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她是強盜

013 她是強盜

青朵頓時傻眼了,雙眼瞪得跟銅陵似的,怔怔的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纖瘦身影,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

她覺得這大半輩子都白活了。

見過彪悍的人,可沒見過這麽順著杆子往上爬的彪悍啊!

可青朵多少都了解顧惜若的個性,一旦是她決定的事情,幾乎沒有人可以改變。

思及此,青朵原本還試圖規勸的心思也瞬間收了起來,從袖子中拿出一個小巧的信號彈,手下一拉,一縷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紅色煙霧便飄了出去。

不一會兒,數名黑衣女子蒙著麵巾便從天而降,單膝跪地候在了顧惜若的身後,動作齊整,訓練有序。

盡管清一色的黑衣包裹著矯健玲瓏的身姿,顯得有些單薄,可怎麽都掩蓋不住那周身散發出來的肅殺氣息。

那十八位姨娘何時見過這樣怖人的陣仗,一個個頓時花容失色,或猛地退後遠遠躲著,生怕遭受無妄之災,或直接將貼身婢女推了出來,擋住自己的身軀,以免成了諶王妃發泄的羔羊。

有些膽子小的,還尖著嗓子叫了起來,纖瘦的身子瑟瑟發抖,眨眼就癱軟到了地上,如一團爛泥。

一時間,場麵混亂至極,嬌花也成了軟泥爛蕊,好不淒涼。

顧惜若淡淡掃了眼在場的諸多女人,眼裏劃過一絲不屑,卻在不經意間瞥過那挺直了脊梁靜靜站在九姨娘身旁的玲瓏身影,明亮的眸子不自覺的眯了眯,細細打量起來。

那女人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妝容精致,朱唇輕點,挽著的牡丹髻雍容而不失清雅,雙頰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好不嬌俏可愛。

此刻,那女人正抿著唇靜靜的站在眾人之外,臉色雖也有些蒼白,隻是渾身上下透露出的鎮定從容,卻無端的讓人不敢小覷。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那女人抬起頭,不自覺的對上她的視線,丹鳳眼裏快速的劃過一抹驚訝,隨即猛地低下頭,縮著脖子做出一副懼怕驚慌的模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一眼看去,那道纖細的身子似乎還在微微發抖著。

她皺了皺眉,想起其他女人尖叫的時候,似乎隻有她和九姨娘較為鎮定自若,隨之便保持著此刻波瀾不驚的神情,足夠得——反常。

青朵附耳說了幾句,她眸光閃了閃,才認出這是之前敢出聲附和的女人,在十八個人裏,似乎也就頗受寵愛的九姨娘和她有點主子的模樣。

顧惜若暗自多留了個心眼,別有意味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低聲吩咐了青朵幾句,片刻才移開了視線。

在她目光遊走開的那一瞬間,那女人有些僵硬的身子明顯放鬆了下來。

顧惜若攏了攏袖子,微微仰著下巴,回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數名黑衣女子,想到自己赴宴前一刻才吩咐下去,青朵就將這些人找過來了,對其辦事能力也越來越滿意放心。

早上與段天諶聊天時,提到了銀兩籌備的問題,她的腦子也足夠彪悍,當時就想到了搶劫的方法。

可這太平盛世,到哪裏去搶?

思來想去,顧大小姐便想到了左右看不順眼的總督府。

從段天諶那裏,她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橫豎過了今日之後,雙方的對立局麵也會愈發明顯起來,在此之前能夠搶多少,敲詐多少,那便是多少。

而她跟段天諶商量好了,她去敲詐明哲女人的錢,而他則去坑明哲那些官員,回頭夜裏再比較一下,誰坑蒙拐騙拿到的東西多。

起初,她還想著,明哲的姨娘若是不多,是否需要將那些人屋子裏的珍貴桌木卸了,拿出去賣掉,可在看到這十八位姨娘的穿戴裝束,她瞬間覺得自己想多了。

能夠養得起這麽多人,也真是足夠富裕的。

城北瘟疫區的銀兩,單靠坑出來的私房錢,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除了搶,就是光明正大的拿。

當然,其中還隱藏著一些玩心,為的便是打發掉這樣的無聊時光。

“青朵,開始動手吧。”顧惜若等人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諸位姨娘居住的東跨院,方才權當是無意走過,此刻回想起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關係,臉色也齊刷刷一片慘白。

青朵瞥了眼搖搖欲墜的諸多女人,心裏暗自為她們捏了一把汗,想著以王妃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絕對令人掉層皮的風格,這些女人想要守好她們的東西,怕是——難!

她輕輕歎了口氣,昂首挺胸的從顧惜若身後走了出來,當先邁步往院子裏走去。

“不!”一綠衣女子狂奔而出,張開雙臂,攔住了青朵的去路,搖著頭咬著唇,滿頭的朱釵亂晃,在日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愈發襯得那張臉慘白如紙,“王妃,您不能這樣!這裏是總督大人的內宅,就算您身為諶王的王妃,也不可以胡作非為。”

顧惜若挑挑眉,對這樣的阻攔和反抗,絲毫不覺得意外。

相反,若是這些女人不阻攔,不反抗,任憑她進出隨意,行動自由,她才會覺得事有蹊蹺不敢輕易動手開搶開拿呢!

不過,出頭的人不是九姨娘,也不是九姨娘身旁站著的牡丹髻女子,可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後退一步,懶懶的靠在廊柱上,雙臂環胸,懶洋洋道:“是嗎?這可就奇怪了。本妃方才可是問過你們,是否願意為本妃分憂的。當時,你們也沒有人出來說個不字。如今這麽做,又是何意思?嗯?”

明明就是一副慵懶無骨的姿態,若不是有廊柱靠著,怕是她就癱到了地上,爬不起來。

可不知為何,在聽到最後那一個刻意拖長的“嗯”字,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九姨娘硬著頭皮看過去,卻發現她臉上依舊掛著那無害的笑容,周身卻釋放著一股濃烈的寒氣,尤其是那雙眸子像是結了冰一樣,反射著明亮耀眼的光芒,竟讓人從中窺出了一絲睥睨不屑的威勢。

她暗暗心驚,想著她們終究是小看這位諶王妃了,表麵上看起來,笑眯眯如溫和無害的小姑娘,可此刻窺出她的本來麵目,才發現這並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啊!

思及此,她忽然有些後悔,領了這樣累人的差事,應了那樣愚蠢的事情。

“王妃,”她暗自咬了咬牙,終於還是硬著頭皮走了出去,與那綠衣女子一同站在了一起,字字誠懇道,“請恕奴婢多言。您這麽做,著實不妥。前方花園裏,諶王爺與諸位大人相談甚歡,若是被人知道了這裏的事兒,豈不是落了王爺的臉麵?再者,這對您和王爺乃至是皇上的聲名顏麵也不好啊!”

語畢,她又小心翼翼的抬眸,瞥了顧惜若一眼,卻發現對方正滿臉笑意的看著她,那笑意裏有著連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意味。

她飛快的垂下頭,雙手下意識的揪著帕子捂著胸口,似乎是想要撫順那加快的心跳。隻是卻沒有讓開,那站立的姿勢隱隱透著一股堅持。

顧惜若仰頭,看了看日頭,慢條斯理道:“若是犧牲掉王爺和本妃的聲名,救下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的老百姓,那也是值得的。不過,九姨娘可要記清楚了,皇上的顏麵,可不是誰都可以肆意議論評價的。此話,以後可不能再說。至於你們的大仁大義,本妃也不會憑白埋沒了去。到時肯定會讓明總督予以表彰,而岐城的百姓自然也會記得你們的恩情的!”

九姨娘眸光一緊,猛地咬住嘴唇,不一會兒就出現了一排整齊的齒印。

這些虛名,於她們這些身處內宅的婦人而言,不能吃,不能穿,要來又有何用處?

可這諶王妃軟硬不吃,她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有什麽方法可以阻止諶王妃的舉動啊!

“王妃,奴婢有話要說。”那梳著牡丹髻的女子款款走到九姨娘的身邊,膝蓋一彎就直直跪在了地上,淚水在眼裏打轉,看起來頗是委屈。

她朝著顧惜若重重的磕了個頭,柔弱弱弱道:“王妃,您對百姓的仁愛之心,奴婢等人十分清楚,可奴婢等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唯一的指望便在於總督大人的賞賜和府裏的月例,您若是全部拿走了,奴婢們拿什麽討日子啊?”

她說得聲情並茂,字字泣血,簡單的幾句話就調動起了其他女人的心思。

隻見原先還站著的姨娘們紛紛效仿她,跪了下來,十八個人齊齊排開,並且隨行的丫鬟婆子還跟著一起,竟然直接將院子門口給堵成了一道人牆,似乎是在表決心似的。

顧惜若依舊是神色不變,靜靜的掃了眼跪著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跪著的人群紛紛變了臉色,終究是嬌生慣養的內宅姨娘,不到一會兒就有人咿咿哦哦的抱怨起來,漸漸的,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哀怨遍地。

“你們這是做什麽?”顧惜若終於站直了身子,朝著她們走過去,居高臨下道,“方才本妃可是詢問過你們的意見,而你們也都是答應了的。現在又做出這一副模樣,是想要抗議嗎?既然當初不願意,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到了現在又反悔,你們把本妃當作了什麽?可以隨意敷衍的無知女人?”

眾人臉色大變,隻覺得這話說得過重了些,可畢竟是她們理虧在先,因此也隻能是低著頭沉默著,想要以此來抗議。

可惜,這些女人太不了解顧惜若的性子了。

作為囂張了十幾年的將軍府嫡女來說,別的估計不擅長,可在囂張行事和讓人失望走投無路這兩個方麵,她發揮得倒是淋漓盡致。

但見她袖子一揮,指著院門,衝著青朵怒道:“青朵,你去前方的花園裏,請王爺和諸位大人過來。本妃倒要看看,惡意敷衍欺騙本妃,並以此不堪行徑來威脅本妃,到底是錯還是對!莫不是本妃在你們這些姨娘麵前,還需要對你們百般忍讓?你們把自己當成了什麽人?”

青朵早就看不慣這些姨娘不識趣的性子,此刻得到顧惜若的吩咐,立即福了福身,抬步就要往院門處走去。

跪著的女人們頓時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懼。

若是此事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怕是她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更甚至,以總督大人那愛麵子的性子,能不能留在府裏,還是個未知數呢!

九姨娘也是慌了神,咬著唇紅著眼睛,泫然欲泣,楚楚堪憐。

她此刻才知道後悔,本來就不該去招惹諶王妃的。

這回可好,進退維穀!

她咬了咬牙,看著青朵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眼裏閃過一抹堅決,猛地起身叫道:“且慢。王妃,不過是一點小事兒,何必去驚動王爺和諸位大人?奴婢方才想了想,既是為著百姓,奴婢就是將自己房中的物事兒拿出來,又有何不可?”

青朵停了下來,回頭猶豫的看著顧惜若。

顧惜若回了她一記眼神,隨之饒有興味的看著九姨娘,臉上並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靜靜的看著她半晌,忽然笑著搖頭:“九姨娘真是這樣想的?”

九姨娘猶豫了下,揪了揪手裏的帕子,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

一旁那梳著牡丹髻的姨娘見狀,眸光閃了閃,悄悄的拉了下九姨娘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九姐姐,三思啊!若是被大人知道了此事,怕是要埋怨咱們愚蠢無知,辦事不利的。到時候丟了大人的顏麵,咱們都擔待不起啊!”

九姨娘心頭一動,眼裏光彩一亮,可片刻後就變得黯然起來。

她又何嚐不明白其中的輕重關係?

可此事關乎明哲的顏麵和尊嚴,她絕對是不敢馬虎的。

更何況,諶王妃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主兒,與其讓明哲和她們在眾多官員麵前出醜,倒不如直接關起門來接受明哲的懲罰。

隻要不是將事情擺在大庭廣眾之下,那麽自然就還有回旋的餘地,以明哲的威懾力和手段,想要控製住府內下人的嘴巴,還是綽綽有餘的。

思及此,她拍著那人的手背,若有所思道:“十妹妹,不必擔心。你若信我,便也跟著一起吧!”

十姨娘眼裏劃過一絲惱怒,隻是想到了什麽,又微微抬眸去看了看顧惜若,卻發現她正滿臉笑意的盯著自己,那雙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輝,如利劍般直接射入她的心底,冷淡而漠然,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和目的一樣。

她心神頓時一凜,飛快的低下頭,眼裏卻是多了幾分不甘。

這邊,九姨娘已經重新跪了下來,隻是比之方才,她的態度顯得恭敬了許多,眾人見她都妥協了,身子皆是不可抑製的抖了抖,等待著九姨娘的最終決定。

“王妃,此前是奴婢等人不識大體,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還請您見諒。”九姨娘道,“王妃說得對,府外的一些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奴婢等人沒有其他的辦法盡上綿薄之力,唯有自願籌募錢銀,希望能夠幫上一些小忙。”

她話音剛落,其他人紛紛見風使舵,忙不迭的磕頭附和。

顧惜若倒是沒有作聲,在她們表了好一會兒的態之後,才慢慢走到眾人麵前,涼涼問道:“都想好了?”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簡潔幹脆。

其他人麵麵相覷,雖心中不願,可還是連忙點頭應是,就怕應得遲了,成了顧惜若用來震懾眾人的倒黴鬼。

顧惜若暗自冷笑不已,又別有意味的看了眼十姨娘,隨即抬步往前走去,跪在地上的女人們頓時讓開一條道,青朵也帶著人便跟了進去。

顧惜若等人走入的房間,正好便是九姨娘的居所。

眾人心中忐忑,又想起似乎顧惜若沒有說過不能跟著進去,互相看了一眼後,紛紛站到了九姨娘的身後,大有她一進去,她們便跟著一起的意思。

九姨娘神色晦暗不明,低頭思索了會兒,便扶著身旁丫鬟的手,快步走了進去,身後還跟著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嬈女人。

甫一踏入,顧惜若就大略掃了一眼,卻發現整個房間並不是很大,正麵的牆上掛著山水墨畫,畫下麵則是一張正正方方的紫檀木桌案,上麵擺放著顏色鮮豔的瓜果,左右兩側皆垂掛著珠簾,珠簾之後便是賞心悅目的仕女圖,阻隔住了外麵之人的視線。

不過是匆匆一瞥,她揮一揮手,青朵等人便躬身候命。

“青朵,城北的百姓衣不蔽體,記得多拿些好料子,待會兒命人去裁剪製衣。”

“記住了,能搬就搬走,不能就留下來給姨娘們。”

“……別磨磨蹭蹭的,記得動作要快點,別讓本妃賞你們一頓飯……”

“……”

清脆響亮的聲音傳來,那些跟著進來的女人齊刷刷的看向走在最前頭的九姨娘,待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扯著帕子低聲抽泣起來,才悻悻然的收回視線,或滿麵擔憂,或幸災樂禍。

顧惜若挑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隨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偶爾見到嵌在桌案上的寶珠,還猛地刹住腳步,彎腰低頭摳下來,放在手心裏掂了掂吹了吹,眼神兒賊亮賊亮的,完全是一副小財迷的模樣。

諸多姨娘見之,頓覺寒氣自腳底竄起,看著顧惜若仿佛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趕緊退了出去,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

一時間,東跨院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

總督府的花園裏。

顧惜若等人走了之後,段天諶便揮退了其他官員的女眷,留下一眾或老或少的官員,氣氛卻不是很融洽。

眾人忍不住提起氣來,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上首自斟自濁的人,各自打著自己的小心思。

明哲暗自詫異,且又身為岐城總督,便也站出來,不解道:“王爺,請恕下官愚鈍,今日本是您和王妃的接風宴,為何您卻……”

“相信諸位大人都很清楚,本王此次南下,是為著被東梁國奪去的三座城池。若不是晉副將將書信遞到本王的手上,本王也不會插手岐城的事務。”段天諶緩緩轉動著手中的酒杯,話鋒陡然轉冷,“但是,本王既然來了,就不會袖手旁觀。”

這是什麽意思?

要以王爺之尊,插手岐城的事務?

明哲一張臉頓時拉長了下來,雙眸裏似是燃燒著兩簇火苗,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了話,“王爺,您這是什麽意思?不相信下官,還是借機奪了下官的權?下官知道您是當朝王爺,身份尊貴,可也不能以強權壓人啊!”

語畢,其他官員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無不是表達了對明哲此話的讚同,隻是在瞥到段天諶似笑非笑的神情時,心頭沒來由的發怵,議論的聲音也小了些許。

“明總督是何意思?王爺身負皇命,自然不可能幹涉岐城的事情。更何況,您是岐城的總督,對岐城的事務也最為清楚,王爺慧眼,又豈會看不清這一點?”舒旭施施然起身,走到與明哲並肩的位置,朝著段天諶拱手,“王爺,您說,下官分析得可對?”

他一臉的笑容可掬,溫和有禮,清秀的麵龐棱角分明,勾勒出獨屬於男子的剛毅之氣。

可段天諶見之,心頭沒來由的一堵,想起他的小妻子三番五次受了此人的影響,狹長的雙眸裏頓時淬入了冰,手中的酒杯也重重的擱在了桌案上。

“啪”的清脆聲響,瞬間傳入了諸位官員的耳朵,幾乎所有人皆是心神頓凜,繃直了脊背,低垂著頭,靜觀著兩個權柄極重的男人的對峙與抗爭。

“舒侍郎,本王記得,父皇派你跟隨南下的意思,可不是在此附和明總督的。”段天諶手肘撐著桌案,手指緩緩的轉動著,在空中劃過優美柔雅的弧線,“更何況,本王為著戰事而來,岐城又是我朝的屏障,若是此處百姓暴亂傳到了前方戰線上,影響的是什麽,你們可清楚?”

明哲一時被噎住了,暗暗思忖了會兒,定了定心神,才慢慢道:“王爺所言極是,是下官疏忽了。既如此,下官這便讓人盡快處理好城北瘟疫區的事情。”

他心中已經了然。

估計是諶王聽到了什麽風聲,在此事上的意見與自己相左,可若是斷了暴亂的根源,自然是一切的事情都很好說。

正如舒旭所說的,諶王南下的目的,是為著戰事,此次逗留在岐城,無非是晉海昀搞的鬼。

此前,他或許有過除掉諶王的想法,可在經過昨晚接二連三的事情之後,他也看清了局勢,明白那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橫豎前方戰事吃緊,諶王也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岐城。等這尊礙事的大佛走了之後,其他的事情還不是他說了算?

他自以為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隻可惜從頭到尾段天諶都看得很清楚,便是半句情麵話都不肯給他留,“明總督有此想法,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正好,本王也了解了一些情況,想出了相應的對策。趁著諸位大人都在,本王就直接宣布了吧。”

眾人暗自心驚,紛紛揣測著,諶王此舉的目的。

舒旭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定定的看著段天諶,眸光裏帶著恐怕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審視意味。

段天諶雙眼一眯,直直對上舒旭的打量目光,彼此視線於半空中交匯碰撞,隱約能察覺到驟然升騰的溫度和劈啪的火花……

“明哲,本王命你立即帶人,將城北瘟疫區的圍牆推倒,把不曾感染瘟疫的百姓放出來,單獨辟出地方來安置。至於感染了疫病的百姓,著大夫為其醫治。”段天諶抿了一口酒,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神色漠然而冷淡。

可此言一出,在場的官員立即沸騰了起來,也顧不上身份地位,幾乎是所有人都跪了下來,苦口婆心神情誠懇的規勸。

“王爺,不可啊!城北瘟疫感染極其嚴重,若是推了牆,便會引發一係列的恐慌暴亂,到時後果不堪設想啊!”

“就是啊,王爺。明總督已經下了決心,想要將那些人盡數燒掉,下官等人以為,這已經是最好的法子了。”

“……”

東跨院裏。

顧惜若懶懶的靠在廊柱上,嘴裏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裏摘來的草,一會兒跳到這邊,一會兒蹦到那邊,小小的臉蛋紅彤彤的,不時還掏出帕子,擦拭了下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倒是玩得不亦樂乎。

看著從房中抬出來的大小箱子,那十八位姨娘心境淒涼得隻剩下哭泣,一張張嬌媚動人的臉蛋慘白慘白的,娥眉也緊緊蹙著,仿佛抬出來的不是死物,而是從她們身上割下來的肉一樣。

可不是嗎?

這些家當,可真是她們明裏暗裏爭奪的對象,可奪到手還沒來得及享受,卻被眼前這個魔鬼王妃給擄奪了,偏偏她們還得心甘情願,連個“不”字都不敢說。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姨娘,身子一仰,白眼往上一翻,暈倒攤著雙手雙腳,倒在了身後婢女的懷中,接著又是好一陣的手忙腳亂聲嘶力竭。

十姨娘站在人群裏,看著行事不拘小節上竄下跳的顧惜若,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時竟看得愣住了,就連顧惜若若有似無的審視都沒注意到。

------題外話------

嗷嗷嗷……偶發現小若若越來越不純潔liao……嗷嗷嗷,握拳,這娃子本性不壞,偶要努力把她矯正培養成好娃娃……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