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浩劫_第三章 女雷鋒們

其實直到事情過去很久之後,白可人還是忍不住問了蘇小茶,那天為什麽特意當著“6號”麵前說起什麽兒媳婦,什麽婚床。

“這道理好簡單的,和男人追求占有欲一樣,女人所追求的是被認可度,尤其是對方家長的認可度,如果知道你是黃文鋒他媽心目中的最佳兒媳人選,那麽那個女孩兒基本就可以在心裏給自己判死刑了。至於婚床吧,你想想,如果被你知道你睡的婚床是你老公的前任選的,你還能睡得下去?你是選擇拆了你老公還是拆了那張床?光是憑這兩句,就足夠惡心他們一輩子了。”

蘇小茶說這話的時候正在做蛋糕,她耐心地將奶油一層層塗在蛋糕上,一舉一動中都有軟綿綿的愛意滿溢出來,溫柔得好像在對待一個新生的嬰兒。

但是白可人卻明顯覺得自己從她那話裏聽到了令人徹骨冰涼的殺意,相信就像她做蛋糕的精妙技藝,蘇小茶在戀愛中必定也是個出招精準的高手。

呂芒經常取笑蘇小茶是瑪麗蘇和綠茶婊的結合體,白可人對此沒什麽特別的想法,但是通過那天撕X大戰的成果來看,白可人突然悟透了一句話--溫柔才是最強大的力量。

說的真好。

故事再倒退回到當天的戰役,蘇小茶簡短卻直擊要害的那麽兩句話好像一枚炸彈在6號和黃文鋒中間炸開,黃文鋒百口莫辯惱羞成怒,他指著蘇小茶唾沫橫飛地吼道:“你胡……”

蘇小茶一臉溫婉哀怨地望著黃文鋒,簡直好像被遺棄的人是她一樣,柔弱卻飛速道:“我沒有胡說八道,這不都是事實嗎?要不是你主動提出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可人怎麽會和你在一起?”

此話看似平淡,實則暗藏玄機,可謂是一石二鳥,先點明黃文鋒主動提出結婚,再表明白可人條件略勝一籌實屬下嫁。

黃文鋒長大了嘴巴,活像喉嚨裏被塞了顆雞蛋,滿臉通紅地看著蘇小茶,心知自己的法力值不是蘇小茶的對手,幹脆指向了始終躲在後麵的白可人,咬著牙強忍著怒氣道:“是,白可人,咱們是交往過,但是好聚好散,你非要弄得這麽魚死網破大家都不好看,有必要嗎?”

白可人眨巴著無辜的眼睛望著黃文鋒,一時間有點兒錯愕,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和這個人不熟,她仔細琢磨著自己今天來這兒的原因,突然一拍腦門兒,一臉誠懇地問道:“我們分手,不是因為你有病嗎?”

站在黃文鋒旁邊的6號長得柔柔弱弱,一雙筷子腿踩著八公分高跟鞋顯得岌岌可危,此時聽到白可人這話,更是身形搖晃站都站不穩,呂芒見狀順手扶住了6號,笑道:“姑娘,你這小身板兒可要多鍛煉鍛煉,他有癌症,到時候少不了你端茶倒水熬藥煮飯,任重而道遠啊。”

呂芒說完,給蘇小茶甩了個眼神兒,蘇小茶當即會意,扶著那一臉茫然的6號姑娘去了她們之前坐著的角落裏,對女孩兒開展一番耐心細膩的輔導教育。

6號的離開,先是讓黃文鋒鬆了口氣,而後馬上硬氣起來,蠻不客氣地對著呂芒道:“我不管你們什麽關係,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指手畫腳?”一直忙著在小本本上記錄撕X過程的莊斯齋終於抬起頭來,推了推眼鏡,慢條斯理道:“我們這是維護正義守衛和平替天行道。”

“對啊,分個手而已,誰又不是分不起,”呂芒一撩頭發側過身子,不動聲色地擋住了白可人那張分明寫滿了“分不起”的臉,“但是你得把話說清楚!”

黃文鋒好像隻炸毛都炸不起來的獅子,陰涔涔地斜視著呂芒道:“事情都鬧成這樣,你想讓我說什麽?”

莊斯齋頂著她那張理性到毫無表情的臉搶答道:“說你什麽時候死,不是得癌症了嗎?早期晚期?我們用不用現在開始準備份子錢?”

“你們是不是都有病?!我和她分手礙你們什麽事兒?我就是想分,怎麽了?”

黃文鋒這一嗓子響徹整個咖啡廳,此時再好喝的咖啡也無法吸引其他客人的注意力,所有人將視線齊刷刷投向黃文鋒身上。

白可人也順帶被這視線所寵幸,那些目光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一樣,白可人使勁兒眨著眼睛,假睫毛忽閃忽閃的,仿佛在拚命攔著淚水,她抿著嘴唇道:“可是為什麽啊?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我改……”

不管是這語氣腔調,還是這聲音表情,白可人此時就像是一條落水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裏都散發著潰敗者的酸腐氣味。

黃文鋒用力地呼出口氣,似乎在將壓抑已久的情緒傾吐出來,他竭力沉著情緒對著白可人道:“白可人,我最怕的就是你這句,‘你改’。你這人哪兒都好,長得好、性格好、脾氣好,我沒什麽可讓你改的,更何況,沒有感覺怎麽改?”

感情裏最怕的事情,莫過於一句“沒感覺”。

沒錢可以賺,長得醜可以整容,甚至這年頭連性別都可以變,唯獨感覺這東西,無跡可尋,世上最精妙的方程式,都計算不出感覺的數值,再高明的化學家,都調配不出感覺的成分。

感覺這東西全無邏輯,絕不理性,更談不上技巧和規則,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比上帝判人死刑還要絕望,因為隻要談到一句“沒感覺”,便連求生的資格都被抹殺。

黃文鋒隻需這一句“沒感覺”就足以否定白可人所有的好,如同落在她肩頭的枷鎖,讓她瞬間便低到塵埃之中。

“最可怕的是你以為什麽都能改,你總是說改了就好、改了就好,可是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麽好改的,我除了告訴你我快死了,我還能說什麽?!你告訴我,我還能說什麽!”

黃文鋒的話好像一把開山刀,一刀一刀將白可人的自尊心剁成餃子餡兒,可又恰好是他這種誠懇激昂的語氣,讓這話聽起來格外真誠,仿佛挑不出任何破綻,整個咖啡廳裏的客人此時都化身成愛情中的偵探,從黃文鋒和白可人的表情中尋找著蛛絲馬跡,企圖拚湊出一場癡男怨女的苦情戲。

在一片寂靜之中,莊斯齋突然伸出手來,“啪”、“啪”,一下一下不急不慌地鼓著掌。

“真好,我推薦你去演戲吧,”莊斯齋一臉認真地望著黃文鋒道:“憑你這個演技,小李子這輩子都拿不到小金人了。”

黃文鋒瞥了莊斯齋一眼,壓根兒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莊斯齋卻仍舊不慌不忙地繼續道:“按照你的邏輯,你和她分手是因為沒感覺,你騙她得癌症了是不想讓她傷心,你簡直是瓊瑤阿姨的禦用男主角啊,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角色早好幾年前就爛大街了。有科學研究說濫情是智商低的表現,我以前不信,從你這兒看到證據了,癌症患者踢了女朋友之後馬上換第六號女朋友,你能不能稍微做點兒讓我覺得你智商高的事兒?一般而言,隻有智力不足能力不夠事業不強的男人才以追逐女性目標作為獲取成就感和征服欲的途徑,你簡直就是這一觀念的鐵證。”

一口氣不歇地說完這麽一大段後,莊斯齋端起一杯水一飲而盡,擦了擦嘴角後放下杯子,“我說完了,有點兒累,你們繼續。”

呂芒聳肩一笑道:“那我做總結陳詞,陳詞就是……”

呂芒清了清嗓子,環顧四周,拿起了鋼琴旁的麥克風,對著話筒擲地有聲道:“諸位,這個,叫黃文鋒的這個男人,是一位身患癌症甩了女友馬上四處獵豔的渣男!”

在這大概兩分鍾左右的時間裏,黃文鋒的臉色簡直完成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之間的變換,在聽到呂芒的最後一句話之後,黃文鋒氣急敗壞地衝到了呂芒麵前,一把攥住呂芒的手腕猛地扯開兩步,“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馬上就完了,”雖然身子被黃文鋒扯得身形一晃,但呂芒很快站穩了身姿,昂首挺胸地望著黃文鋒道:“黃文鋒我告訴你,白可人是傻,但是有我們幾個在,還輪不到被你欺負,別問我的名字,我叫雷鋒。”

話還沒說完,氣急敗壞的黃文鋒已經高高地揚起手來。

就在這個時候,始終好像夢遊一般的白可人忍不住尖叫一聲,“黃文鋒!不許你動她!我和你拚了!”

話音未落,白可人手中那隻包包已經直奔黃文鋒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