旁邊去。
景初不情願地蹭到他身邊，腆著臉：“顧總，我再敬你一杯？”
顧總這次是真的笑出來了：“我不再喝了，年紀大了，不能再像你們年輕人一樣拚命了。小姑娘酒量不錯，有沒有興趣到我們顧氏來上班？我給你個主管做。”
景初其實已經很暈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搖搖頭，小聲埋怨了一句：“我敬你那麽多酒，你都不喝的。”
顧總的大手撫上景初的臉，她感覺他手心微涼而她的臉滾燙，他問：“小姑娘是第一次？”
這下景初明顯感覺到自己臉紅的要炸開了，慌亂的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更暈了，不過她還是相信他也看不出她的醉態。
顧總寬容的把景初攬進懷裏，拍拍她的肩膀：“睡吧。”
今天因為沈煥之讓她不高興，其實景初實在是喝了不少。現在她頭暈的要死，胃裏一陣難過，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就真的睡過去了。朦朧中聽到一聲輕歎：“倒是挺可愛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傳來了敲門聲，景初被驚醒，像隻兔子似的豎起耳朵四處亂望，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包廂，牆上的掛鍾提醒著她距離宴會散場已經過了兩個鍾頭。
景初慌忙轉過頭去看身後的人，顧總眼神清醒絲毫看不出醉態，隻是在她起來的時候輕微的嘶了一聲。
景初立刻雙手擺成作揖狀抵住下巴，罵了自己一聲，又伸出手去要幫他揉肩膀。
在心裏惡狠狠地鄙夷自己：“景初你是豬嗎？也不看看是在哪裏居然能直接睡著了。”
這麽想著，又對顧總賠笑：“顧總，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肩膀麻了吧？我幫你揉揉。”
顧總擺擺手製止了她，景初趁機朝他西服上瞄了兩眼，還好沒流口水。
“沒什麽大問題。去開門吧。”
景初尷尬極了，不知道為什麽，近幾年，遇到對她好的人，她總會十分尷尬，是因為生命裏已經不習慣這樣的溫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