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銜花靜_0008半夜選秀

到了選秀日子的前一天,喜塔臘氏坐立不寧,把第二天要穿的衣裳驗看過了再驗看一次。

霽蘭也受了影響,在屋子裏來回地走。又怕撂牌子,丟麵子,沒給主子選中可不是說明自個兒不夠好。又怕留牌子,這以後要有多少年見不到父母了,還有宮裏又會是怎麽樣呢?想想都覺得怕。

阿布鼐在外麵當了一天的差,一直心神不寧,特意去了內務府會計司,看到了繕寫著霽蘭花名、年歲的滿漢文綠頭牌和白木牌,看人端著兩份送去敬事房。再看看會計司留下的兩份,不知道明天霽蘭是不是也可以撂牌子。

懷揣著滿腹心事,阿布鼐回了家。這一晚,喜塔臘氏摟著霽蘭這麽坐著,阿布鼐邊上默默陪著,三個人都沒睡。到了二更天。喜塔臘氏親自紅色的絨線幫霽蘭紮好了辮子,又把霽蘭的小臉好好看看,肌膚若冰雪,嘴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

三更天要到了,外麵門房的仆人進來跟內院的婆子說:“內務府派來的車已經到了。”

婆子趕緊地進來,讓丫頭稟告了。霽蘭聽到,小臉就白了,站起來,頭扭過看向門外麵,又轉回來看著阿布鼐和喜塔臘氏。

喜塔臘氏摸摸霽蘭的小臉,暖暖的:“去吧,說不定就撂了牌子,等回來額涅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阿布鼐摸了摸霽蘭的頭:“沒事,去吧,宮裏的內侍怎麽說,你就照著做。主子最是仁慈,不會為難的。”

霽蘭點了點頭,由著阿布鼐和喜塔臘送到了大門外麵。接過內府來的遞上來的牌子,喜塔臘氏給霽蘭戴在了胸前,這才上了內府務派來的青布圍幔的騾車。坐上了車,霽蘭拉開了車簾子,歪著頭看門洞裏朦朧燈籠光影裏的父母。騾車漸行漸遠,父母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最後就和黑乎乎的門洞混在了一起,隻能看出一點跳躍著的黃點子,那是燈籠裏的燭火。

聽著京城鼓樓上敲響了三更的鍾,平時這時正是睡夢沉酣的時候。此時霽蘭的車已經出了胡同口,行到大道上,如小溪流到大河中去般,匯入到一溜整齊的青布圍幔的騾車車隊中去,跟著前麵的車,一溜地往地安門奔去。

內務府早派了人前麵引導著,領到神武門東柵欄。到了這,騾車停了下來,排了長長的一條不見首尾如長龍般的車隊。霽蘭掀開點車簾,好奇地往外張望,卻不敢貿然下車。神武門終於“吱嘎,吱嘎”開啟。

內侍這才秀女們依次下車,按著鑲黃旗滿洲包衣,鑲黃旗蒙古包衣,鑲黃旗旗鼓(漢族)包衣這樣排著,一直排到正白旗旗鼓(漢族)包衣。霽蘭排到了正黃旗滿洲包衣的隊列裏,再想看看坐著來的那輛騾車,已經跟著車隊往東華門去了。

內監按著手裏的托盤跟秀女身上的牌子一個個核對過了:“侍立,人齊。”內監捧牌入宮門告,秀女們自神武門魚貫而入,等待皇帝親覽焉。左右的秀女一個個口觀鼻的模樣,霽蘭也不敢再多張望,一樣地低眉順眼地跟著太監進了大內。

霽蘭頭一次進宮,與剛才街上的隻有騾蹄車咕嚕的寂靜不一樣。宮裏是真的寂靜,連春天裏樹葉發芽的聲音,霽蘭都聽到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是在這樣一個春天的早晨,在這樣一個最森嚴的地方聽到的。

霽蘭走路的姿勢越來越規矩,合著那樹葉發芽,柳枝抽條,還有玉蘭綻放的音律往前走,往前走,走到了坤寧門站住,等著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帝的到來。

而這個時候,天才蒙蒙亮,天際泛著魚肚白色。霽蘭的未來卻也如著魚肚白色一般,也是混沌未明將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