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四章 修羅場
何為寶刀不老?看尤熙老將軍便知。
這倉促間湊齊的兩萬兵馬中除卻飛鷹軍幸存的兩千,皇城禁衛軍五千,守城將士一萬之外,原本飛鷹軍的三千缺漏硬是被西豐城中各家挑選出來的侍衛與江湖人士組成的雜牌軍堵上了。
國難當前,莫說個人恩怨,就連江湖人士引以為傲的原則與自恃也全都收斂起來,所有人此刻腦子裏都隻有一個字殺!麵上也隻有一個表情殺!嘴中也隻喊著一個字殺!
宮鶴烯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大駭,足尖一點,從地麵滾滾煙塵中旋身而出,向大營後方遁去。然原本英雄無用武之地的一千弓箭手一見有人自滾滾煙塵中飛身而出,二話不說便搭弓射箭,一時間箭支攢射而去,宮鶴烯周身險象環生。就在此時,樊津也發現了宮鶴烯的險境,當下也腳尖一點,手提一口寬背大刀,後發先至,刹那間擋在了宮鶴烯與攢射的箭支之間,寬背大刀以樊津右手為支點,他一個用力便生生將看著厚重不已的寬背大刀舞得虎虎生風,所有箭支都被擋在了大刀舞成的圓形防禦圈外,二人雖是狼狽了些,卻毫發無傷。
尤熙舞著自己的蒼龍偃月連環刀,在敵營中四處衝殺,所過之處,兵倒如牌落。
馬蹄聲陣陣轟響,地動山搖,天地變色。
就在此時,一道玄色身影驀然如隕石般砸入戰場,帶起一道凜冽寒風,所過之處,血光漫天。
眼前黃沙漫漫,隨處可見斷肢殘臂,斷劍殘盔,這是戰場,亦是人間修羅場。
玄色身影在黃沙中四處穿梭著,速度快愈閃電,出手狠辣竟比江湖傳言的魔君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此刻,無人在意這些。
“纓兒!纓兒!纓兒!”鳳軒迭聲呼喚,隻是這聲音在殺聲震天、馬蹄陣陣、兵戈相交、地崩山摧的巨大聲響中,顯得多麽蒼白無力,霎那間便淹沒在聲音的洪流中,一絲餘音也不留。
鳳軒四處翻找著他心係的那一襲白衣,心中的恐慌與驚惶愈來愈甚,愈來愈不可控製。就在此時,他身後傳來一聲:“少主,西南方!”是無憂的聲音。
眼見自家少主不管不顧地衝進了正在廝殺酣戰的戰場,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逆天十八騎的眾隱衛按捺不住了,一個個紛紛投身沒入戰場,幫助自家少主尋人。而跟著守城大軍衝出來的雨纓宮幾人,一見右使的模樣便深知公子凶多吉少,當即都急了起來,各自抽出兵器,見人就殺。
鳳軒聽到無憂的提醒,隨即便抬眸向自己右前方看去,眼前黃沙翻滾,卻漸漸塵埃落地,他衣袖一揮,眨眼間便竄出數十丈距離。
“纓兒!”眼尖地看見一眾忘炎盤蛇士兵包圍圈中的那一襲染血白衣,鳳軒驚呼一聲,身形陡然間再度暴漲,不過一個呼吸間便落在了她身側。
白詩纓的情況看上去很糟糕,雪白的華裳之上浸出大片大片的血色,就連那美麗無瑕的臉頰上也有一道利器劃傷,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右手還握著雪白的蓮華劍,劍尖插入麵前的黃土地,她半跪在蓮華劍旁,萬千發絲垂在身側和身後,微微低了腦袋,微微闔了眼瞼,似乎就要陷入昏迷。
鳳軒見狀暴怒,暴虐冷戾的殺氣和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氣勢陡然間鋪展開去,銀眸裏一片冰寒,滔天殺機延展開來。他彎腰將她攬入懷中,抬起眼眸望著頭頂青天,怒聲咆哮:“給本君,殺無赦!”
這一聲,竟是生生蓋過了戰場上高亢興奮的喊殺聲與金戈相交、馬蹄震地的聲音,一霎那間,仿佛全世界都隻有這一聲飽含殺機與殘暴的怒吼。
尚還在四處尋找那一襲白衣的逆天十八騎及雨纓宮眾聽得這一聲怒吼,便知已然尋到了白詩纓,當即也不含糊,紅著眼衝入敵陣,拚殺起來。
白詩纓一落入鳳軒懷抱便已然昏迷,鳳軒瞪著眼眸看著她手中的蓮華劍點點分解化為片片雪花融入她的身子,滿心驚駭卻不知如何言說。然下一刻,他眸光觸及她滿身鮮血,便猛然一縮,足尖一點便要脫離戰場,飄身而去。
然鳳軒身形方起,他懷中的白詩纓便掙紮了一下,清醒過來:“放……我下去。”低弱至不可聞的聲音,帶著十二分的虛弱與無力。
鳳軒垂眸看了她一眼,正望見那一雙流光瀲灩的墨玉眸子裏浮著一層不容撼動的堅定,他心中一頓,方才的怒氣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隻得柔聲勸道:“我們先回去療傷。”
“鳳軒……放我……下去。”白詩纓輕喘一聲,聲線清冷寒涼,語氣依舊堅定從容地不容半分拂逆。
鳳軒咬咬牙:“我不放。”他此刻將將落在戰場邊緣,咬牙切齒的聲音配上同樣堅定的麵容,銀色眸子裏浮著的怒氣與驚惶焦急一覽無餘。
白詩纓微微闔了闔眼眸,又道:“此乃良機,若……若錯失,必後患……無窮。”話音未落,她用力掙紮片刻,隨即便抬眸定定地望著雙臂用力圈緊她的鳳軒,輕歎,“我答應你的,若你不同意,我便不會死。”
鳳軒全身一震,終是對上那一雙堅定執拗的墨玉眸子,無可奈何地輕輕鬆手,將她緩緩放下:“你要做什麽,我陪你。”
“……好。”沉吟片刻,白詩纓點頭,唇角勾起的笑容燦若春花遍野,陽光普照。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便再度沒入戰場。
幾個起落之間,兩人便已回到方才離開之地。白詩纓鬆開鳳軒扶著她的手,闔起眼眸,麵上神色淡然悠哉,笑意依舊清淺,仿佛重傷的人非是她一般。片刻後,她身形猛地晃了一下,鳳軒驚駭地忙伸手扶住她:“纓兒你怎麽樣?”
白詩纓睜開眼眸,緩緩抬手,輕輕擺了擺,甫要再闔上眼眸,卻忽地察覺到什麽,麵上神色一凜,驀地轉眸看向左後方,下一刻便一振袍袖,衣袂飛揚間,數道白綾刹那間擊出,三橫三豎織成“田”字向前掃去。鳳軒也察覺到了,眉目間殺機一閃而過,轉眸看去,正見漫天箭雨向自己二人飛來,縱有六道白綾織成的網格阻攔,卻也依舊有不少箭支先後飛速射來。
鳳軒身形一閃,直接攬著白詩纓閃出了箭雨覆蓋範圍,麵上神色冷凝嚴肅:“纓兒,你想做什麽?”
白詩纓微微地搖了搖頭,抬眸看了身邊男子一眼,道:“鳳軒,你要小心些。”隨即不等鳳軒再開口相問,她就已闔上眼眸,纖眉狠狠地蹙起,似乎正在運功。
鳳軒詫異地一挑眉,心中擔憂白詩纓的身子,卻又知自己絕對拗不過她,隻得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翼翼,凝神察探四周動靜。
就在此時,鳳軒隻覺身側微有寒氣襲來,他身長在極寒的忘炎國,卻也有一霎那無法承受那寒氣,忙側眸看去,卻立時驚怔住一柄雪白的長劍,正緩緩地出現在他麵前,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出現在白詩纓身前。
這,正是方才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消失的蓮華劍!
鳳軒呆住,然他身側的白詩纓此刻驀然睜開眼眸,伸出右手握住蓮華劍,竟似是疲憊至極一般,輕輕喘息著,長劍前指,一刹那間交錯劃出十道劍光,每兩道交錯成十字形,共五道十字斬向方才他二人所站地方遭遇攻擊的方向轟然掃去。
血光漫天。
鳳軒萬分震驚地望著那五個十字斬猶如切豆腐一般劃過盤蛇營的弓箭手隊伍,竟似是毫無阻礙一般,好似那些缺胳膊斷腿或是從腦袋正中間、腰際、左右肩膀處斷裂的屍體天然便應該如此一般。
白詩纓輕喘一口氣,再度抬手,長劍前指,正落在那一眾尚且完好的火炮上。鳳軒的眸光順著白詩纓的劍尖而去,頓時明白了她要做什麽,心裏的震撼一層翻過一層,手下動作卻絲毫不慢,一手攬了她纖細的腰肢,足尖一點,旋身穿過戰場,正落在一門大炮的炮筒上。
白詩纓清淺一笑,抬眸望了一眼鳳軒,笑意*眉梢眼角。隨即她垂下眼眸,望著足下黑漆漆的炮筒,舉劍斬下!
與此同時,鳳軒攬著白詩纓,足尖一點,落在了旁邊的一門火炮的炮筒上。
如此反複,待到白詩纓第七次舉劍時,那些個已經被驚呆的士兵們這才回過神來那火炮造出來之後,曾有人不服氣也不相信其威力,特意搬了巨斧前去試探其炮體堅硬程度,結果那由精鐵築成的巨斧竟在砍了炮筒一下後生生碎裂,將執斧人的虎口震得破裂,鮮血直流。而如今,這白衣少年手中不過一柄細劍,竟能將堅硬無比的火炮生生破壞成一堆破爛廢鐵,這……
“放箭!放箭!”宮鶴烯瞪著正在破壞火炮的白詩纓,雙眼血紅,似乎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拆吃入腹。這也不能怪他那二十門火炮是他花費大量軍費才造出來的,這才不過第一場戰役,剛抬出來隻齊射了一輪炮彈,還沒有把目標炸死,這便要被他一劍一劍地分解成最初的廢鐵塊,這樣的打擊,是人都會受不了的。
聽到宮鶴烯的咆哮,眾人才四處張望著去尋弓箭手,隻可惜方才白詩纓那五個十字斬將他盤蛇營原本便不多的弓箭手幾乎趕盡殺絕,尚有活著的也隻是零散小兵,根本造不成半點傷害。再加上琉風國那兩萬人馬殺得紅了眼,四處飛竄,各種兵器乒乒乓乓地交錯鳴響,盤蛇營雖已慢慢地集結了起來,卻失了先機,人數雖多,卻無法有效進行防禦和進攻,戰線一直在被西豐軍隊向後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