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湧動_073 痛(二)
剛才聶校奈的爆料,吸引了所有的人注意,完全忽略了賀擎天,此刻聶校奈的一聲,讓大家終於注意到那個高高在上的賀擎天還站在那裏。
俊冷的臉沒有一絲表情,筆挺的身姿,讓他宛若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頭頂的光自上而下將他籠罩,明明那麽明亮,折在他的身上卻突的黯然了幾分。
細看他的眉宇,才發現之間蒙著一層讓人膽怯的灰色,這樣的他,是蘇綠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心重重的收縮,她想做些什麽,可是卻又不知怎麽做。
於是,蘇綠隻能屏息,靜待。
她不知道賀擎天會有什麽反應,而其他人也是如此。
原本應該熱鬧喧囂的宴會現場,此刻靜的能聽到時間走動的聲音,而氣氛卻在這樣的靜謐之中,越來越緊張,仿佛下一秒就會發出轟的一聲,爆開!
蘇綠的心緊張到了極點,幾乎有些等不下去,幾乎是不敢再等下去。
“姓聶的,你要為你的胡說八道道歉!”突的一道厲吼,打破僵局,賀一飛不知從哪裏躥出來,一把揪住了聶校奈的衣領,抬手就是一拳。
聶校奈沒有猝防,這一拳結實的打在了聶校奈的臉上,頓時唇角撕裂,鮮血直流。
而下一秒,賀一飛奪過了他懷中的照片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並踩了上去……
聶校奈的黑眸一縮,一腳踢過去——
瞬間,兩個男人打成了一團。
一直站在那裏,如同雕塑的賀擎天這時終於有了動作,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轉身離開,沒有一個字,甚至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就那樣的轉了身。
仿若,聶校奈所說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其實,不是無關,而是這一切賀擎天早就清清楚楚,所以麵對聶校奈的挑釁,他無話可說,他更沒有像賀一飛那樣魯莽。
這個時候和聶校奈動手,隻不過是自取其辱。
賀擎天離開時擦過蘇綠的肩膀,一閃而過之間,她看到他眼底深深掩藏的痛楚,還有難堪……
不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蘇綠眼中的賀擎天,是聖潔高傲,不可一世的君王,可是這一刻,他的離開讓她覺得,他像個屈辱的逃兵。
她的心沒來由的一疼,“賀……”
隻是她剛啟唇,一股重力襲來,她被扭打的兩個人撞出好遠。
蘇綠重重的摔在地上,身體像是被摔裂了一樣的痛……
此刻,身體的痛加上為賀擎天的心痛,讓她突的醍醐灌頂一樣清醒,起身,她吼道,“你們不要打了,要打出去打!”
隻是打的不可開交的人,怎麽可能因為她這一聲停止,蘇綠見吼沒有用,轉身四下看了看,然後拿過一支花架,對著兩個男人就打去,邊打邊說,“讓你們打,讓你們打……”
“哎呦,喂……唔……”賀一飛被打到,痛的跑開,而聶校奈就那樣站在那裏,雙目落在被摔碎的照片上,眼裏盛著的絕望痛楚,幾乎泫然欲滴。
幾分鍾後,賓客被陸續驅散,賀博遠也在周芝琳昏倒的時候離開,賀一飛被女傭帶走上藥,狼藉的現場隻剩下蘇綠和聶校奈兩個人。
蘇綠放下手中的花架,走到被弄壞的照片麵前,蹲下,小心的撿起來,拂去上麵的灰塵和汙漬,“阿姨對不起,讓你受傷了……其實我知道你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看到你的兒子打架對不對?”
蘇綠起身,將照片捧到了聶校奈麵前,“你以為今天是替阿姨出氣嗎?是替她申冤嗎?聶校奈你錯了,你是隻讓她更加難堪而已……你想過沒有,當年她那麽一聲不響的離開,並不代表她屈服,而是她想為自己留一點尊嚴。”
“聶校奈,你今天的行為太衝動了……啊……”
手腕一痛,她被聶校奈狠狠掐住,“你懂什麽?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胡說八道?”
蘇綠被他的戾氣驚到,卻是沒有害怕,“是,我不懂阿姨上一輩子的情感恩怨,但我知道她做為一個母親,最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受傷。”
聶校奈的唇角還在流血,不止是唇角,手上,脖頸,都是傷口…….
——“小奈,一定不要和別打架,知不知道?”
聶校奈耳邊響起母親生前每天都會在對他說的話。
他的心,頓時疼的像是被撕裂……
思念,委屈,還有痛楚的淚珠從眼角倏的滑落,如同天邊劃過的流星。
…………………..
“會痛,你忍一下,”蘇綠拿來藥瓶,為聶校奈小心的清理傷口。
痛?
他心上的痛早已是身上的幾千倍幾萬倍。
“聶校奈,你自己的身體應該很清楚,你最不能激動,今晚的你真是有失你GM金融總裁的身份,”蘇綠說著,又對著他的傷口吹了一下,然後想到什麽又問,“如果我今晚赴你的約,你是不是就不會來鬧場?”
他眼睫動了動,一直凝視著黑夜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白皙的皮膚的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瑩潤的光澤,她眉眼低垂,能看到長長的睫毛投下的剪影,她是那麽認真,每為他擦一下傷口時,都要輕輕的吹一下。
眼前的畫麵與記憶中的重合,曾經他小時候頑皮,每次受了傷,媽媽一邊數落他,一邊還是心疼的為他上藥。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也受過傷,可是再也沒有人能為他這樣清理傷口上藥,沒想到今天……
聶校奈的心再次潮濕,“你兒子有你這樣的母親很幸福。”
蘇綠上藥的手一顫,眼簾掀動,看著他時有震驚,慌亂,他搖頭失笑,“很意外?”
“你,你怎麽知道?”蘇綠何止是意外,賀擎天也調查過她,結果也沒查出突突是她的兒子,可是聶校奈居然如此肯定。
“你調查我?”下一秒,蘇綠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尖厲的質問。
聶校奈推開蘇綠為自己上藥的手,起身,點了根煙,盡管此刻他衣衫淩亂,傷痕累累,卻是絲毫都不狼狽,反而讓他多了*不羈的豪氣,他輕吐了口煙霧,“我八歲成了孤兒,從母親去世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傷害過她的人付出代價。”
“所以今天是你報複的第一步?”蘇綠冷問,緊接著搖頭,“不對,你接近我才是第一步,對不對?聶校奈,你上次的病不會是故意裝的吧?”
聶校奈嘲諷的挑了下唇角,“我的病是六歲那年高燒後遺症……遇上你是意外,不過大概也是上天注定。”
蘇綠對他的話將信將疑,“是不是意外,你自己最清楚,聶校奈今天這麽鬧,究竟想怎麽樣?”
聶校奈布下了一個局,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已經在他的局中了,否則,他不會調查她。
想到調查,她眸色一閃,說道,“不過你好像弄錯了,突突其實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好友蕭……”
“蘇小姐,你看我像傻瓜嗎?”
“……”
“別人的孩子,長著與你相似的眉眼,這事怎麽解釋?”聶校奈手一抬,落在蘇綠身後的樹幹上,噎堵的蘇綠無法回答。
“隻有傻瓜才會相信那些紙質的東西,”聶校奈對她吐了口煙圈,嗆的蘇綠更是無法呼吸。
蘇綠閉上眼,這個男人太精,一切都瞞不過他的眼睛,索性她也不再遮掩,而是問道,“你想怎麽樣?把我當成你報複的刀子嗎?”
聶校奈摸了唇角,微微一笑,“暫時還用不到。”
“你……”
蘇綠隻說了一個字,就耳際一熱,他傾身過來,低沉道,“告訴賀擎天,我要一樣一樣奪走他所擁有的一切。”
“為什麽要針對他?”如果說有錯,錯的人是周芝琳,與賀擎天有何幹?
“因為他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聶校奈說完,轉身。
他走了好一會,蘇綠才反應過來,低喃,“來不來這個世界不是他能決定的,好不好?”
可是這話聶校奈已經聽不到,就算他能聽得到,已經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他,恐怕也不會改變什麽。
蘇綠收拾起藥具箱,心事重重的回房,一推門,就被煙味嗆到,抬頭,隻見賀擎天正站在窗口,他脫掉了外套,隻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高大的背影依舊筆挺,隻是這筆挺之下帶著一絲落寞,讓人看一眼就感覺出寂寥的味道,還有點心酸。
“賀擎天——”蘇綠握著門柄的手一緊,輕喚一聲上前。
隻是當她和他並肩站到窗前,便又一下子慌亂,這個位置恰好能看到院內的一切。
那剛才她給聶校奈上藥,他看到了嗎?
想到聶校奈對他的羞辱,蘇綠心虛解釋——
“你不要誤會,我和他沒有什麽關係,我隻是單純的給他包紮傷口而已。”
賀擎天握著酒杯的手一收,‘哢嚓’空氣中傳來玻璃碎掉的聲音,而血已經順著指縫往外流……
“你的手流血了,”蘇綠聽到那一聲脆響,立即抓住他的手。
可下一秒,蘇綠腰上一緊,他被賀擎天扣住,反壓在窗台上,深邃的黑眸像是枯死的老井,絕望而空洞,聲音嘶啞,“你和他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蘇綠被這樣的他嚇到,一時語結。
可是她的沉默,讓賀擎天更加絕望,掐著她的力道更大一些,他恨不得將她掐死,因為他不能接受她和聶校奈聯合的事實。
“……唔……痛……”蘇綠低呼,卻沒有得到他的半分憐惜。
“蘇綠,我讓你操辦這個慶典,你倒是操辦的很精彩啊,”他咬牙切齒的話,讓她一愣,遂後明白過來。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聶校奈並沒有聯合,他今天所做一切,我事先並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一定會阻止。
賀擎天不知道,看著他難堪受傷時,她也好難受。
“不知道?”賀擎天冷笑,另一隻手從窗台拿過她的手機,打開短訊記錄——
我要見你!
四個字跳入蘇綠的眼簾,這是聶校奈發給她的短訊。
“他是要見我,可我沒去,我拒絕了,不信你往下看,”蘇綠拿過手機就往下翻動短訊記錄,可是那條她拒絕的短訊竟然沒有,她這才想起,讓她賭氣刪了。
怎麽就刪了呢?
還有她要刪,怎麽不刪徹底一點呢?
蘇綠懊惱的想撞牆,她現在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蘇綠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要說?”聶校奈給他的隻是羞辱,可是蘇綠卻是讓他心痛。
他那麽相信她,可是她都做了什麽。
聶校奈受傷,她給細心包紮,她知不知道真正受傷的人是他?
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是他?
可是,他一個在這裏舔舐傷口的時候,她正為別的男人緊張。
就算今晚的事,她沒和聶校奈聯手,但是她也已經狠狠的刺痛了他,痛的讓他想毀了她!
嘶!
他的大掌落在她的禮服領口,用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