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二章 劫後餘生

而他的臉色卻依舊平靜,淡薄。無論是江湖中事,還是朝廷中事,他上官良辰,都不曾放在心上,隻惟願此生,都能像今日這般,快意瀟灑。

“你我兄弟多年,我本不該隱瞞。抱歉了!”上官良辰語氣輕柔,配合這金戈鐵馬一樣的琴音,一剛一柔,柔中帶剛,簡直妙絕。

“我早就知道了。”靖墨塵仰頭,又喝了一口酒,動作說不出的瀟灑自如。目光沒有看向上官良辰,隻淺淺的望著湖麵,望著遠的青山。

“哈哈……”上官良辰爽朗一笑,如同清風明月,深入人心。“我知道你知道。”他接著又說到。今日如此坦誠相待,就注定著從今以後,他便要跟著靖墨塵,浸在那水深火熱的朝廷鬥爭之中,他的快意人生,注定要被顛覆了。

靖墨塵倚欄而坐,背靠著欄杆,長發飄散,紅衣漫天,一股子尊貴之氣,渾然天成。

隻見他長袖一揮,放在桌子上的酒壺就被他掃了出去,朝著上官良辰的方向飛去。上官良辰此刻正專心致誌的彈琴,卻還是伸出一隻手,穩穩的接住了。另一隻手上,依舊琴音不斷。

上官良辰看向靖墨塵,靖墨塵也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舉起酒壺,遙遙相敬。兩人都是宛如謫仙一般絕塵的男子,一個紅衣冷冽,一個白衣灑脫,同樣的眉目如畫,卻又各有千秋。

手指上的琴音連綿不絕,金戈鐵馬之後,仿佛看見了萬裏江山,氣吞萬裏如虎。最後一指輕扣琴弦,發出一個低沉婉轉的音符,剛才的大氣磅礴,江山萬裏的畫麵,突然嘎然而止。隻剩下一聲極低的回響,仿佛穿越時空而來。帶著神秘,又帶著一絲詭異,最終傳入耳中的,卻是一抹從未有過的安寧之音。讓人心情無比的舒暢。

一曲作罷,餘音繞梁,久久不絕。

“你把顧君離都找來啦?”上官良辰又是一個仰頭,一口美酒便入了喉。酒味香醇濃烈,像火一樣燒灼著,又偏偏迷戀這種燒灼感,含在嘴裏,透過舌尖,唇齒留香。

靖墨塵的目光看向遠方,帶著濃濃的思念之意,這裏,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東西了,也是他心中唯一的念想。也隻有在這裏,他才能正真的放下心防,這種感覺,真的很久沒有過了。

“嗯。”他淺淺的聲音,猶如湖水一樣蕩漾開來。

“你看上她了?”上官良辰語氣飄忽,像風一樣讓人難以捉摸。

“沒有。”靖墨塵矢口否認。幹脆利落。

“嗬嗬,問問你自己的心。”上官良辰輕笑一聲。

“心?我沒有心。”

“不,你有。”說完這句,上官良辰轉身離開了悠然亭,也離開了落幽閣。

靖墨塵回到院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夜幕四合,顯得格外幽靜。

“墨兒,我給你煮了你最愛吃的糯米粥,你吃一點吧。”蘇嬤嬤看見靖墨兒回來了,立馬上前關心到。

“她還沒醒嗎?”靖墨塵問道。

蘇嬤嬤微微一愣。“還沒。”

靖墨塵不再多話,推門進了房間。蘇嬤嬤還想說點什麽,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悄悄退了下去。

歐陽明玉還昏睡著,單薄瘦弱的身軀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嘴唇也有了一絲血色,暖黃色的燭光映著她白玉一般溫潤光潔的肌膚,散發出細膩柔和的光澤。

蘇嬤嬤已經為她清理了身上的血跡,換上了幹淨的衣衫,床單也徹底更換過了。此刻雖然還沒醒來,但明顯已經好了很多。

靖墨兒就站在床前,默默的注視著她。他蹲了下來,半跪在地上,離歐陽明玉很近,近得都能感受到她平穩的呼吸,淺淺的,淡淡的,香香的,一呼一吸都好像能在他的心上留下一道痕跡。

修長白皙的手指撫上她羊脂白玉般的臉龐,傳到指尖的,是那麽一種不可思議的細膩之感。幹淨而純潔,宛如月華。她的睫毛很長,宛如蝶翼。在眼下暈染出一抹淡淡的陰影,不時的輕輕顫抖,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因該是傷口太疼,讓她睡不安穩吧。

原來,真的有人願意為他死嗎?原來,自己真的有心嗎?原來,那種感覺叫做心疼嗎?

過了不久,靖墨塵悄悄退出了房間。房間裏一切都變得安靜,暖暖的燭光,輕輕搖曳著。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歐陽明玉漸漸蘇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子夜,她似乎在睡夢中聽到一陣極好的笛聲,她緩緩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個幹淨溫暖的房間,房間布置得很漂亮,床的四周都有紫色的珠簾,蚊帳也是淡淡的紫色,角落裏燃著蠟燭,燭光微微搖晃著。

房間裏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她也不知道這是哪裏,隻覺得肩膀上很疼,好像被扯掉了一塊肉,嘴唇也幹幹的,下意識的抿了一下。笛聲並沒有消失,還在她的耳邊,她記得,這是那首《瀟湘夜雨》

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桌子旁邊給自己倒了一口水喝,每一個動作都深深的扯到了傷口,疼得她變了臉色。

這是哪裏?靖墨塵呢?是他在吹笛子嗎?

歐陽明玉從衣架子上拿了一件外衣,穿在身上,就推開房門,想要出門看個究竟。

推開房門就看到一個小小院子,院子中間種著一棵樹,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樹,樹上開滿了白色的小花,風一吹,花瓣就向她飛過來,極美。

樹下放著一張石頭做的小圓桌子,周圍還有幾個石頭凳子,桌子放著茶具。

院子裏也沒有人,可是笛聲還在,而且就在不遠處,歐陽明玉忍著痛,來到院子裏。

“你醒啦!”是靖墨塵的聲音。

歐陽明玉尋聲望去,就看到一身紅衣冷冽猶如鬼魅的靖墨塵,此刻他正站在房頂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

“嗯,是你救了吧?”歐陽明玉明知故問。

“是啊!但是,如果你想要以身相許的話,那大可不必!”靖墨塵緩緩開口,一身紅衣張揚到了極致。

“嗬嗬,你想多了。”歐陽明玉一聲清笑,雖然帶著幾分疼痛和虛弱,但依舊美極了。

以身相許?不至於吧?她歐陽明玉的字典裏可沒有這幾個字。這些都是古代人的迂腐思想,什麽被男子救了就必須要嫁給他,被男子看了肌膚也要嫁給他,不得不說,古代的男子可真幸福,隨隨便便就能娶到媳婦。

靖墨塵微微一愣,是他想多了嗎?難道是自己魅力不夠?人家看不上他?

平常的女子若是被男子看見了肌膚,那是一定要嫁給他的,何況他靖墨塵還長著這麽一張人神共憤的臉,她怎麽就那麽與眾不同呢?

“放心吧,要是以後你嫁了人,我也不會說出去的。”靖墨塵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說出來的話也帶著酸味。

“嗬嗬……你到底再說什麽?”歐陽明玉覺得挺搞笑的,這家夥今天怎麽了?哪根筋不對了?

拔箭那會兒,歐陽明玉昏迷著,什麽都不知道,這時候當然也不知道靖墨塵的話是什麽意思了。隻覺得他說話怪怪的。

靖墨塵縱身一躍,從房頂上跳了下來,穩穩的落在歐陽明玉麵前,紅衣卷起了一地的落花。墨色般的長發隨意的用發帶綁著,被夜風吹起來,在空中飄揚。

歐陽明玉裏麵隻穿了單薄的睡衣,外麵套著一件素白色的長袍,腰帶也沒有係,窈窕的身軀包裹在裏麵,看起來十分撩人。三千青絲如錦,隨意的散落在肩頭。黑白分明的眼眸,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耀。

靖墨塵看在眼裏,隻覺得她的身子在寬大的外套下顯得更加纖弱,她怎麽就那麽瘦呢?好像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走似的。

靖墨塵眉毛一挑,好像對她這身裝扮很有意見,“怎麽都不知道愛惜自己?你現在還很虛弱呢!”語氣中帶著責備,歐陽明玉卻聽出了十足的關心,除了初夏,還真沒有人曾給過她這種感覺。

“你在關心我?”歐陽明玉不確定,眼睛盯著靖墨塵的眼睛,想從他的眸子裏看出點兒什麽。

靖墨塵突然有一點尷尬,眼睛閃躲著,不敢正視歐陽明玉。“你就當是吧!”

說著,便脫下了自己的紅色外衣,給歐陽明玉披在肩上。

“嗬嗬嗬……”歐陽明玉病顏柔美,眼角眉梢,都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韻味。“謝謝你……”這三個字,說得極輕,好像飛絮一般,一下子就飄走了。讓人來不及回味。

“啊?你說什麽?”靖墨塵下意識的一問,這句說了好似沒說的話,讓他突然間亂了心神。此花一出,靖墨塵的臉上浮起一絲不自然的紅色。

是從什麽時候,他居然開始在乎一個人了。

“沒什麽。”

“哦。”靖墨塵覺得有些失望。

不對!怎麽有種被調戲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