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_第十一章(一)
快要過年了，農場也已經放假了。大部分下鄉的知青都在忙忙碌碌地準備著農副產品和當地的土特產，打算帶回家過年。
在七連知青的宿舍裏，到處都放滿了從農村采購來的花生和芝麻，每間宿舍都能看到知青在空餘的時間裏，把花生仁剝出來晾著，然後裝成小包，以方便攜帶回上海；知青從湖邊買來的大青魚，也讓連隊老職工從背部剖開，魚身被抹上了鹽醃製後，一排排晾在了屋簷下的竹竿上；宿舍的桌上放滿了一瓶瓶的麻油。這些農副產品都是在當年物資相當匱乏的上海是很難買到，許多農副產品在上海還需要憑票供應，也僅僅隻能購買半斤或一斤。
程紅梅，顧芸莉和朱琴琴都把旅行袋裝得鼓鼓囊囊的，她們打算早點結伴回上海探親。
吳潔麗這年沒打算回上海過年，她買了一些農副產品，托顧芸莉和自己的同校同學朱琴琴帶給自己的爸爸。
其實，吳潔麗並不是不想回家過年，而是想到自己到農場半年都不到，家裏的經濟條件也不好，父親為了自己上山下鄉，把省吃儉用留下的一些錢，全部花在了自己的身上。今年不回上海探親，也可以省下幾十元錢，寄給父親貼補家用。想到這些，吳潔麗決定這年就不回家探親了。
吳潔麗心意已決，馬上給爸爸寫了一封信。托朱琴琴帶給了自己的父親。然後，立即跑到場部郵電所，把身邊僅有的幾十元錢，全部寄給了爸爸。
這一天，吳潔麗把程紅梅，顧芸莉和朱琴琴送走以後，獨自一個人回到了宿舍，看著程紅梅和其他宿舍的知青都去探親而顯得空蕩蕩的走道，看著冷冷清清的宿舍也隻有自己一個人住，感到有一種孤獨感。她幫程紅梅卷起了鋪蓋，整理完自己的東西，準備到林排長家裏去坐坐。
突然，朱駿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吳潔麗的宿舍。吳潔麗很詫異地問：“駿哥，你怎麽沒回上海探親呀？”
朱駿脫下棉大衣、帽子和手套說：“我把連隊的知青都安排好了，準備和另外幾個知青打算明天一起回上海。剛才到場部辦些事路過這裏，我就來看看你們走了沒有？”
吳潔麗讓朱駿坐在程紅梅的床邊，泡了一杯茶端給朱駿說：“程紅梅，顧芸莉和朱琴琴今天早上回上海了，今年我不打算回家探親。”
“為什麽不回上海探親？”朱駿感到有些奇怪，又說：“不回家，你爸爸會想你的，你應該回家陪陪你爸爸。”
“我已經寫信告訴爸爸了，我今年不回家探親，明年再回上海。”吳潔麗回答著。
朱駿想：吳潔麗不回家，可能是由於經濟緊張的原因吧。朱駿馬上從口袋裏掏出十幾元錢，遞給吳潔麗說：“這錢你拿著，就在這次探親回家的路上用吧。”
吳潔麗馬上推辭著說：“我有錢，我有錢。我真的不想回家，不是沒有錢而不回家。”
朱駿沉思了片刻說：“那好吧，今年我也不回上海了.”
“你為什麽不回家？”吳潔麗看著朱駿疑惑地問道。
“我回上海也沒什麽事，就在農場陪陪你吧！”
“那怎麽行呢？你還是回家吧。”
“不，我把農副產品讓他們幫我帶回家，讓他們告訴我家父母，我今年不回家了。”朱駿非常堅決地說著。
正談論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由於連隊裏還有單身漢，所以連隊的食堂還開著。
吳潔麗拿起三隻搪瓷碗，對朱駿說：“你坐會兒，我去食堂買飯。”
朱駿攔住吳潔麗說：“不用了，我馬上回連隊去，我要告訴他們，今年我不回上海探親了，讓他們自己準備一下先走。”說著，朱駿便告辭了吳潔麗，騎上自行車飛快地趕回連隊去了。
吳潔麗此時的心，就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搞不懂，朱駿到底喜歡的是誰？是程紅梅嗎？為什麽會為了我而不回家探親呢？
吳潔麗想來想去不明白其中的奧秘，突然，吳潔麗笑著對自己說：“真傻，我和朱駿怎麽可能修成正果呢？自己和朱駿之間，門不當、戶不對的，距離太遠了，絕不可能攜手走在一起呢？”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誌堅來了，他在門外大叫道：“麗麗，媽媽叫你一起去吃飯。”
那天，林排長知道吳潔麗今年不回家探親消息後，就打算在今年春節，讓吳潔麗到自己家裏一起過年。今天，連隊知青基本都回家探親了，林排長就叫誌堅請吳潔麗到自己家來吃飯。
吳潔麗跟著誌堅一起來到了林排長的家。
林排長的家，是磚瓦結構的平房。一進門就是廚房，灶頭旁邊堆滿了柴火和引火的稻草。灶頭的煙囪穿過屋頂通向外麵，爐門前還放著一隻小木凳，這隻小木凳是燒飯做菜時，主人不斷地往爐腔內添柴火時坐的。灶頭旁邊還放著一隻大水缸，水缸旁就是一根扁擔和兩隻大木桶。廚房的角落裏放著鋤頭、鐵鍬之類的農具，一頂舊草帽還掛在鐵鍬的柄上。廚房的正當中放著一張八仙桌，四周放著四隻長板凳。廚房後麵的小房間是誌堅的臥室，旁邊的大房間就是林排長的臥室。
林排長今天像招待出嫁回門的閨女一樣，燒了滿滿一桌子菜，有魚、有肉、又有雞、又有鴨。還請了幾個連隊的老職工一起來家助興。
林排長一見誌堅帶著吳潔麗進門，立即拉住吳潔麗的手，親切地說：“麗麗，這裏條件雖然沒有你們上海大城市這麽好，但是，這裏畢竟是一個家，它能遮風擋雨，祛寒保暖，你就把這個家當成是自己的家吧，想吃什麽就對我說，我幫你去做。”
林排長的一席話，吳潔麗聽了感到非常溫馨。是的，吳潔麗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家庭的溫暖，媽媽過早的離開了自己。在她的記憶裏，好像沒有得到過母愛，爸爸帶著自己過著艱辛的生活。每年過年，家裏從來沒有燒過那麽多的菜。今天，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肴，吳潔麗感到慈祥的林排長就像是自己的母親善待女兒一樣。她默默地點著頭，坐到了林排長的身邊。
家宴在歡聲笑語中進行著。
林排長陪著大家吃了一會，又去忙著把剛起鍋的熱氣騰騰的菜往桌上端。誌堅和連隊老職工一邊喝著白酒，一邊說笑著，其樂融融。吳潔麗不會喝酒，就喝著誌堅從江西帶來的綠茶。誌堅怕吳潔麗一個人坐著很孤單，就找著話題和吳潔麗聊著，一會兒幫吳潔麗的碗裏夾魚，一會兒又幫吳潔麗的碗裏夾雞，一隻碗上，堆得滿滿的菜。
林排長和幾個老職工也頻頻勸吳潔麗多吃點。
吳潔麗感到從未有過的溫馨和愉悅。
春節前後，農場的天氣特別好，陽光明媚，大地暖洋洋的。朱駿沒有回家探親，這些天也沒事，感到有些無聊。這天下午，朱駿騎著連部的自行車跑到了七連。
由於連隊知青都去探親了，連隊裏顯得冷冷清清。特別是知青宿舍，往常一片熱鬧的情景已經不見了，就連平時在知青宿舍門前溜達的群狗，也無影無蹤，不知去向。每間知青宿舍的房門都鎖著。
朱駿一進七連，看到的隻是一群一群職工家屬圍在家門前曬太陽，還有許多老職工圍在一起抽著袋煙、啃著瓜子和聊著天，還有一些女職工圍坐在一起，一邊織著手中毛衣，一邊滿臉笑容的聊著天。雖然，缺少了知青的喧嘩，但是，連隊裏還是表現出春節中祥和、愉悅、歡快的氣氛。
朱駿踩著自行車，徑直來到吳潔麗宿舍的門前，看到吳潔麗宿舍的門鎖著。朱駿想，吳潔麗會去哪裏呢？
朱駿走回到家屬宿舍的門前，對著正坐在小板凳上織毛衣的女職工問道：“請問，上海知青吳潔麗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