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章 生動的表情
正當高荃心中想得正美時,軟轎忽然一陣晃動,郊外傳來一聲驚呼,隨即軟轎猛地向旁邊傾斜而去,高荃反應不及,身體隨著轎子歪倒在地,撞得他頭昏眼花,渾身都疼。
“哎喲”地叫了一聲,高荃還歪在轎子裏,正待喝罵出聲,便聽“嘩啦”一聲,隨即他身邊的轎壁便碎成了一塊一塊的木片,七零八落地砸下來。
“哪個混蛋在搗鬼?!活膩歪了嗎?!”高荃抬手護著自己的腦袋,破口大罵,“難道不知道咱家……”
他話還沒說完,便瞪大了眼睛,看著直指他眉心的大刀反射著刺眼的陽光,滿腦袋空白,嘴巴便自動消了音。
逆光處,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身形看來是男子,他手中正握著一把大刀,冷笑著望著歪在傾倒的轎子裏的高荃,殺機彌漫。
“你、你……”半晌,高荃反應過來,然想要威脅恐嚇的話語還不曾出口,長刀便輕輕向前一送,直直地捅進了高荃的腦袋,從額頭正中間,將他的腦袋劈成了兩半。
高荃怎麽也想不到,這一道半點危險也沒有宣旨肥差,怎麽就將他的小命送了去。
“啪嗒”,收在高荃袖子中的明黃色聖旨掉了出來,正落在滿地鮮血中,濺起幾滴血液。那持刀男子彎腰拾起染血的聖旨,粗魯地一把扯了絲繩,將還在滴血的聖旨緩緩打開了來。匆匆瀏覽一遍,那男子冷笑兩聲,揚手一丟,便將那聖旨丟在了高荃屍體的旁邊。
他轉過身,冷冷地掃了一眼在不遠處歐陽府門前觀望的兩名家丁,見他們生生地打了個冷顫,不禁惡劣地哈哈大笑起來,隨即一騰身便消失了蹤影。
那兩名家丁見方才那黑衣男子消失,互相轉眸對望了一眼,最終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發起抖來。半晌,其中一人推了推另一人:“李大,你、你去看看……你去看看。”
“我不去,你去吧!”另一人忙推辭。
“這樣、這樣吧,你在這看著,我去找少爺來!”
“那、那好,你你快點!”
於是其中一人一邊發抖一邊站起身來,飛也似的跑進了歐陽府。
琉風國皇城禁苑,刑部。
孝仁帝風錦席站在刑部的大廳裏,一臉震怒。下麵跪著一群大臣,個個都恨不得把腦袋低到地底下去,整座刑部大廳鴉雀無聲。
風錦席一甩衣袖,在大廳上首來回走著,煩躁不堪。一旁跪著的小路子垂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唯一一個沒跪著的便是狀元郎歐陽雲峰,然此刻他慣素陽光開朗的俊臉上亦是烏雲密布。
過了半晌,風錦席終是停下了來回走的腳步,一抬衣袖,“去,把吳遒元給朕叫來!”
“是,皇上!”一旁的小路子忙應了喏,起身去尋京城巡查司的司卿吳遒元了。然他還沒走出兩步,一聲暴喝便從身後傳來:“快給朕去!”小路子嚇了一大跳,不由絆了一下,但是他也不敢再回頭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兒地去尋人了。
風錦席心中怒氣無處發泄,不由大恨,一掌拍在眼前的書案上,怒道:“你們倒是都給朕說話啊!”
底下跪著的一眾刑部大臣一見皇上怒氣又增,忙又將腦袋向下低了低,隻可惜已經抵到地麵了,這一低便又生生地磕到了冷硬的地麵上,生疼生疼,卻沒人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風錦席見他們如此,心中怒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抬袖便要掃落書案上的東西,卻又在下一刻生生地忍住了。他咬了咬牙,坐下:“朕要你們說話!”
廳中大臣集體打了個寒顫,然皇命不可違,便隻好私下裏垂著腦袋眼神亂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做那第一個出頭鳥。片刻後,風錦席耐心耗盡,抬手一指:“上官逍,你先來說!”
上官逍板著一張冰塊臉,聽到皇帝點名自己,冰塊臉依舊一絲變化也無。他抬頭:“臣遵旨。”而後他掃了一眼歐陽雲峰,又將眸光投向坐在上首怒氣衝衝的孝仁帝,道,“皇上,臣以為,這件事情當非意外。”
“廢話!朕也知道它不是意外,高荃又不是老糊塗了,會自己拿刀劈自己!”風錦席暴躁地打斷他。
聖上震怒,底下的大臣都集體抖了一抖。然上官逍卻依舊繃著一張冰塊臉,道:“皇上,臣的意思是,高公公被殺應非尋仇。”
風錦席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那依上官愛卿的意思,高荃被殺是被這張聖旨連累的?”他隨手拿起書案上的那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隻是那聖旨上還沾著高荃已經幹涸的血跡。
上官逍點點頭:“根據歐陽狀元家的守門家丁的供詞,殺人者身著黑衣,麵覆銀色麵具,手持一柄大刀,武功高強,手法幹脆利落。而且殺人後還將聖旨打開來看了看,很有可能,殺人者是衝著皇上手中的那道聖旨去的。”
上官逍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低著頭的大臣都抬起了頭,其中一人道:“還請皇上告知臣等,那聖旨上,是什麽內容?”
孝仁帝聞言,眉頭鎖得更緊了,卻沒有開口的意思。
上官逍又道:“皇上,此事事關重大,若皇上心有顧忌,不若暫且挑出偵案大臣,再將聖旨內容告知。”
孝仁帝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猶疑不決。旁邊立刻有大臣道:“皇上,既然這道聖旨是頒給歐陽狀元郎的,那不若便封狀元郎為偵案大臣,這樣不僅能夠暫且保密聖旨內容,還可考驗一下狀元郎的能耐,豈非兩全其美?”
聞言,孝仁帝又轉眸看了一眼旁邊沉著臉的歐陽雲峰,而後道:“來人,傳旨封歐陽雲峰為偵案欽差,上官愛卿從旁協助,限一個月內偵破此案!”旁邊候著的小太監便急忙去擬旨了。孝仁帝站起身,一招手道:“歐陽愛卿,上官愛卿,隨朕來。”
“是,皇上。”歐陽雲峰和上官逍對望一眼,起身跟了上去。留下刑部大廳裏一眾大臣心有餘悸地抬袖擦汗誰都知道這案子不好破,隻怕還要送了小命,如今可算得塵埃落定,他們這群老家夥算是暫時性命無虞了。
就在這時,小路子帶著吳遒元一路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進得大廳卻不見孝仁帝,旁邊大臣告訴他孝仁帝帶著刑部尚書和狀元郎去偏室了,小路子隻好認命地讓吳遒元在外候著,自個兒進去請示。
刑部正廳的偏室裏。孝仁帝一走進去,便隨手將那染了血的聖旨丟給了跟在身後的兩人,兩人忙不迭地伸手去接,打開一看卻都呆了片刻。隨即,歐陽雲峰一掃方才的陰鬱,滿臉又呆又傻的笑容,站在原地抬手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抓耳撓腮:“皇上,雨兒答應嫁給我了?太好了,太好了!皇上您真好!嘿嘿……”
“歐陽兄、歐陽兄!”上官逍看著孝仁帝愈發黑沉的臉色,忙伸手扯了扯已經笑傻了的歐陽雲峰,然歐陽雲峰完全沒有自覺,依舊在嘻嘻哈哈地傻笑,他無奈,繃著一張冰塊臉,狠狠地曲了手肘搗了一下歐陽雲峰。
歐陽雲峰被他一下子搗得肋下生疼,但也清醒過來了,看著孝仁帝黑黑的臉色,後知後覺地想起眼前這人是九五之尊,忙噗通跪下磕頭道:“謝皇上恩典!雲峰感激不盡,自當好好對待雨兒!”
上官逍徹底無語,冰塊臉上都有了一塊疑似裂縫的痕跡。
孝仁帝深吸一口氣,把心底翻騰著的怒氣和叫囂著要把眼前這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癡拖出去打個二十大板的想法通通丟掉,才伸手道:“愛卿先起來吧。”
於是歐陽雲峰傻笑著站起身。看見他滿臉幸福的傻笑,孝仁帝想到自己賜婚的初衷,不禁有些愧疚和心虛,這麵色便稍稍緩和了一些:“愛卿,現在傳旨的高公公死在你府門前,這旨意朕就得先壓下了,等你查出殺害高荃的凶手,朕才能再頒聖旨賜婚。”
“為什麽?”歐陽雲峰的傻笑僵在了臉上,轉而滿麵控訴。
上官逍發誓他絕對看見孝仁帝不斷抽搐的嘴角和眼角了!在心裏萬分同情了一下自家皇上加發小,他無奈地出聲替風錦席解釋道:“因為,殺害高公公的人很可能是衝著你去的。如果不查出凶手,解決這件事情,那麽你和公主殿下便身處在危險之中,隨時有可能喪命。”
說起來尹雨公主是十分安全的,隻要她不去主動惹事,她身邊的守衛可謂是固若金湯。然歐陽雲峰就不一定了,這家夥雖然是歐陽家的下一任當家,可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少爺,他府上的那些個家丁,真要遇上了頂尖高手,恐怕連個照麵都不夠打的。然他這般說的用意便在於他看出來了,這歐陽家的小少爺對尹雨公主是真心喜歡,事關尹雨公主的性命的話,這家夥指不定便會努力查案了。這樣一來,他這個協助的刑部尚書,也多少能省點力氣了,盡管他不指望這家夥真的起到什麽作用,但他畢竟是這一屆的新科狀元,就算這一屆的應考生都是飯桶蠢蛋,他應該也比那些個飯桶蠢蛋好點吧?
孝仁帝看了一眼上官逍,而後十分沉痛地點點頭:“歐陽愛卿,你也不想這旨意總是送不到你府上吧?你也不想府門口天天死一群太監吧?你也不想大婚的時候被別人砸場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