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038 你哭了
不知站了多久,忽而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打破了寧靜,倏地回身尋覓,佟未才發現這園子裏還有一處別致的屋宇。
“吱嘎”一聲,屋門洞開,從內而出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潔淨整齊的白袍子將他襯得儒雅風流,風度翩翩。
提了裙子小步前行,好奇的佟未想看清楚男子的麵容,然這一近,不待看到麵容,她已大抵隻道男子是誰,反在心裏輕歎:原來他也有這樣的時候。
而男子亦在轉身間看到了佟未,怔了怔,直到佟未笑意融融地接近自己,方開口問:“你怎麽在這裏?”
“你能來,我做什麽不能來?”佟未挽著臂上輕柔的煙紗笑道,“采薇還說我找不到你,這不是遇上了!容宅再大,也有個邊兒吧!”
男子正是她的丈夫容許不錯,隻是容許方才那一怔,並非因見到佟未而驚訝,著實是佟未此刻不知道,一襲白裝的她立在夕陽下,是美得那麽不真實。
“找我?”他淡淡地問,“有事,何不等我回去?”莫名地,那一個“等”字出口,心裏竟感一陣的熱。
佟未猶自不覺,反笑道:“自然是有話不能在那一處說,這才尋你來。”忽又生了好奇和壞意,朝容許身後望了望,繼而眯著眼睛輕聲問,“我若沒聽錯,方才容二爺可是摔了什麽東西了?”
容許微微搖頭,麵色平靜道:“一隻盛水的瓷缸子,沒什麽要緊。”
“這樣!”一壁嘟囔著,佟未又走了幾步徑直到了丈夫的麵前,似乎沒能抓到容許的弱處,她很不滿意,“我說……”然話未出口,卻霍然停下了。
但見一張大手輕輕捧起自己的麵頰,手上沒有用半分力氣,卻又是穩穩地包裹了它。拇指從麵上緩緩地劃過,帶出幾分刺癢,癢癢的,直入心去。
“你哭了?”容許捧著妻子的臉,沒有要放開的意思,“怎麽——又哭了?”
佟未這才記起,方才滾落的淚珠兒,還沒有被擦去。
“采薇說你是人前要強,要強,很辛苦。”容許慢慢地鬆開了手,卻沒有收回,而是稍稍抬起,從妻子的發鬢上取下一片翠綠的竹葉。
“辛不辛苦與你有什麽幹係?”語畢,佟未緊緊抿起了嘴,瞪著一雙還嫌紅潤的眼睛對著容許,須臾又揉了揉臉頰氣呼呼地質問,“你怎麽可以這樣隨便?”
容許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妻子,俊朗的麵上濃眉微蹙,仿佛在心內取舍著什麽。
“這一回就算了。”佟未反大方起來,隻不敢拿眼睛看丈夫,便別著頭道,“我來找你,當真是有事情要談的。你知道我的個性,頂不願意在心裏藏什麽,何況我們是要過日子的,就更不好有嫌隙了。”
容許顯得很平靜,淡淡地應:“有事你說。”
佟未轉來瞪著他,心內暗怨:果然是大冰塊,難道他真的無所謂?倘若當真無所謂,我現在豈不是自作多情?
不行不行,怎能叫他占了上風,好似我做賊心虛。
“沒事了,沒事了。”佟未遂言不由衷地回答,“你還是著人來打掃方才摔得瓷缸子罷,我這裏沒有要麻煩你的了。”說罷旋身就要走,然一隻胳膊卻被人輕輕地拽住了。
“恒聿。”容許簡簡單單地吐出這兩個字,接著又道,“我想你來,當是與我講恒聿的事。”
背對著丈夫,佟未隻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厲害,臉上緊緊扭了扭五官,隨即鎮定下來,一咬牙轉身昂起下巴道:“你錯了,夢裏的事情怎麽能當真,何況我更不記得幾曾喚過他,難道憑你說麽?我來原本是有事,可又不想要你煩惱。但你容二爺既篤定要知道,我也不必顧忌了。就如我先前說的,我們既是要過日子的夫妻,就不能有嫌隙。所以,麻煩你容二爺告訴我,翩翩小築裏的四姨娘和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恐怕賊喊捉賊就是這般了,或許如此形容有些過,但容許一時半刻也不曉得用怎樣的言語來形容自己的無語和無奈。
但是他是有一絲欣喜的,隻是這一絲淺淺的感覺在腦中、心中皆飄忽不定、甚難捕捉,便更不必提尋出它的緣由。
“你要不要告訴我?”佟未驕傲地看著容許,半分也不願意輸在丈夫的麵前。
容許更平靜了,他沒有鬆開握著妻子胳膊的手,隻靜靜地問了一句,“方才,我可曾提夢,可曾提與恒弟什麽事了?”
佟未大窘,慌亂的心跳得更快,紅彤彤地漲起一張臉,竟比那晚霞更嬌豔。須臾,從額角緩緩地垂下一滴汗水,可旋即,汗水便與淚水融在了一起。
妻子這一哭,容許反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