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章：故人
路九久忙從懷裏扯了錦帕出來遞給寧子玉：“師傅，來擦擦。”
符生在一旁斜睨著，握緊了拳頭，一口氣憋在喉間，還是給咽了下去，未曾說些什麽。
正當幾人休息好了準備開始第二輪時，符生卻在施法時驟然發現自己的法力弱了不少，隨即臉色一變，忙伸出手示意眾人先停下。
而此刻還未來得及停手的小萌臉色猛地失去血色，雙手不受控製的往下一落，整個人向後飛去，小小的嘴裏吐出一口鮮血，沿著嘴角一路下滑直至浸濕衣衫。
他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稚嫩的聲音中帶上幾分驚恐：“有人在控製結界！”
正在此時，低沉暗啞的聲音在符生的耳邊驟然出現：“年輕人，我不管你們來無量山頂的目的是什麽，但這裏不是你們應該來的地方。”
“和你的同伴們早點離去吧，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
“特別是你……”老人的聲音更沉了些，“一個，早就該消失於世間的……”
最後幾個詞被路九久略顯緊張的驚叫聲掩蓋了些，但他仍然聽得一清二楚，眼中晦澀不明，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
符生抬起頭，看向那被重重雲層所遮蓋的山頂，被一團又一團的晚霞圍在當中，多了幾分神秘感與令人心驚的壓迫。
他的唇齒間溢出一聲喟歎，轉過身，麵色已然如常，道：“山頂主人實力深不可測，我們先回去再商量對策吧。”
回到客棧時，路九久赫然發現薷葉竟然在客棧等待他們。
小萌已經由於傷勢過重而暈倒，所以路九久來不及問她來此的原因，隻急著想要找大夫來看他，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薷葉倒是頗顯鎮定道：“無量山的樹妖們就是大夫，先把他帶到我家裏去吧，我會救他的。”
直到薷葉耗費了些許精力將小萌的傷勢穩定了些，路九久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才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走了出去。
其餘三人已經在大廳裏坐著，卻各自幹著各自的事情，仿若憑空中多了幾道結界一般。
路九久有些心累的開口：“你們在坐得這麽遠幹嘛？不是要商量事情嗎？這樣怎麽商量？”
“我也無能為力，”薷葉攤了攤手，“我早就跟符生說了，我所知道的信息都已經全部告訴你們了，怎麽得到還魂草，的確得你們自己想辦法了。”
“我就不信了！”路九久拍了拍桌子，那架勢頗有想將桌子給拍碎的想法，“我們好不容易進了無量山，怎麽可以就在最後一步夭折了？不行，我明天就出去打量打量消息去！”
“我與你一起。”符生揉了揉額頭，頗為頭痛。
不是放心不下路九久這姑娘，而是怕無量山被她給鬧騰了，最後說不定還一個不慎禍害了無量山的人。
他幽幽歎了一口氣。
用腳趾頭想，路九久打探消息的第一場所應該就是什麽酒樓之類的地方，不過當真正踏入無量山裏的唯一一家酒樓時，符生還是內心頗為無奈的。雖然路九久的理由大義凜然：“酒樓裏來往的人最多，所以在酒樓裏消息的流通也最為靈便，我們在這裏肯定能找到有用的消息。”
在路九久解決完第五碗麵時，符生終於發現了意外之驚，是驚而非喜，所以在看到進入酒樓的人時，路九久忙舉起手捂住臉，急切小聲道：“符生咱們快跑！”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害他們雙雙墜入懸崖不知名諱為何的老頭子也。
路九久扯了扯符生的袖子，他卻是一副穩坐泰山的模樣，所以當老頭子在酒樓裏掃視了一圈發現兩人時，眼裏閃爍出一種要吃人的光芒。
“該死！”路九久見到蹤跡已經暴露，索性將手放下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我們就跟這老頭子拚了，正好報了懸崖之仇！”
然而路九久瞪著雙眼看了老頭子半天，老頭子卻在露出剛剛的眼中光芒之後，突然選了一個離二人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路九久一臉茫然的看看符生。
“還要來一碗嗎？”符生笑得一臉“溫柔”看向路九久，“好像出門了之後減肥計劃就被你放在一邊去了，是吧？”
“這個……”路九久尷尬的一笑，“我……我還是去找老頭子報仇吧！”
說完路九久猛地起身朝老頭子那邊跑了過去，速度快得符生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止這種自投羅網的行為。
不過接下來兩人就發現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因為老頭子看見飛奔而來的路九久，忙棄了手中正啃著的雞腿，往門口跑去。
路九久喘著粗氣追著：“老頭子，你給我站住！”
孰料那之前耀武揚威的老頭卻突然哭喪個臉，轉過頭來一邊跑一邊說道：“姑奶奶，我錯了，不該把你倆不小心踹下懸崖，這事兒你可不能到處說啊，不然我老頭子的名聲可全都給毀咯，咱們就當這事兒不存在吧！”
路九久這下才算是明白了。
老頭子純粹是對之前的無心之失而心懷愧疚，再加上考慮到自己的名聲，所以對二人避之不得。
這樣的機會……應該好好利用。
在路九久腹黑的想到計謀時，更加的腹黑的趕上來的符生已經開口說出了她想說的話：“要想當這事兒沒發生過也行，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對對對，回答完了，橋歸橋，路歸路！”路九久一邊給符生豎起大拇指，一邊吃力的追著。
聽到這話，老頭子才驟然停下了身，轉過來麵對二人，一臉占了便宜的模樣笑著：“行，你們問，隨便問，我定然知無不言！”
“你知道怎麽才能進入無量山頂嗎？”路九久迫不及待的脫口而出。
“你們要進無量山頂？”老頭子拔高了聲音，一臉驚訝，“進去作甚？”
“沒有理由，隻是想進。”符生朝老頭子走近了些，居高臨下的看著老頭子。
老頭子卻是有些不依，退後幾步與他平視：“要進去很簡單，打敗無量老人就行。”
“我們要是能打敗還會來問你辦法嗎？”路九久齜牙咧嘴的瞪向他。
“嗯……”老頭子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味未明的笑容，笑得眼角的褶子盡都皺在一起，“無量老人有一個愛好，是下棋，你若是以這個為理由，不論如何，都能進去。”
“下棋？”路九久一拍手，“正好我擅長！”
“哦？”老頭子如偷腥的貓般樂嗬一笑，“那便祝你馬到成功了。我們還會再見的。”
一絲寒意驟然從路九久的背脊升起。
她不祥的預感在此刻抵達了頂峰。
重新來到無量山頂，此次卻隻有路九久與符生兩人。
小萌處於昏迷狀態中，寧子玉與薷葉留下來照顧小萌，所以符生被委托重任保護路九久。這一次無量山頂的主人無量老人沒有向上次一樣單獨用秘術傳音給符生一人，反而略顯蒼老的聲音回蕩在無量山頂的每一個角落。
“你會下棋？”無量老人的嗓音中帶上一絲驚喜。
“對，”路九久頗有自信的回答，“我保證讓你棋逢對手！”
“好好好！”爽朗的笑聲落入路九久的耳中，“隻要你能贏我一場，莫說是這還魂草，即便這整個無量山，你要我便送！”
路九久轉過頭去朝符生點點頭，一臉興奮。
一想到或許贏了一場之後，再過個幾日自己就能夠擁有窈窕的身材，說不定還會變成一個大美人，她不免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動力。
她扯著符生的手臂興衝衝的往無量山頂走去，無量老人的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隻能你一人進來。”
路九久愣怔住，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轉過頭去看向符生。
說實話，這一路或舒適享受，或風風雨雨，無論遇到什麽事，符生一直都陪在身邊，雖然有的時候嘴巴毒舌得不行，但她早已經把他當成了摯友，在他的身邊，她也格外的有安全感，所以一聽到這句話，心裏未免升起了一種惶恐不安的情緒。
這麽長的日子以來，她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這隻貓妖的陪伴。
路九久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符生對自己說過的那一句“人妖不能共處，你也這樣以為，對嗎”，此刻再一看自己與符生之間相處如此融洽，不免想給當日的自己扇個幾耳光。
其實妖與人，除了人類自以為是的尊貴感，從來沒有其他的任何區別。
所以符生在她的心中，早已占據了一個重要的位置。
她咬了咬下唇，還想再跟無量老人商量一番，符生突然彎下腰抱了抱她：“我希望再過一段時間，我抱你的時候能感受到的是一種骨感。所以……”他伸出手揉了揉路九久的腦袋，聲音是難得一見的溫和，“不用擔心，我會在外麵一直守著的。”
雖然看不見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會一直在你的身側，在你有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你的麵前。
他想要表達的話，或許……是這樣的吧？路九久想。
路九久驚覺自己眼裏竟然有了濕意，忙吸了吸鼻子，將符生一把推開，轉了身，朝無量山頂走去，一邊走一邊高聲道：“放心啦，我肯定會凱旋的！”
路九久的背影不算好看，但卻給人一種堅實的感覺。
她走得很慢，但是，一步一步，卻又踩得很穩。
符生勾唇一笑，輕聲的應了一句：“好。”
被山中輕拂的微風吹散在空氣中，難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