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35章 危機四起,風波惡

已是正午。火紅的日頭高懸在半空中,耀下一地金光。

四處皆茫茫,不見司徒陵軒的蹤影。

身旁的小丫鬟,眼眶通紅,已是急的快哭了出來,“小姐,你說司徒公子會去哪兒呢?他身上有傷,就那樣跑出來,也不知會不會出什麽事……”

話音未落,已被柔香沉聲打了斷,“翠微,別說了……”

小丫鬟下意識的噤了聲。一瞥眼間,便望到自家小姐,因為自己方才的那番話,較之先前越發不見血色的麵容,以及水汽彌漫的一雙眸子裏掩也掩不住的痛楚和擔憂,小丫鬟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都胡言亂語了些什麽,心中隻恨不得剪了自己的舌頭,想要補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隻語無倫次的喚道,“小姐……”

幸得一旁的柔香將她的話頭接了過去,“小姐,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客棧的人說,看見司徒公子往這個方向行了……他一個人,應該走不遠,柔香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司徒公子的……公子他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她的寬慰,令夏以沫心中好受了些,隻是,抬眼望去,四野茫茫,又該去哪裏尋他呢?

夏以沫死死咬了咬唇。這一切,都怪自己……如果她昨天沒有跟他說那些殘忍的話,他也就不會傷心而去……他一定傷的極深,才會不告而別的吧?若是他真的出了什麽事兒,她該怎麽辦?

巨大的內疚與悔恨,從夏以沫的心底,如潮水般迅速漫延上來,腐心蝕骨的疼痛。

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無論如何,一切都隻能等找到了司徒陵軒再說。

緊咬了咬牙,咽下喉嚨深處翻湧上來的哽咽,夏以沫啞聲道,“走吧,我們繼續找……”

一路上渺無人煙,熾熱的日光,蒸騰的空氣裏一絲水分也無,幹燥的泥土,帶出陣陣腐朽之氣。

身旁的翠微,突然低低驚叫了一聲,指尖微顫,急切的指向往前延伸的小路,“小姐,你看……”

夏以沫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待看清是什麽之後,心中瞬時揪緊……不遠之處,崎嶇不平的路麵,一小灘血跡,點點濺開,凝固在地,暗紅血漬,已經幹涸,染的泥黃土壤,一片觸目驚心。

沿著狹隘小路繼續往前走,不幾步又是點點血跡,夏以沫揪緊的一顆心,也越來越往下沉去。

不知走了多遠,再向前,是一小片樹林……一襲素白衣衫的司徒陵軒,就那樣倒在兩棵高大的楊樹之間,麵容慘白,眉眼緊閉,身上素白的衣衫,被斑駁血跡,染汙的失了本來顏色……

“阿軒……”

她喚他。腳下踉蹌,險些絆倒在地。身旁的柔香和翠微扶住了她,又被她掙脫,跌跌撞撞的向躺在地上的男子奔去。

近處看清他的模樣,夏以沫心中疼痛更甚。她費力的將他扶起,男人單薄的身形,在她懷中輕的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她不知道他何時竟瘦的這樣厲害?是呀,為著不給他虛假的希望,她總是在刻意的與他保持著距離……她已不關心他許久……

“阿軒……”

她一迭聲的喚他,嗓音哽咽,如不知所措的孩童,“阿軒,你醒醒……你醒醒……”淚水從她的眼底,不斷滾落出來,滴在男人如紙蒼白的臉容上,一片模糊的水澤。

男人卻仍舊雙眸緊閉,呼吸微弱。

“小姐,水……”

從柔香手中接過水袋,夏以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死死抑製住指尖的顫抖,一點一點將溫涼的清水,喂入了昏迷不醒的男人口中。

隻是,他卻不能吞咽,大部分喂入他口中的清水,到最後,隻順著嘴角又流了出來……

夏以沫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可眼下,除了抬起袖子將他唇邊的水澤抹去,除了一迭聲的喚他的名字之外,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正當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懷中的男人,卻突然自喉嚨裏逸出一聲極虛弱的嗆咳……

“阿軒……”

夏以沫急切的喚他。

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軒,你醒了……”

心底喜悅,在這一刹那,像是要滿溢出來了一般,澀痛眼底卻止也止不住的淌出淚來,夏以沫緊緊抱著他,喃喃道,“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司徒陵軒怔怔的望著她,過了一會兒,略帶茫然的雙眸,才仿佛漸漸恢複了焦距,“沫兒……”

他啞聲喚她,像是不能分辨眼前的女子,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他臨死之際的一場幻覺。

男人下意識的伸出手去,似要確認一般,摸上她的眼角,指尖冰涼,觸手的淚意,卻是滾燙……

如此的真實。

“沫兒,真的是你嗎?”

他嗓音低沉而暗啞,“我竟不是在做夢嗎?”

如千萬支利箭,瞬間擊中夏以沫,心痛欲裂,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是我……阿軒,是我,我在這兒……”

她握住頓在她臉頰上的細長手指,緊緊握著,像是要用自己的體溫,將他冰冷的指尖捂熱一樣。

她*大片水澤的眸子,映著他的身影,盛著對他滿溢的擔憂與關切……也許還有對害怕失去他的無盡的恐慌……

她還是在乎他的吧?

這個念頭,就像是夜空裏的璀璨煙火一樣,一點一點在司徒陵軒心底綻開,他蒼白的唇,艱難的漾出一抹笑,雖極淡,卻溫潤似融融細雪。

“沫兒……”

他柔聲喚她,語意溫煦,如他從前一貫喚她時那般,字裏行間,蘊滿對她綿綿的情意,就仿佛她的名字,是這世間最值得他嗬護的獨一無二的珍寶一樣。

他低聲道,“……能在臨死之際,再見你一麵……我很高興……”

斷斷續續的幾個字眼,已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語聲未落,又是一連串的咳嗽湧出來,襯得慘白麵容,一片灰敗之色。

“不會的……”

脫口而出的語聲,因為恐懼而變了調,夏以沫死死抱住男人虛弱的身子,像是怕她一鬆手,他就真的會離她而去,上天入地再也難尋一般,發顫的嗓音,一遍一遍傾訴著,“阿軒……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們回去找大夫,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一般,夏以沫踉蹌著扶男人起身,一旁的柔香和翠微,也趕忙上前幫忙。

馬車停在林子外,三個人小心翼翼的扶著司徒陵軒往外走去,男人已又陷入昏迷,人事不省,氣息微弱。

“阿軒,堅持住……”

夏以沫在他耳邊,也不管他如今能不能聽到,隻是,一遍一遍、一聲一聲的說著,“你不可以有事……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馬車近在咫尺。

萬籟俱寂的密林深處,卻突然撲棱一聲響,飛起大片大片的驚鳥。

受驚的鳥雀,還未散盡,在他們麵前,卻驀地閃出幾條人影。

望著這突然出現在此地的黑衣人,夏以沫心中狠狠一沉。

“小姐……”

一旁的小丫鬟,顯然被這陡然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嚇壞了,擔心的喚道。

“你們是什麽人?”

短暫的慌亂之後,夏以沫竭力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眼下這種形勢,若來人真的要對他們不利,他們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去到恐懼的盡頭,倒也沒什麽可怕了。

便聽那五六個黑衣人中為首的一個道,“屬下們奉主上之命,特意來此地,迎夏姑娘與司徒公子回國……”

說話的男人,語聲粗糲,依稀是……朔安國的口音。

夏以沫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重重一跳,一沉。

“你們是司徒陵昊的人?”

咽下舌底的慌亂,夏以沫竭力平靜的問道。

便聽那人道,“夏姑娘離家一年多,主上與夏姑娘的家人,都十分的想念……如今,夏姑娘既然已離開離國,也是時候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了……”

夏以沫唇瓣緊抿,聽著從黑衣人口中毫無情緒的敘述著的這番話……這些話,無疑是那司徒陵昊令他說給她聽的……離開朔安國一年多,她都幾乎已經忘了這世上還有那麽個人的存在……但他卻顯然還不肯放過她……

可是,他為什麽還要抓她回去?是為著司徒陵軒嗎?因為他們離開了離國,所以,他想要斬草除根嗎?

一念及此,夏以沫心中不由的滾過陣陣的不寒而栗。

“如果我不打算回去呢?”

將澀然目光,從身後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移開,夏以沫眼底已不見一絲軟弱淒楚,隻冷冷望向對麵的黑衣人。

“那就不要怪屬下們對姑娘無禮了……”

為首的一人,冷聲道。

一壁說著,那人銳如鷹隼的眼眸,更是緊緊落在被柔香和翠微攙扶住的司徒陵軒身上……像是在判斷,那昔日的朔安國廢帝,如今是否還存在威脅……

夏以沫心裏一陣陣的發緊。

今日,若是隻有她自己,無論她是否被迫被他們帶走,她都不會害怕……但,阿軒,他本就身子虛弱,奄奄一息了,如何還能再經的起一分一毫的折騰?

“我可以答應跟你們回朔安國,見你們的主上……”

咬牙咽下喉嚨裏的苦澀,夏以沫不再猶豫,沉聲道,“但我要你們保證阿軒的安全,絕不會傷他一分一毫……”

頓了頓,“若是阿軒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你們就隻能帶著我的屍首,回去見你們的主上了……”

泠泠嗓音,擲地有聲,如湛湛清泉,冰涼而決絕。

“夏姑娘盡可以放心……”

為首的黑衣人道,“屬下們得到的命令,原本就是將司徒公子與夏姑娘一起安全帶回朔安國的……”

至於,帶回去之後,主上要怎麽處置這昔日的司徒廢帝,就不是他該關心的了。他的任務,隻是將他們帶回去……主上的命令是,他要夏以沫安然無恙,至於其他人,生死不限……

“夏姑娘,請吧……”

隨著為首之人的一聲令下,將他們如困獸一般圍住的幾個黑衣人,瞬時讓開了一個口子。

不遠處,應該是特意為囚禁他們準備的寬大馬車。

夏以沫望向一旁人事不省的司徒陵軒……他如今的情形,必須及時得到救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她不能在這裏跟司徒陵昊的人耽擱下去了,為今之計,也隻有先妥協,跟他們回去……

至於以後……從這裏回朔安國,有很長的一段路途,希望在那之前,阿軒能夠轉危為安,好起來……到時候再想脫身之計也不遲……

眼下,也隻有如此了。

又望了一眼司徒陵軒,夏以沫向著兩個等待她決定的丫鬟,輕輕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沒有再說什麽,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扶著司徒陵軒,一步一步向等在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他們的身後,是勁裝橫刀的黑衣侍衛,像一張巨大的網一樣,將他們嚴嚴實實的包圍住。

無路可逃。

隻是,方走了幾步,空氣中卻突然彌漫開來濃重的血腥之氣,新鮮熱烈,如同觸手可及……

身後,似傳來幾聲壓抑的悶哼,還未響起,就仿佛被生生截了斷。那毛骨悚然的聲音,在死寂如墳墓的密林深處,猶如孤魂野鬼不甘的痛哭哀嚎。

夏以沫回頭望去,正看到,泛著青冷寒芒的利刃,從背後割斷那些黑衣侍衛咽喉之時的幹淨利落……豔紅的鮮血,從那些被割斷的喉嚨深處,如噴湧而出的潮水一樣濺出來,在幽幽林木間,蒸騰出大片大片茫茫血霧……

如刹那芳華。極致殘忍的妖異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