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銜花靜_0026淚流水裏
霽蘭把身子蜷著縮進了木桶裏,連頭也埋了下去。溫熱的水一漫泡,就像給額涅溫暖的懷抱摟抱著一樣,這一天的疲憊委曲酸楚都給浸泡了出來,眼淚全淌進了水裏麵,分不清也不想分清,這樣仿佛沒哭似的。霽蘭也不去擦拭,就扔由著眼淚這麽淌著,隻是死咬著嘴唇不給發出半點的聲音來。
到了實在憋不住了,霽蘭把頭猛地從水裏抬了出來,手一抹臉,抹去的像不是淚珠子而是水珠子。怕驚醒了屋裏睡著的倆個人,也怕張永財真在外麵等著幫自己倒水,匆匆洗過了,就從桶裏爬了出來,擦幹身子,三兩下穿好了衣裳。
輕輕開條門縫,看看是不是張永財還在,心裏不抱著希望,畢竟頭一天見麵,人家連自己叫什麽也不知道,雖說是太監,可也是主子娘娘身邊的人,怎麽著也不是一般外麵的人,那是得敬重,哪輪到自己來使喚的。
沒有人,霽蘭嘴角動了下,才進宮一天,就已經嚐到了不少滋味,酸甜苦辣都有,畢竟跟家裏是不一樣的。門再開大些,剛邁出門檻來,清冷的月光下,就看到張永財伸出的胳膊,霽蘭禁不住失聲喊出:“張叔……”才在水裏收回去的眼淚,又要淌了出來。
張永財像是沒有看到霽蘭眼裏一閃一閃的淚光,拎了桶低聲著:“姑娘早些休息吧,再過會兒怕是要起來了,出門在外的把自己保護好,才對得起家裏的父母。”
霽蘭點著頭,一肚子想說的感謝話,嗓子裏卻是緊抽幹咽說不出半個應答的聲音,知道張永財是變相著提醒宮裏除非主子升天是不能哭的。把門關上,忍著眼淚,輕手輕腳上了炕,被子一拉,蒙上了頭,眼淚就奔了出來,咬著被裏,死命撐著不給身子抖。
硬撐著好一會兒,終於把心裏頭的委屈給強壓了回去。霽蘭鬆了口氣,把嘴裏的被裏吐了出來,睜著眼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可就不敢閉眼,這樣腦子裏一切空白,像給人抽幹了水的池塘一樣傻等著天亮。
霽蘭還是年紀小,硬撐著等天亮還是撐不住了,全身的疲乏湧了上來,眼皮子耷拉下來,睡著了。才合眼沒一會兒,沒到四更天,內爾吉把胳膊伸出被子,嚷嚷著:“你們倆快醒醒,起來了,一堆子的事兒要你們做呢。”
伊哈娜翻了個身,嘀咕著還想再睡,身上已經挨了內爾吉一腳。
霽蘭睡眠一向淺,何況剛睡著,翻身掀被坐了起來,顧不得起猛了頭暈地厲害,摸著黑抓起被子上的袍子套上了身,跳下地拖著鞋把桌上的油燈點著了。
內爾吉躺在被子裏盯著霽蘭,昨晚睡著前的心思又浮了出來。雖說屋裏也沒點燈,霽蘭的眉目看不真切,蒙著一層黃暈霧樣的色彩。更何況站的位置,也不過看個側影,順著抬眼就看到投在牆上放大了影子,卻是美得像幻影,尤其是那排長長的眼睫毛給這麽一放大,真像蝴蝶翅膀顫顫地抖動,抖的人心都顫悠起來。
女人都看得都動心的美人,男人看了還不得發瘋。內爾吉的眼眯到了一塊,這要壞自己好事的人可來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