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四十八節

和小群一連走了幾天的街，本以為出出汗，排排毒感冒就會好得更快，誰知幾天街走下來，工作沒有著落，頭反而更燙了。看來這個該死的感冒，想把我整垮下來，我可不是那樣容易就被打垮的。我和小群依舊是每天在一三八工業區周圍轉圈子。兩個感冒病人在一起，自然是走不了多遠的地方。工廠的招聘啟事多如牛毛，不過並沒有我們期望的招聘文員的啟事出現。我想：找不到文員的工作，委屈一下吧，做質檢員也行，隻要不再去生產線做員工，我就知足了。

這天中午在出租屋的走廊上碰到了舊相識，她以前也是在展順做員工的。算起來我們並太熟，因為我們叫不出對方的名字，不過記得對方的麵孔。展順廠也就屁大一點的地方，記住一百多號麵孔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見到我，她先是吃了一驚，問我：“你也出廠了？”我告訴她，發工資第二天就走了。她說她發工資當天就走了，剛好趕上匯豐電器廠招工，就進了匯豐電器廠做質檢員。我告訴她，我還沒有找到工作，每天還在不停地走街。她馬上告訴我，匯豐電器廠還在招聘質檢員，隻要有高中文化就行，沒有工作經驗也可以。她說：“匯豐電器廠每天上午十點鍾招聘，你明天去那兒排隊吧。這幾天去廠裏麵應聘的人還挺多的，你不趕快去，說不定很快就招滿了。”我向她打聽了一些關於匯豐電器廠的情況。她告訴我，廠裏麵的管理人員對新人都挺好的，在那兒工作，她很開心，比展順廠強多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新工人進廠的時候分不到宿舍，得一個星期以後才能住進工廠宿舍去。我想：反正我一個人住出租屋都那樣久了，也不再乎多住一個星期。下午和小群碰麵的時候，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小群。我們約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匯豐電器廠麵試質檢員。一起走街好些天了，因為找工作不順利，小群也和我的想法一樣，隻想找一份不是做員工的工作就行了，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也隻有降低標準了。

第二天上午的目的地已經安排好，可是今個兒下午還得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去碰運氣。我們沿街走了一會兒，到了凱升電子廠門口。幾個月以前，我隻想進這家工廠做員工，卻因為來晚了，和它失之交臂。所以以後每當我走到凱升電子廠門口的時候，總會留意廠門口有沒有貼招聘啟事。現在我在找工作，當然比平時看得更仔細了。我們的運氣不錯，昨天從這裏路過的時候，凱升廠還沒有招工，今天下午來，廠門口的牆壁上就貼了一張招聘啟事。不僅僅隻是招員工，還招兩名質檢員，一名女生宿舍管理員。我和小群喜出望外。問了保安，兩點半開始招聘。小群看了看手表，對我說：“已經兩點鍾了，我們就在這兒等吧。”我們當然是在這兒等。就算工廠四點半招聘，或是明天才招聘，我們都會來這兒等。好不容易有了一則我們理想的招聘啟事，我們當然不想輕易錯過。

兩點半的時候，人事部的文員出來了，我們被帶進了凱升廠的院子裏。來一三八工業區幾個月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進凱升電子廠的大門。現在，我和它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可是這一次，我依舊和它失之交臂。

進了院子，文員讓應聘員工的人站成一排，應聘其他崗位的人站成另外一排。我，小群，還有幾個年輕人，站成了一排。文員說：“應聘員工的跟我走，應聘其它崗位的，先去接待室等一會兒。”我們就在一個保安的帶領下，進了位於保安室旁邊的接待室。接待室很大，擺在接待室正中央的大會議桌也挺漂亮，看上去還有七八成新。接待室裏麵還放著一台飲水機，口渴的朋友可以在這兒喝上免費的純淨水了。這個接待室，比展順廠的生產部辦公室都要闊氣。看來，大廠自然與小廠又不一樣。出去找工作這樣久了，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高的接待。我雖然沒有成為凱升的一員，但是在很長時間內，我卻對凱升廠感恩流涕，因為去那兒應聘的時候，坐了一次接待室。坐在接待室室裏等，就是比站在廠門口的大樹底下等著強。至少，不會曬到太陽；至少，口渴的時候，還可以喝上一口免費的水。而且坐在那裏你就在告訴人家，我可不是來麵試員工的，我是來應聘官兒的。當然，所有非員工的職務，就是一個官兒。做個小官兒，至少比員工的位置高吧；至少不會像員工一樣，永遠被別人踩在腳下吧；至少，工衣的顏色和普通員工不一樣吧！後來，出去應聘非員工的職務，都是坐在屋子裏麵等，有的工廠還會有前台接待員給你端上一杯水，或是泡上一杯香噴噴的茶，所以對於坐在凱升廠接待室等著應聘的這件事情也就司空見慣了。

坐在接待室裏麵的人並不多，除了我和小群，還有一個臉上長滿了痘痘的女孩子和兩年男孩子。大家互相打了招呼。打過了招呼，也就算是熟人了，我們坐在一塊兒聊起天來。他們都是來應聘質檢員的，以前都有工作經驗，出來的時候，個人簡曆什麽的都帶了一大撂，看來來他們都是有備而來，隻有我和小群，又沒有工作經驗，甚至連簡曆都沒有準備一份，是來碰運氣的兩隻無頭蒼蠅。不過，我倆並沒有打退堂鼓。擺在麵前的工作，當然是我們這幾個人來競爭了。有工作經驗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比我們占有優勢，但是在沒有決出誰勝誰負之前，我們不想這樣溜走。就算失敗，也得失敗得有一點骨氣吧！小群輕聲對我說：“就算應聘不上質檢員，能做宿舍管理員也行。宿舍管理員還算一個管理人員呢，聽說凱升廠的宿舍管理員是跟文員工資的，一個月六百塊。”小群說的當然有道理，其實我心裏也在這樣想。

凱升廠接待室是敲響凱升廠大門的一條路，不想以員工的身份進入工廠的，就得在這兒等。但是這兒並不是一個好呆的地方。那個文員說讓我們等一下，誰知她卻如黃鶴一樣一去不複返了。或許她此時正忙著麵試員工；或許她的職務不夠資格來麵試我們，還得等另外的人來麵試我們罷，我們在接待室裏從兩點半坐到三點鍾。這期間有兩個人喝了凱升廠免費提供的水，還有一個人借用了接待室的洗手間。半個小時的時間，沒有一個人向我們這裏張望。我們又從三點鍾等到三點半。有一個男同胞喝完了自己帶的水，然後把礦泉水瓶拿到飲水機旁，灌了滿滿的一瓶凍水，然後提好自己的口袋，對我們說“兄弟姐妹們，我還得去其他的地方應聘，不陪你們玩了。”然後很酷地朝我們揮了揮手，走出了接待室的大門。已經等了一個小時了，我們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地受著煎熬。後來去很多地方應聘過，才知道等一等似乎是老規矩了。有一次我去麵試，足足等了一個上午；還有一次，從下午一點半一直等到三點半才有人來麵試，麵試完了，還讓我等，我實在不想等了，自己走了。當然，那個時候的我與二00一年的我不一樣，有工作經驗了，人也有一點狂妄了，用現在一句時興的話來講，就是有一點牛了，有時候我很忙，一天要去很多地方麵試，所以就得有取有舍，對於那些要我等的工廠，它給我的第一印象都不好，以後請我去為它幹活兒，我也懶得去。不過，在二00一年，我就是可憐一些，人家讓我等，我就真的等。

我在心裏默默地說著：四比三，四比三。還剩下四個人，要來角逐三個工作崗位。誰會是幸運的，誰會是倒黴蛋呢？或許，我會上吧。如果論工作經驗，我雖然沒有經驗，但是跟著子嚴學的那幾招，或許可以免強混過關吧。如果論相貌呢？（不得不否認的是，在二00一年的時候，因為找工作的人多，而工廠能提供給人們的工作機會，相對比現在少多了，據說不少工廠招聘，特別是招聘文員之類的工作時，很大程度上是以貌取人了）。在這四個人裏麵，我至少比那個臉上長滿了痘痘的女孩子討人喜歡吧？回憶在廣東的這些年，我並沒有因為相貌的原因在找工作的時候受過特別的照顧，但是也沒有因為相貌的原因在找工作的時候被人巧妙地拒絕。二00一年之後的某一年，我和一個老鄉一起去人才市場找工作，我們向同一家工廠遞簡曆，隻是她先遞簡曆，我後遞簡曆，那家工廠錄用了我，而連我麵試的機會都不給我老鄉，就因為她去人才市場的時候穿得很寒磣。這還得感謝上帝，雖然沒有給我沉魚落雁之貌，但是也沒有把我造成一隻醜八怪。沒有讓我占到相貌的便宜，也沒有讓我因為相貌的原因而倒黴。做一個大眾長相的人，我已經很知足了。

我們又從三點半等到四點，從四點等到四點半。那些和我們同時來應聘員工的大部隊人馬都已經離開凱升電子廠了，我們這幾個人還沒有人來光顧，連保安巡視廠區的時候，也不走到接待室門口來看一下，我們似乎已經被遺忘了。我已經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小群也是如此，另外的兩個同胞，看起來也已經沒有太多的耐心了。一個下午，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如果等到五點半還沒有人來麵試我們，我們這一個下午就算是白等了。我問小群：“我們還要不要等啊？等這樣久了，也沒有人來麵試。”小群說：“是呀，一個下午都過去一多半了，怎麽就沒有人理我們呢？”又在接待室裏坐了幾分鍾，還是沒有人來，我就和小群離開了。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走進過凱升廠的大門。

走出凱升，我們就去了書山。因為找工作，我們有幾天沒有去書山了。李老師見了我們，對我們說：“你們倆是不是找到工作了，都幾天不來學電腦了。”我們告訴她，我們現在還在進行著走街生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工作呢。其實去書山除了練習電腦外，吹免費的空調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坐在書山裏麵，比呆在出租屋裏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