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九章 不羨永遠，不許諾言（上）
我打著傘雨下的特別大，山路也陡峭的不好走，平時二十分鍾的路程這一次足足走了快一小時，小元寶倒是被雨水淋的很歡喜，一會晃晃腦袋，一會在水坑裏蹦躂一下，歡脫的很。
張子卿的氣息恢複了不少，隻是看起來仍然虛弱的緊，我剛走到洞穴口，就聽見他開口道“下這麽大的雨，你怎麽還過來了。”
我收了傘，擱在洞口處，打量了一眼他已經用虛氣掩飾好的右胳膊，輕鬆回他“沒關係，這山路我走的熟，看來你恢複的不錯，都已經能用虛氣製造假象了。”
“哪怕我就剩一口氣，也不想被你看見我殘破不堪的樣子。”
“你前世到底遇到什麽了？怎麽會肉盡至骨受這種重的大傷？”我想起張子卿那條血淋淋的胳膊，就心口一陣發慌添堵。
張子卿歎了口氣“遇到惡霸，他欺負我媳婦，我以死相護才保全了她，隻是沒想到那丫頭比我更傻。”
“我嫂子怎麽了？”我歪頭問他，張子卿聽聞瞅我一眼，嘴角含笑“嫂子？”
“對啊！你說你是我哥哥，那你媳婦不就是我嫂子嗎？”
“這麽說也對，總之就是你嫂子後來也沒了。”
“你不是說你拆了我因緣，我想不開尋死了嗎？那你的這些事，都是我死後發生的了？”
“嗯，你不在了倒黴的事就跟著來了。”
我忽然對自己的前世特別好奇，忍不住繼續發問“那我前世長什麽樣子啊？”
張子卿細細從頭到腳打量我一番，認真地說“五官倒沒什麽太大變化，氣質差了不少。”
我撅嘴“你是說我這輩子生的醜了？”
“這話可是染兒你自己說的。”
“張子卿你怎麽說話也這麽欺負人呢。”
“嗬嗬。”他笑得溫潤，眼裏竟是神采奕奕的光芒在閃爍，那時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眼裏竟全是我自己。
張子卿和我說起，我們少年時在花燈節上猜燈謎的事，為了想要我心儀的那個虎頭花燈，硬是拉著張子卿將整條街的燈謎猜了個遍；我少時像一條甩不掉的尾巴一樣就喜歡黏在他的身後，走到哪裏做任何事情我都喜歡參合一起，常常惹張子卿氣急敗壞又無處發泄，我拖著腮幫子聽的認真，張子卿滿眼裏都是寵溺的笑意，恨不得將我遺忘的前世記憶一次性的灌輸給我......
“你不喜歡穿女裝，時常穿扮成男兒偷偷跟在我的身後。有一次，我無意被同僚帶進了望月樓...也就是你們說的煙花之地。”他神色有些尷尬，我點了點頭，煞有其事的“噢！就是青樓妓院是吧！”
“隻是姑娘女子賣藝場所，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
“原來張子卿你也會卻哪種地方啊！”
他抿著唇，淡聲道“就那一次而已，最後還被你搞砸了，在同僚跟前也出了大洋相。”
我捂嘴偷樂，“快說快說，怎麽回事！”
“你以為我是去尋花問柳，便扮成男兒身也跟著進了望月樓裏。誰知道，你將我同僚點中的一名姑娘買通，穿了她的衣服，帶著麵紗扮成青樓女子出現在我的跟前，還一個勁的哄勸我喝酒逗樂...”
“那我那時也太不懂事了,這不是毀了張子卿你的美事嘛！”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久久，微斂著眼，然後說“的確不懂事，好在我已經習慣了很久了。”
張子卿忽然提聲道“染兒，你想記起以前的事情嗎？”
“啊！...前世的事嗎？這個怎麽可能還會記得呢？”
“我就隨口一說，你要有什麽想知道的，我也可以告訴你。”
我想了想，隨口道“不過，要是可以的話，我還是挺樂意記得的，難怪我總覺得你親近，而且好像每次你一受傷我都會隱隱覺得心口不太舒服，像是有種感應一樣，原來我們還有這層前世的關係。那我到底該叫你什麽呢？你現在還算是我哥哥嗎？”
“以前少時你總愛叫我子卿哥哥，成年後便直呼我子卿了。你若是叫我哥哥，沒準我還不太習慣呢。”
我們聊天間，小元寶的眼神就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倆之間來回地掃，我瞅它一眼，露出不解的表情，小元寶齜牙露出招牌的假笑道“姐姐和白衣郎眉目之間很像。”
張子卿收起笑臉，一揮袖對著小元寶冷聲道“你可以送這個姐姐下山了，路上當心。”
我撐起傘揮手“子卿，我明天再來。”
張子卿也笑，我卻未發現他笑得有些慘淡，到後來我才明白他為何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原來，曾幾何時我也這樣和他揮手道別，而如今卻已經是人鬼殊途。
今天風特別大，即便我撐著傘也被雨水打濕了一臉，小元寶在前頭蹦躂著走的很快，沒一會它就已經站在山腳下等我了，忽然它轉過頭來像是發現什麽似的，驚訝的大叫一聲，然後蹭蹭蹭的幾下就跳到我的跟前。
小元寶站在我腳邊，著急的往上直蹦，嘴裏著急道“你...額前怎麽會發亮！”
我伸手摸了摸，沒有異常，疑惑道“沒東西啊，我也沒感覺有亮光啊。”
小元寶急的攥著我褲腳往下拉，我蹲下身子，小元寶將腦袋湊上來“哎呀！你額前是引路標！你被哪個道家的人給盯上了！”
見我還是沒能明白，小元寶解釋道“好多道家人都會自己製作這種東西，用來追蹤自己想要定位的人，你身上被下了引路標，在哪個方位就是顯現在他們的羅盤上！這和我們鬼魅的追蹤咒差不多，怎麽這個你都不知道？”
我靈光一閃，想到唐乾乾昨晚在我額前的那一按，我抬頭看了眼八荒山張子卿藏身的洞穴那個位置，不好！張子卿有危險！我將手中的雨傘一丟，轉身就往山上跑去。
腦海中卻是唐乾乾手持利劍刺破張子卿散魂的畫麵，我剛跑到半山坡處就心口突然一疼，我莫名的惶恐，一手緊緊捂住胸口加快速度頂著大雨往山頂跑去。
雨絲像織成了一張碩大無比的網，從雲層裏一直垂到地麵上，山頂的溫度比山下要低，我全身已經濕透，鞋子上也沾滿了泥巴，腳步更加沉重邁不開，氣急敗壞之下，我脫了鞋子，赤著腳拚了命似的往山頂衝去。
耳畔卻是張子卿溫潤如玉的聲音，他說“染兒，保重，記住，我一直都在，莫要害怕。”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好鬼，但是我可以保證永生永世不會傷害染兒。”
他為保我平安，忍著香灰的焚燒之痛開口“你給我安心待在屋中，我保你外婆無恙，可好！”
.......
他差點散去魂魄，鬼氣慘淡全無之時，露出真身，我心疼的看著他時，他寬慰我“染兒眼睛最美，不適合流淚，千萬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