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風起雲湧_第89章 致命的一刀

程柔安沒想到霍展祈竟然對她如此狠心。

她被踹得趴在一旁,抬起頭看著霍展祈和顧歆站在一起,那一幅郎才女貌、異常登對的畫麵,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霍展祈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眼中閃動著厭惡,他方才差一點就被對方騙過去了,若不是顧歆正好在旁邊,他是不是會就此錯認他的囡囡?

他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心都揪了起來,為此,他越發的不能原諒程柔安,也越發的痛恨對方。

本來看在程柔安出自程家,背後又站著寧妃和二皇子,所以他暫時還不想撕破臉,可現在,他光是看見對方就覺得惡心,因此他一點兒都不想輕饒了程柔安。

他陰沉著臉,冷聲吩咐道:“將她帶下去。”語畢,他身後的幾個內侍立刻上前,堵嘴拖人一氣嗬成。

程柔安連求饒都來不及,就被內侍給帶走了。

這時,霍展祈才猛然想起,顧歆的腳還傷著呢,因此他有些懊惱,同時在心裏頭也狠狠又記了程柔安一筆。

若不是對方突然提起舊事,他們也不會在這裏耽擱這麽久。

思及此,他趕忙伸手扶著顧歆,溫聲說道:“你沒事罷?”

顧歆搖搖頭,她的心裏現在也是一片混亂,她雖然有許多話想對霍展祈說,但是此刻不是好時機,地點也不對,因此她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霍展祈見她麵色還好,稍稍放了心,這時候軟轎來了,霍展祈親自抱著顧歆上軟轎,然後陪著一起回到了瑾嵐院。

瑾嵐院裏,琥珀和琉璃已經聽說了王妃受傷的事,此時都已經等在了院門口,王妃的軟轎回來後,她們趕緊上前打算攙扶王妃。

誰知她們還來不及靠近軟轎,就見王爺親自將王妃抱了下來,然後就這樣一路抱進了王妃的臥房。

琥珀和琉璃都有些呆滯,不過她們很快就回過神來,打賞了幾個幫忙抬軟轎的婆子和丫鬟後,便趕緊轉身進了臥房。

臥房裏,霍展祈正將顧歆放在床榻上,正想問問良醫正何時會到,良醫正便來了。

良醫正氣喘籲籲的趕來,先向霍展祈行禮問安,結果身子都還沒彎下去,就被霍展祈揪著來到床榻邊,“別管那些虛禮了,王妃傷了腳,你快替王妃瞧瞧。”

良醫正見王爺如此著急,心下一凜,也不知道王妃受了多重的傷,王爺才會這麽緊張,因此他也非常嚴肅,將目光投向王爺所說的位置。

此時顧歆的鞋襪都已經除去了,良醫正的視線正好觸及到顧歆右腳背上的那一片微紅,他頓了頓,有些遲疑的開口說道:“還請王妃將傷腳讓下官瞧瞧。”

“……我傷的便是這一腳。”顧歆抿了抿唇,有些尷尬,她先前就跟霍展祈說過,傷得不嚴重,可對方聽不進去,連路都不讓她走,現在連良醫正都請來了,真是讓她不知該說什麽。

而良醫正聽見王妃的話,心下有些哭笑不得,方才王爺那副緊張萬分的模樣,害得他以為王妃受了多重的傷,結果竟隻是輕微的燙傷,這樣程度的傷,隻要有冰清*膏就行了。

不過良醫正心裏是有些嘀咕,自從王妃嫁入王府後可說是大小傷不斷,也不知道王妃是不是和王府相克,害得他三天兩頭就得往瑾嵐院跑。

良醫正一邊嘀咕著,一邊替顧歆看傷,不過因為顧歆的傷隻是小傷,所以他也沒有在瑾嵐院久待,很快的就離開了。

待到良醫正離開後,顧歆這才對著霍展祈嗔道:“我就說不嚴重,你非要麻煩良醫正走這麽一趟。”可話出口後,她自己都愣了。

如此親密自然的語氣,從前打死她都不會說出口,更不用說語氣中還隱隱帶著撒嬌的意味。

因此顧歆一時有些羞窘,咬著唇不再說話。

霍展祈也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顧歆會突然用這樣的口氣和自己說話,若是擱在從前,他可能會有些不悅,但是現在,他卻是滿心的欣喜。

畢竟,顧歆能用這樣熟稔的口吻,不就表示她將自己當成了自己人麽?

況,顧歆方才那有些霸道、有些嬌憨的語氣,和他記憶中的囡囡像極了。

霍展祈突然豁然開朗,原來先前他會被對方發怒時的神情吸引,甚至認為對方的真性情很可愛,這都是因為他的內心裏覺得對方和囡囡很像的緣故。

隻是他已經很久沒想起囡囡了,所以竟然忽略了內心深處的想法。

看來他的心早就替他認出了囡囡,而他的眼睛卻是被蒙蔽了好久,還差一點就和囡囡失之交臂了。

思及此,霍展祈不禁有些慶幸,幸好他和囡囡沒有錯過。

他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顧歆,覺得怎麽看怎麽好看,而且以前竟然沒發現,顧歆那雙眼,和囡囡的可不就是一模一樣麽。

他竟然如此愚鈍,這麽久才將對方認出來。

因此難得的,霍大爺愧疚了。

他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小時候分離前夕還信誓旦旦,對著囡囡說無論她怎麽變,自己一定都能認出她來,沒承想他都和囡囡同床共枕那麽久,卻是直到今日這個烏龍,他才認出他的囡囡。

想來,囡囡應該生氣了罷?

可憐的霍大爺,不僅愧疚了,還開始忐忑不安。

他見顧歆遲遲不開口,心下越發的著急,因此將丫鬟給揮退了,然後坐到床榻上,溫聲說道:“囡囡,你腳還痛麽?”

誰知顧歆聽見他用低沉悅耳的嗓音喚她“囡囡”時,全身都感到不對勁,因此急急的吼道:“不許叫我囡囡!”

霍展祈被她吼得又是一愣,抿了抿唇,低聲問道:“囡……歆兒,你生氣了是不是?”

顧歆被霍展祈那一聲“歆兒”給雷得外焦裏嫩的,他倒寧願對方喊自己“愛妃”呢,也好過囡囡或是歆兒。

不過她也沒忘了回答對方,“我沒生氣。”

霍展祈聽罷眼睛一亮,“真的?你不生氣?”

顧歆倒是有些疑惑,“我為何要生氣?無緣無故的做啥和自己過不去呢。”

“……你不氣我沒認出你麽?”霍展祈現在的心情很矛盾,顧歆不生氣自然是好的,可是對方的態度看起來太平靜,又讓他心裏有些不得勁兒。

誰知顧歆聞言擺擺手,笑著說道:“我不也沒認出你麽?所以我們扯平啦。”

霍展祈扯了扯嘴角,果然,對方這回答讓他的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你不怪我沒去找你麽?”霍展祈不甘心,又問。

“有什麽好怪的?小時候的話哪裏能當真呢?”顧歆故做瀟灑的說道,可天知道她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日夜都盼著她的“奇哥哥”能找到自己。

隻是當她長大了,學會不再天真之後,便再也沒有想過對方。

霍展祈見她笑得平淡,突然有些惱怒,這就好像你將對方放在心裏念了許多年,可到頭來才發現,對方沒有那麽重視你。

這種感覺真是太憋屈了。

顧歆自是不知他的心思,見他臉色微暗,還打趣的開口說道:“怎麽,難道王爺希望我怪你麽?”

“不要喊我王爺!”誰知霍展祈的反應比她更激烈,顧歆被他吼的一愣,麵色也有些僵硬。

霍展祈見自己嚇著她了,趕忙放緩了語氣,“我之前就說過,隻有我二人獨處時,不要喊我王爺。”

“哦。”顧歆抿了抿唇,悶悶的應了一聲。心裏卻在嘀咕著,小時候挺率真可愛的一個大哥哥,怎麽長大卻成了這麽陰晴不定的模樣?

霍展祈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肯定又在心裏偷罵自己了,他有些無奈,同時卻又帶著寵溺的表情望著她。

縱使知道對方在心裏罵著自己,可霍展祈還是覺得,能夠這樣看著對方,就讓他感到無比的滿足。

若是從前有人告訴他,有一日他會無條件容忍一個商戶家的庶女,他肯定哈哈大笑三聲,再將那人的舌頭給拔了。

不過霍展祈此時,卻是真心實意的感激著皇後和太後,若沒有她二人的心狠手辣,讓他陰錯陽差間娶到了顧歆,那麽今日他也找不回他的囡囡。

如此看來,皇後和太後還真是幫了他大忙呢。

況,當年若沒有太子慫恿他出宮遊玩,他也不會遇上拐子不是?若沒遇上拐子,他就不會認識囡囡,所以說啊,太子和皇後可是大功臣呢。

叫霍展祈來說,他一定要好好的感謝嫡母,讓嫡母知道她辦了一件好事兒,嫡母做好事不留名,可是他當人兒子的,一定要感恩啊。

霍展祈覺得,自己真是大孝子來著。……

……

霍展祈隔日還真的進宮了,當皇後聽見他求見時,還有些訝異,畢竟這不年不節的,且霍展祈還在“反省”呢,怎麽會突然上坤寧宮來了?

不過對方既然來了,皇後也就勉強見一見。

霍展祈進入坤寧宮正殿後,對著坐在上首的皇後娘娘行禮問安,皇後淡淡的叫了起,然後開口問道:“誠王今兒個來,有事?”

“回母後的話,兒臣此次前來,是為了特意向母後道謝的。”霍展祈恭敬說道,麵上還難得的露了一絲笑意。

皇後見霍展祈一副喜形於色的樣子,疑惑的問道:“道謝?”

“是的,若是沒有母後和皇祖母的建言,兒臣無法娶到王妃,倘若兒臣錯過王妃,日後必定追悔莫及,所以兒臣來向母後道謝,多謝母後將王妃賜給兒臣。”霍展祈麵上帶著感激和孺慕,語氣鏗然的說道。

皇後被他這段話給噎住了,當初她和太後根本沒安好心,故意指了個商戶女給霍展祈,她知道以霍展祈高傲自負的性子,必定看不上自個兒的王妃。

到時候他和王妃鬧將起來,她們還可以趁亂塞人入誠王府。

皇後的如意算盤打得好,除了要斷了霍展祈的臂膀之外,還要讓他後宅不寧。

可是沒想到,現在霍展祈卻來道謝,還一副和王妃鶼鰈情深的模樣,讓皇後看了真是膈應得很。

因此她淡淡的說道:“誠王客氣了,本宮身為你的嫡母,自是該為你考慮。”

霍展祈聞言,笑著說道:“小時候不懂事,還怨過母後的狠心,現在兒臣才知曉母後的用心良苦。”

“什麽意思?”皇後皺了皺眉,心裏突然一跳,霍展祈沒事扯小時候做什麽?

隻聽霍展祈滔滔不絕,開始說起當初太子是如何慫恿他出宮,而太子身邊的內侍又是如何幫助他出宮,以及出宮之後他又是怎麽被人拐走,他說得越多,皇後的臉色就越冷。

最後,霍展祈說道:“母後,若非兒臣被拐了,也不會認識王妃,所以兒臣真該感謝當年拐走兒臣的拐子呢。”成功讓皇後變了臉。

皇後不知道霍展祈的話是否意有所指,她鐵青著臉坐在上頭,望著霍展祈端著一副無辜的樣子,可說出來的話卻字字句句都能戳人心肺。

她第一次深深的後悔,當年沒有弄死這小子,竟讓他活著回到宮裏。

當年四皇子偷溜出宮玩耍,結果卻失蹤了,陛下知道之後自是大發雷霆,但是卻沒有聲張,而是暗地裏偷偷找人。

皇後本想對四皇子下殺手,誰知卻讓這小子給跑了,也不知道這小子用了什麽法子,不僅甩掉了她私下派出去的追兵,最後還成功和陛下的人碰麵。

當時她害怕四皇子回宮之後,會說出不利於她和太子的話,誰知四皇子是被人抱著進宮的,說是找到人的時候正在發熱。

四皇子一病就是好幾天,期間燒得胡塗了險些就去了,而燒醒後卻是對此事隻字不提,皇後提心吊膽了好幾日,見他並沒有提起,便漸漸放了心。

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皇後都暗中盯著他,可是他都沒有任何異樣,皇後便以為他忘了。

誰知對方並沒有忘,而是在這裏等著她呢。

還真難為他能一忍十多年。

思及此,皇後的心又是一跳,手心漸漸發涼,誠王有這樣的心性和毅力,難道會甘願屈於太子之下?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皇後也無法昧著良心說,太子比誠王優秀。

望著底下豐神俊朗的霍展祈,皇後的眼神越發晦澀,她的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殺機,不能放任對方繼續成長下去,否則日後必釀成大禍!

那一瞬間的殺機雖然一閃而逝,可是還是讓霍展祈捕捉到了。

霍展祈在心裏冷笑,皇後果然沉不住氣了。

年幼時的他羽翼未豐,所以就算明知是皇後暗算他,也隻能先忍下這口氣,再來慢慢圖謀。

而現在的他,有了想保護的人,因此對著皇後稍稍亮了一下爪子,省得皇後還以為他仍舊是以前那一個可以任人算計的他。……

霍展祈離開坤寧宮後,又拐到禦書房向陛下請安。

皇帝聽聞霍展祈是進宮來向皇後請安的,對於他能夠不忘嫡母的行為感到很滿意,他覺得自己果真沒看走眼,小四就是個純孝的。

又聽說小四向皇後道謝之後,心裏的愧疚雖然沒了,但是卻也更喜歡他了。同時,心裏對於皇後的小動作也越發的不滿。

人就是這樣,若是霍展祈表現出對賜婚不滿意,皇帝可能還不會這麽愧疚,偏偏霍展祈逆來順受不說,還和王妃琴瑟和鳴,且心裏由衷的感謝賜婚。

這麽一來,皇帝就愧疚大發了,心裏對皇後的疙瘩也就越大。

畢竟再怎麽說,霍展祈都是他的兒子,皇後如此慢待他的兒子,是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中麽?

還是皇後覺得,蕭家可以一手遮天?

自古帝王總是薄情又多疑,大慶的皇帝自然不會是例外。

蕭家的權傾朝野已經威脅到他,若不是顧忌著太後,他早想對蕭家下手,可他不能背上不孝的名聲,因此隻能忍耐著蕭家的蹦躂。

當年小四的失蹤,皇帝不是沒懷疑過皇後和蕭家,可是蕭家做的幹淨利落,竟是一點兒把柄或痕跡都沒有,讓皇帝無可奈何。

且蕭家和京城裏其他大世家之間都有聯姻,要動蕭家不是那麽容易的,這一次他借著徐尚書的手,拔除了朝中的一些蛀蟲,可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不到三分之一的朝臣,這樣的人數還遠遠達不到他的預期。

隻是皇帝也不好一下子將人全都給擼了,否則他去哪裏找人填補那些空缺?所以皇帝也隻好暫且忍耐,待到他拔擢了足夠的人才之後,他定要清洗朝堂,將蕭家連根拔起!

……

霍展祈挑撥完皇帝和皇後之間的關係後,悠哉的出了宮。

隻是他的車駕卻在回府的路上,被人給攔住了,攔住他的人不是旁人,是溫府的下人。

霍展祈坐在車裏,手拿著一卷書冊正看著,車停下來後他也沒有抬頭,直到蕭福入內稟報後,他才淡淡的說道:“趕走。”

蕭福一愣,恭敬應下,趕忙退了出去準備讓溫家的下人離開,誰知溫家的下人不走,跪在馬車前就是要求見王爺。

這下子蕭福犯難了,隻好再度上車向王爺稟報。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從路旁衝出來,一下子就撲到了霍展祈的車駕旁,車夫被嚇了一跳,就聽身影對著馬車內的霍展祈,張口悠悠喚了聲,“表哥……”

嗓音哀切婉轉,語調如泣如訴,讓馬車內的蕭福聽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蕭福拿眼偷覷著王爺,卻見王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彷佛沒聽見外麵那一聲銷魂的“表哥”似的。

隻是霍展祈沒反應,車外的人卻是不死心,那人趴在窗子旁,又喚了一聲。

這時候路旁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人認出那是誠王府的車駕,還有人認出趴在車駕旁的人,是溫家的大姑娘,溫婉蓉。

這樣一出“攔路喚情郎”的好戲可不是天天有,因此路人們看得津津有味。

你問為何是喚情郎?溫大姑娘方才那一聲哀怨的嗓子,道出了多少情感和心酸吶,再有京裏誰人不知,溫大姑娘和誠王可是青梅竹馬呢。

當年若不是溫大姑娘要守孝,如今誠王府裏的王妃還不知道是誰哩。

因此眾人眼見著這一對昔日的小情人碰麵,都壓不住八卦之心,紛紛駐足觀察事情會如何發展。

要知道,誠王如今可是左擁右抱,前頭陛下才又賜下個側妃呢,這溫大姑娘就算入王府,也隻能排在第三位了。

霍展祈坐在車內,卻是對溫婉蓉的呼喚充耳不聞,溫婉蓉三番兩次觸碰他的底線,已經讓他的耐心全無。

若不是顧念著溫府,他都可以叫溫婉蓉去死了。

不是他冷血無情,實在是溫婉蓉對自己嫡親的妹妹都可以下手,這樣蛇蠍心腸的姑娘,叫霍展祈覺得心頭發寒。

溫婉瑜的死,讓霍展祈心中對溫婉蓉最後一絲的縱容也消失無蹤。

他想不透,小時候粉團子般可愛的表妹,如何會變成今日這副模樣?

雖然他心中對表妹的感情一直是親情和憐惜,但是不可否認,表妹是他年少時一個美好的回憶。

當初和囡囡分離後,表妹就入了他的眼,他雖然無法像寵愛囡囡那樣疼寵表妹,可也是將表妹納在自己羽翼下護著。

表妹對他的情意他一直都知道,長大後找不到囡囡的他,也曾想過就此迎娶表妹為妻,隻是命運弄人,他和表妹有緣無分。

隻是他接受了這個事實,表妹卻遲遲無法釋懷,以至於做出許多錯事。

最後,表妹不隻將自己的臉毀了,連親妹妹也害死了。

思及此,霍展祈不禁有些唏噓,溫婉瑜毀掉了溫婉蓉的臉,溫婉蓉便殺了溫婉瑜,這一對姐妹的心狠手辣,實在讓人歎為觀止。……

霍展祈的悶聲不吭,似乎更加刺激了溫婉蓉,她臉色一沉,伸手便想要打開車門,可是守在門邊的內侍怎麽可能讓她如願。

因此她便跟內侍推搡了起來。

坐在車內的霍展祈聽見外麵的動靜,眉頭狠狠皺了起來,他終於放下書冊,抬起頭來,對著蕭福說道:“讓她上來。”

雖然他很不想見到溫婉蓉,可是放任對方在外麵和一個內侍拉拉扯扯,丟的是溫府的臉麵,也是他的臉麵。

而溫婉蓉見到蕭福從車裏出來,並且請她進去時,她高興壞了,對著方才攔著她的內侍狠狠的啐了一口,實在是粗鄙的讓人側目。

路人見溫姑娘上了馬車之後,溫府的下人便退了開來,知道沒戲看了,果然就見誠王府的車駕繼續前行,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馬車裏,溫婉蓉局促的坐在霍展祈對麵。

她已經很久沒見到表哥了,自從上一回她被表哥強製送回溫府後,就被關在府裏頭,哪兒都不能去,因此也就不曾見對過方。

而她今日出來還是偷跑的,本來想到誠王府找表哥,誰知道正好在半道上瞧見了表哥的車駕,因此她便讓護著她跑出來的幾個下人去攔路。

她直勾勾的盯著霍展祈,眼中帶著無法錯認的迷戀,饒是鎮定如霍展祈,也有些受不住她如此熱烈的注視。

因此他淡淡的開口說道:“不知表妹找本王有何事?”

“表哥,你還記得那一年上元節,你說過的話麽?”溫婉蓉癡迷的盯著霍展祈,語氣中藏著濃烈的感情。

霍展祈聞言訕笑一聲,這倒是巧了,今日又來一個問他記不記得過去的。

他啪的一聲闔上書冊,抬起頭望著溫婉蓉,“上元節?本王說過那麽多話,哪裏又記得清呢?”

他看不見溫婉蓉的表情,但是從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多少也能猜到對方的臉色有多難看。

他的視線掃過溫婉蓉麵上的麵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縱使他不是很在意外表,但是一個姑娘家若連心裏都爛了,那麽也就不值得人喜歡了。

溫婉蓉毀容之初,他也曾心疼過,畢竟是真心嗬護過的表妹,就算沒有男女之情,但是多年來的親情也不是假的。

隻是表妹千不該萬不該,在自己麵前詆毀王妃,甚至暗示自己,她的臉都是王妃害的。

當時他曾經動搖過,因此跑去質問了顧歆,現在想想,他真不是個東西。

之後溫婉蓉又處處針對顧歆和他府裏的侍妾,直到溫婉瑜死了,他才驚覺溫婉蓉已經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溫柔似水的表妹了。

一個人容貌再怎麽不出色,但隻要心是好的,那麽就是毀容了他也不會覺得難看。

可是溫婉蓉的心卻是已經壞了,如今讓霍展祈來說,她的心比她的臉還可怖。

因此他對對方也就不用太客氣。

而溫婉蓉聽見霍展祈毫不留情的回答,眼眶漸漸紅了。

那一年的上元節,是她記憶裏最美好的一段回憶,這麽多年來她都沒忘,可表哥輕飄飄一句“記不清”,就將她的美好給打碎了。

溫婉蓉呆愣在那裏,淚眼模糊的看著眼前的霍展祈。

人還是那個人,可眼中的溫柔和麵上的笑容,已經全都消失不見了。

溫婉蓉呆呆望著霍展祈,心裏是撕裂般的疼痛,她想,她是不是把表哥給弄丟了?

“表哥,你有沒有……愛過我?”溫婉蓉恍惚中,把心裏的話問了出來。

“你是本王的表妹,本王護著你是應該的,許是這樣,才會讓你誤會了罷。”霍展祈神色冷漠,語氣冷淡的說道。

“……哈哈哈……好一個誤會……哈哈哈……”溫婉蓉聽罷,卻是吃吃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連眼淚都流下來了。

這便她心心念念的良人啊,小時候對自己嗬護有加,長大了對自己溫柔體貼,現在卻說是自己自作多情誤會了。

溫婉蓉笑夠了,這才冷聲說道:“那些年我跟在你身後跑,不斷說著喜歡時,你為何不澄清?我送給你禮物,隱晦的表白心意時,你為何不拒絕?”

如今見自己毀容了,不複往日的美貌,他才來一句自己誤會了。

好,真是好啊,她當真是瞎了眼,才會讓滿腔情意付諸流水。

霍展祈聞言神色未改,依舊冷淡無比的回道:“本王從不曾回應你,也曾委婉的拒絕,是你執意要等著本王,你忘了麽?”

溫婉蓉被他冷酷無比的樣子給震住了,腦中猛然回想起,當初第一次向對方表白心意時,對方麵上的錯愕和為難。

之後對方確實曾說過,他的心裏住著一個人,而且他也在等著一個人。

但是當時的溫婉蓉並不相信,她和表哥青梅竹馬,表哥的身邊有沒有人她還不清楚麽?所以她覺得這是表哥的借口。

她以為表哥是害羞了,所以才故意找了借口打發她,而她也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開始鍥而不舍的追逐著表哥。

沒承想,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而霍展祈見她不再說話,淡淡的說道:“本王送你回溫府,日後……你好自為之罷。”

霍展祈沒有發現,溫婉蓉隱在袖中的手動了動,他說完後,便不再看向溫婉蓉,轉而拿起書冊繼續讀著。

溫婉蓉坐在一旁,低垂著頭沉默不語,許久之後,她才抬頭望向霍展祈,啞聲說道:“表哥,今日一別,以後還請多保重。”

“……你也是。”霍展祈有些訝異溫婉蓉態度的轉變,但是對方能夠看開是最好的,因此他也不吝於給予祝福。

過了一會兒,溫府到了,霍展祈放下書冊,對著溫婉蓉說道:“本王送你進去,順便和舅父舅母打一聲招呼。”

“多謝表哥。”溫婉蓉低聲說道,可卻是沒有動作。

霍展祈見她還坐著不起身,挑眉問道:“怎麽了?”

“……腳有些麻了,不礙事。”溫婉蓉動了動腳,垂著頭細聲說道。

霍展祈聞言皺了皺眉,正想喚蕭福進來時,就聽溫婉蓉哀切的問道:“表哥,拉我最後一把不行麽?”

霍展祈頓了頓,起身探過去伸出手,隻是他才剛碰到溫婉蓉的肩膀,就覺得胸口一涼,低頭望去,一把小匕首已經沒入胸膛。……

誠王府裏。

顧歆本來正在喝茶,突然心口一痛,手中的茶盞都摔了。

一旁的琥珀和琉璃見她捂著胸口一臉難受的樣子,頓時都嚇壞了,正想要找人去請良醫正時,就聽見她說:“我無事,不用麻煩良醫正了。”

兩人聞言再看她,就見她已經坐直了身子,麵上也沒了難受。

顧歆自個兒也覺得奇怪,方才還痛得很的心口,現在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可是疼痛過後,心裏卻是有些發慌。

就在她坐立難安時,門外丫鬟驚慌來報,說是王爺受傷了,正往著瑾嵐院而來。

顧歆聞言一驚,倏地起身開口問道:“怎麽一回事?王爺怎麽會受傷呢?”同時一邊快步往外走去。

她才剛出了房門,就見到蕭福領著幾個奴仆,抬著一個人走入了院門。

她趕忙迎了上去,就見霍展祈渾身是血的躺在軟榻上,她頓時一驚,顫聲問道:“王爺這是怎麽了?你們當心些,良醫正呢?”

“回王妃的話,奴才已經使人去請良醫正了,這事兒說來話長,還是先將王爺安頓好罷。”蕭福抹抹額上的汗水,臉色焦急的說道。

“嗯,琥珀、琉璃,你們快去幫忙。”顧歆指了兩個貼身丫鬟去幫著安頓霍展祈,同時她則是在外頭,應付那些收到消息趕來的侍妾們。

不一會兒,良醫正來了,顧歆也沒心情和侍妾們周旋了,幹脆的將她們都趕了回去,然後讓人守著院門,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也不許出。

顧歆跟著良醫正進了臥房,就見蕭福已經幫霍展祈把染血的外袍脫掉,顧歆這才看見,霍展祈的胸口破了一個洞,裏頭白色的中衣都已經被染得鮮紅。

良醫正見到這樣嚴重的傷勢,也是吃了一大驚,趕忙上前替王爺療傷。

顧歆在一旁幫不上忙,隻好捉著蕭福到旁邊,低聲問著事發經過。

“回王妃的話,奴才也不是很清楚,當時隻有王爺和表姑娘在馬車裏……”蕭福苦著臉,低聲說道。

“表姑娘?”顧歆聞言眉心一跳,溫婉蓉那個瘋子怎麽會跑出來?之前霍展祈將對方送回溫府後,不是說溫府將她看管起來了麽?

蕭福便將今日溫婉蓉攔路一事說了一遍,顧歆聽罷,氣得臉都青了,這個溫婉蓉真是陰魂不散,這一次竟然還刺傷了霍展祈。

看著霍展祈滿身的血,顧歆真是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就在這時,腦中的係統叮了一聲——

【尊敬的角色您好,角色的命定之人生命值過低,是否開啟“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顧歆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良醫正驚慌的說道:“王妃,恕下官無能為力,不知太醫是否到了?王爺……王爺要撐不住了……”

顧歆聞言踉蹌一下,這時係統又重複了一遍,她不再猶豫,連忙同意開啟“同生共死”。

隻見她同意之後,係統麵板突然跳了出來,並且開始發出白光。

同時,她看見躺在床榻上麵色灰白的霍展祈,身上也開始發出微微的白光。

她趕緊撲了過去,緊握住霍展祈的手,在他耳旁喃喃念著,“撐下去……你一定要撐下去……祈哥哥……撐下去……”

就在等待的同時,顧歆的心也一點一點的收緊,她感覺得到,霍展祈的手在漸漸的發涼,她的眼中不知不覺的*了眼淚。

她在心裏對係統吼著,“不是說要同生共死麽?”

隨著她的話音剛落,係統麵板突然消失了,霍展祈身上的白光也消失了。

顧歆心裏咯噔一下,趕忙抬頭望向霍展祈,隻見對方靜靜躺在床榻上,胸部幾乎沒有起伏了。

她驚了一下,伸出手顫巍巍的湊到對方的鼻子下,好容易才感覺到有些微的氣息,她雙腿一軟,頓時坐倒在床榻邊。

琥珀和琉璃見狀一驚,趕忙過來攙扶她,卻見王妃淚流滿練,兩人錯愕,麵麵相覷,難道王爺……

就在這時,顧歆啞聲說道:“快去看太醫來了沒,來了直接請進來。”

琥珀回過神來,忙迭聲應下,然後趕緊退了出去。

顧歆在琉璃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擦了擦眼淚,對著一旁的良醫正說道:“王爺會撐下去的,還請良醫正先替王爺包紮傷口。”

良醫正趕忙上前,先替霍展祈處理傷口。

顧歆就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木著一張臉等待太醫。

過了一會兒,太醫總算來了,經過幾個太醫的全力搶救,霍展祈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

顧歆在一旁看著太醫們處理霍展祈的傷口,那一盆一盆的血水,幾乎刺紅了顧歆的眼,她靜靜的坐在一旁,什麽話也沒說。

待到霍展祈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太醫們也不敢離開,就怕王爺的傷勢起伏,因此顧歆便讓丫鬟收拾客房,好讓太醫們安置。

顧歆自己則是留在房內,親自照顧著霍展祈。

太醫們說了,晚上霍展祈便會發熱,她不放心將霍展祈交給丫鬟照顧,因此自己守在床榻邊,凡事都親力親為。

入了夜之後,霍展祈開始慢慢發熱,顧歆一遍一遍的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水,然後用帕子沾了水敷在額頭上。

太醫們來看過一回,說這是正常的,隻要熱度退下去就無礙了。

期間她還灌了霍展祈一碗湯藥。

霍展祈因著昏迷不醒,所以緊咬著牙根,顧歆無法,隻能采取嘴對嘴喂藥,好容易才讓霍展祈將藥喝下去,她自己也累得滿身汗。

一整夜,顧歆都沒有闔眼,就這麽守著霍展祈。

等到天微微亮時,霍展祈的熱度終於全退了下去,顧歆一放鬆,忍不住便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待到她清醒時,人卻是躺在床榻上,顧歆頓時一驚,趕忙轉頭望去,隻見床榻上已經空無一人。

她驚慌的叫道:“琥珀!琉璃!”琥珀和琉璃聞聲趕忙進來,就見到王妃披散著頭發,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