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_第十九章
自從那天晚上,吳潔麗和顧芸莉經過一夜長談之後,讓吳潔麗知道了朱駿和程紅梅交往的真實情況。這幾天,吳潔麗想得很多很多,她一直琢磨著怎樣找朱駿好好地談一談,以解除二人之間的誤會。
這是清明節後的第一個休息天。吳潔麗約顧芸莉一起到八連走一趟,顧芸莉立即答應了。午餐後,她倆穿戴整潔就出門了。
再說朱駿,自從那天在程紅梅的墓地前,遭吳潔麗狠狠地打了耳光,回到連隊後,心中一直悶悶不樂。朱駿腦海裏非常雜亂,為什麽程紅梅會為自己而死,為什麽吳潔麗會離自己而去,自己在前世到底作了什麽孽。想到此,朱駿萬念俱灰,感到心灰意冷。
這天,是連隊的休息天。身心倍受煎熬的朱駿,在午飯間,他拿出了一瓶白酒,到食堂裏買了幾隻菜,又炒了一盤花生米,就在自己的單人小夥房裏,悶悶地喝起了酒。這真是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呀。幾杯酒下肚,朱駿就進入了半醉半醒的狀態。朱駿感到胃中不停地翻騰著,一陣陣濃烈的酒味不停地往喉嚨上湧。他趕快跑到門口,把酒和菜全部吐在了門外的牆角旁。
原來醇香的白酒,經過肚子裏發酵,再吐在地上,發出一股股酒精的惡臭味。朱駿隻感到頭重腳輕,迷迷糊糊,他跑進房間,拿起酒杯還想喝。突然,一隻酒杯被人奪了過去。朱駿睜著惺忪的眼神,看到眼前有幾個女人的身影在不停地晃動。就結結巴巴地說:“你們是誰呀?為什麽奪我酒杯?”朱駿話沒說完,一杯白酒就夾頭夾腦地潑在了朱駿的臉上。朱駿一驚,酒已醒了一半。
潑酒的不是別人,正是顧芸莉。她陪著吳潔麗來找朱駿,一進門看此情景,顧芸莉就勃然大怒,她圓睜杏眼大叫道:“你為什麽要喝得酩酊大醉?讓你喝,讓你喝個痛快!”一邊說,一邊把白酒倒在酒杯中,又潑在朱駿的臉上。
身心脆弱的吳潔麗馬上拉住顧芸莉,心痛地說:“大姐,別難為他了。”邊說,邊倒了一杯濃茶,端給了朱駿。
朱駿看到麵前站著的吳潔麗和顧芸莉,感到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吳潔麗慌忙把朱駿扶上床,拿起毛巾幫他擦洗幹淨,又幫他脫去外套和鞋子,讓朱駿躺在了床上。顧芸莉便去收拾桌上的殘羹剩飯。
收拾停當,吳潔麗和顧芸莉就坐在了朱駿的床邊。朱駿雖然已醉,但腦子還很清醒。他拉著吳潔麗的手,激動地眼眶濕了,說:“麗麗,你終於來見我了?”。吳潔麗沒說話,她雙腮緋紅,激動地心在顫動著,她緊緊地握著朱駿的手,兩顆心在激烈地碰撞著。兩個人靜靜地坐在一起。四目相視,瞳孔裏閃爍著晶瑩剔透的淚水,說不出一句話。
顧芸莉看著他倆真情流露,慢慢地走出了朱駿的小夥房,輕輕地把門拉上,一個人悄悄地朝公路方向走去。
春風輕拂,柳枝婆娑。在這間小夥房裏,這對戀人經過艱辛的曆程,相擁而泣,纏纏綿綿地傾訴著衷腸。
這位當年宣誓要紮根農村一輩子的知識青年朱駿和家庭出身不好的吳潔麗就在這間房子裏,定下了終身:海枯石爛,永不變心,終身相隨,白頭偕老。接著,他倆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夜幕降臨了,情竇初開的一對戀人相依相伴,吳潔麗秀眉像柳葉微挑鳳眼,俊挺的鼻梁,讓朱駿魂不守舍。當朱駿的舌尖觸到吳潔麗那薄薄的紅唇時,濕熱的觸感讓他心中一顫。就在這一夜,朱駿第一次接觸到女人柔軟溫滑的*,他盡情地吸吮著吳潔麗身上散發出一種沁人心扉的幽幽體香。而此時的吳潔麗任憑朱駿的擺布,初次感受到人生銷魂的第一次,她緊閉雙眸,微微顫抖,喘著粗氣呻吟著。兩個人雲裏來,霧裏去,陶醉在幸福和甜蜜之中。
天已經很晚了,朱駿陪著吳潔麗回到了七連的路口。臨別時,兩人依依不舍,擁抱著,親吻著。很久,朱駿才說:“麗麗,我該走了,讓我倆永遠記住今天的約定。”吳潔麗又撲了過去,輕輕地吻了朱駿的臉頰,甜蜜地笑了,她對著朱駿輕輕地說:“路上小心,再見!”
“再見!”朱駿含著笑,揮手告別了吳潔麗。
吳潔麗站在路口,目送著消失在黑暗中的朱駿,心中充滿了未來的憧憬和希望。
朱駿離開了七連的時候,大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以後了。他走出七連,想了想,還是從田埂小路回連隊吧,這樣可以快些。想到此,朱駿拿著手電筒,獨自一人匆匆地往田埂的小路趕回自己的連隊,七連的房子離他也越來越遠了,朱駿回頭一望,七連的燈火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中,朱駿加快了腳步,往自己的連隊趕路。
在田埂小路上,春風吹在田地裏,發出了“呼呼”的聲響,青蛙在地頭田間“呱呱呱”不停地鳴叫著,偶爾還聽到遠處一陣陣的狗吠聲。
這天晚上,雖說是清明,由於月圓當空,田野裏好像被撒上了一片銀霜,田埂小路看得非常清楚。朱駿關閉了手電筒,提著輕盈的腳步,拚命地往連隊趕。
突然,朱駿感到有些害怕,因為再往前走,就要翻過一道壩,而壩的另一邊,就是一片亂墳崗,程紅梅的墓也在這一片亂墳崗內。朱駿就是要穿過這片亂墳崗,再跨過一條小溝,才可以進入八連地界的小麥田,然後,再沿著小麥田的田埂一直走到頭,就可以到達自己的宿舍了。而小麥田的田埂右邊,是一條排水溝,溝的兩邊長滿了雜草。
朱駿不由地放慢了腳步,心中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一段故事:
那是一個燒窯的窯工。這天早上,窯工把自己辛辛苦苦燒成的幾十隻砂鍋疊在一起,綁成兩捆,用一根扁擔挑著砂鍋到集市上去賣,集市離窯工家大約有幾十裏的路程。
這天,砂鍋的生意確實也不好,到太陽下山的時候,一隻砂鍋都沒有賣出去。窯工心想,再等一會吧,或許也能賣出去幾個。窯工希望看到有人來買他的砂鍋,但是,窯工左等右盼,一直等到天黑,還是沒有人來買砂鍋。窯工隻能把這擔砂鍋又挑回了家。
天越來越暗,窯工快步往回家的路上趕。突然,窯工的麵前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村莊。黑夜中,村口站著一個年輕的農婦。農婦看到窯工挑著一擔砂鍋,就走過來問:“砂鍋多少錢一個?”。當告知價格後,農婦就說,這麽便宜呀,我要一個。一會兒,又跑出來幾個村民,你一個,我一個,沒多久,一擔砂鍋全賣完了。
窯工高高興興地拿著扁擔和捆綁砂鍋的繩索回家了。
一進家門,窯工的老婆看到自己的老公賣完了全部的砂鍋回家了,就高高興興地從房間裏拿出了一隻點燃著的油燈,另一隻手擋住油燈前的風,慢慢地走到灶間,把跳動著火苗的油燈放在桌子上。
窯工笑著把裝錢的布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就等著老婆來數錢。
他老婆把袋子裏的錢全部倒在桌子上,一看,驚呆了。這那裏是什麽銅錢呀?倒在桌子上的全都是碎瓦片,碎碗片等東西,窯工看了,一下子暈倒在地上。
天亮了,他的家人沿著去集市的路查看。經過一片墓地時,看到一擔砂鍋原封不動地放在亂墳崗內。
朱駿一邊想著故事的內容,一邊往前走著,嚇得毛骨悚然,腳步好像變得越來越沉重,冷汗也冒了出來,他不知不覺地已經走到了壩前。
朱駿猶豫了,是朝前走,還是回頭朝公路方向走呢?如果朝公路走,那還要回到七連,繞很大的一個圈子。這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回到自己的連隊呢?朱駿定了定神,決定繼續朝前走。
朱駿跨出沉重的腳步,走上了壩子的頂部。
晚上,朱駿站在月光下,看著壩子的另一麵,一排排亂墳頭隱隱約約地豎立著。清明節的祭拜跡象,還殘留在墳地裏,燒成一半的蠟燭、香根,東倒西歪滿地都是,紙旗,花圈被夜風吹得呼呼作響,滿地飛舞著。還有幾個好像是新立的墳頭,墳上沒有草。程紅梅的新墓被風吹過來的紙花,冥錢包圍著,旋轉著。朱駿打了個寒戰,心中不由產生一種惻隱之心,他看著程紅梅的幕,心中泛起一陣陣酸痛。
朱駿沿著銀白色的路,走下了壩子。這些黃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各種顏色的花紙和五花十色的冥錢,經風一吹,就在朱駿的腳下繞著轉,朱駿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快步衝下壩坡,穿越亂墳崗,想早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穿過亂墳崗後,馬上就進入了八連的地界。朱駿走到了一條水溝旁。由於夜深人靜,也由於是在廣闊的田野裏,這水溝裏的流水,發出很響的潺潺流水聲。朱駿一步跨過溝去,拚命地朝連隊方向跑。
突然,朱駿隱隱約約聽到了一種很淒慘的哭聲,這哭聲傳到朱駿的耳中,使他膽戰心驚,不寒而栗。朱駿立即停住了腳步,心中不斷地念叨著:“是程紅梅嗎?我沒有害你,我並沒有害過你呀”。朱駿往田野的四周看了看,並沒發現什麽。又仔細地聽了一會兒,這淒慘的哭聲,好像離他不遠,好像就在排水溝的草叢裏,過了一會兒,這哭聲又消失了。朱駿心想:是不是因為我害怕,而引起的幻覺呢?
不管這麽多了,趕路要緊。朱駿心裏想著,不由地又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
沒走幾步,朱駿看到了前麵很遠的地方,有一個白影子朝他的方向,迎麵走了過來。朱駿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前麵,確實是一個白色的人影在晃動。朱駿趕緊放慢了腳步,他把一隻手放進了口袋裏,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手電筒,手心也出汗了。
怎麽走?朱駿的腦海急劇地翻騰著,害怕和恐懼的心裏占據了上風,他幾乎到了暈厥的地步。朱駿後悔走這條農村的夜路,他把腳步放得很慢很慢,似乎是在等著白色的影子向著自己慢慢地移過來。
這時,朱駿瞪大了眼睛,朝著白影子的方向仔細地看著。突然,朱駿感覺到,白影子朝自己方向移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朱駿馬上意識到,那白影子不是什麽鬼,肯定也是趕夜路的人!因為隻有人,才會感到害怕,隻有害怕了,腳步才會放慢。朱駿雖然還是往前慢慢地走著,但腦海裏卻在激烈地思考著。他心裏想著,對麵的人是不是也已經看到了我,也感到了害怕,對麵的人會不會也在想著,這半夜三更的,誰還會在田埂裏走路呢?
想到這裏,朱駿膽子又大了起來,他加快了腳步,大膽地朝白影子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白影子反而膽怯了,隻見白影子離開了田埂,朝小麥地裏走去。當朱駿走到剛才白影子走的地方,白影子已經不見了。
朱駿又加快了腳步,幾乎到了跑步的速度,快速跑進自己的連隊。他跨進自己的小夥房,臉也沒洗,腳也沒洗,倒在床上,蒙頭就睡。
朱駿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想著今天一天的變化太多了,從悲哀到興奮,又從興奮到恐懼,像是在夢中度過的一樣。特別是想到程紅梅的新墓,孤伶伶地豎在那裏,陪伴著那些孤魂野鬼,不由地淚水又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