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以身相許麽
076 以身相許麽
鄭宣和舞心月秘密談話時,文德早已清了場,除了他二人,絕無第三個人知道他們的談話。
是以,當文德看到鄭宣臉臉色陰沉的跟下了一場地獄似的時,他整個人跟丈二的和尚一樣摸不著頭腦。
他簡直無法想象,這世上竟然除了樓姑娘以外,竟還有人能把公子氣得人都快炸了卻還安然無事。
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啊!
文德小心覷著鄭宣的臉色,默默地跟著,又像往常一樣,盡可能地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隻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樓姑娘以外,竟還有人敢在公子氣得快炸了的時候前來博存在感。
眼看著那一身素衣的美人呂意攔住了公子,文德就隻覺得腦門直疼。
這一個個的姑娘們噯,就不能消停會兒嗎?就不能別跟商量好了似的來氣公子嗎?
公子的氣量可小了,很記仇的啊!
能別惹公子嗎?他還想多活幾天啊!
嚶嚶——
呂意其實看到鄭宣臉色不善,但事出緊急,萬望他念著阿笙能夠幫忙,她也隻好厚著臉皮來求他。
“鄭公子……”
鄭宣眼光都沒錯一下,直接走開,這讓薄臉皮的呂意臉紅了一紅,但還是燒紅著臉上前,“鄭公子,阿笙的家人被判刑了,三天之後就要行刑,看在阿笙的份上,你……”
她話未說完,突然見鄭宣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那是什麽樣的眼神?
比之殺人如麻的大額頭,惡獸凶獸還要陰狠殘戾,那眉眼間的戾氣,仿佛要毀滅所有都還不夠讓他滿足一般。
呂意眉頭一皺,就聽鄭宣的聲音陰戾的仿佛來自地獄,凶狠殘暴地吼道,“滾!”
呂意一怔,文德也是一愣。
文德怎麽也沒想到,公子竟被舞心月氣得連樓姑娘的事也不理會了。
在那片小樹林的時候,公子不還擔心樓姑娘擔心的都要掘地三尺來找她了嗎?
怎麽這麽一會兒會兒,又來了翻天覆地的大轉變啊?
摸不著頭腦的文德都快給跪了,公子對樓姑娘的態度,還真是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啊,叫他這個小跟班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回到安平別苑,鄭宣一言不發一路陰沉著臉去地窖把所有酒壇子都搬到自己的房間裏,嘭的一聲關上門,不讓任何人煩擾他。
文德憂傷的蛋都疼了,公子您再怎麽不開心,別拿自個兒身體開玩笑啊?
實在是不爽快,拿劍去把舞老板或者樓姑娘給剁成肉醬得了啊!
“公子這是怎麽了?”東方禹眉頭都擰成川字了,“公子的身子可經不住這樣糟蹋啊!”
文德哭喪著臉,“我也不知道啊!勸也勸不住!”
可經過這一路,他算是想明白了,不,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公子在舞老板那生那麽大的氣,絕對跟樓姑娘脫不了關係啊!
沒想到啊沒想到,樓姑娘竟對公子有那麽大的影響力!
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哎……
東方禹憂慮的很,又責怪問道,“勸不住也得攔著啊,公子的身子,哎……”
文德也歎氣,他也想攔著啊,可公子一句“再不放縱就沒機會了”,他就徹底沒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公子借酒消愁啊!
房間裏,鄭宣已經開了一壇酒,仰頭灌下,直把眼淚都灌出來了。
他忽地摔了那一壇子酒,從畫筒裏抽出一幅畫打開,畫中隻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她神采飛揚,笑語嫣然,正是那壹夜之後,他畫了畫像讓文德去查她的身份,之後這幅畫便留了下來。
鄭宣撫摸著畫中女子,手指停留在那一雙神采飛揚的鳳眸上。
和他那麽相似的眼睛,總是讓他心生不忍的眼睛,總讓他誤以為她可能是他妹妹的眼睛……
怎麽都想不到,她竟是常瑞德的女兒!
鄭宣知道,他不該那麽輕易就相信了舞心月的話,他應該再去查證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舞心月說的那般篤定,他便信了,沒有理由的相信了,就好像他早就懷疑樓玉笙就是那樣的身份似的。
他曾以為他對樓玉笙付出了信任,沒有懷疑她出現的動機。
但實際上,或許他內心裏,一直都未曾真正的相信過她,隻不過覺得她不過一介普通女子,就算有什麽目的,也掀不起什麽浪花,所以才漠視了對她的那份懷疑。
而現在,終於有了導火索,讓懷疑的種子破土成長。
他曾說,樓玉笙能知道顧太守想要駐顏術,那也是她的本事。
但這件事,已經成為她不可信任的證據。
顧太守藏得那麽深的東西,他用了藥才讓顧太守吐出真話的東西,不過一夜間,樓玉笙便知道了。
若當真隻是尋常女子,她哪來的這個本事?
他甚至懷疑,也許在他身邊,也有她的眼線。
所以夜來樓那一晚,她明明有那麽多地方可去,卻偏偏在他毒素發作的時候去了他那個黑燈瞎火的房間。
若是尋常女子,即便呂意和舞心月被傳為離經叛道,也絕不敢任自己清白被毀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甚至給他小費悄悄離開。
但即使悄然離開,那之後的時日,總是不經意的偶遇,一次次給他占了便宜,讓他愈發沉侖。
往日被他漠視的種種,忽然憶起,真相卻讓他心驚。
若當真,這一切都是她的算計,她該是如何的心計深沉!
那麽,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常瑞德的女兒?
若一早便知,或許一切的不可理解,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若不知道……
嗬嗬!怎麽可能不知道!
若她以為自己是樓永申的親女,怎麽會對樓家人的感情那麽淡漠?
明麵上,她是為樓家的案子而奔走,可仔細想來,哪件事,不都牽扯到了自己?她做的每一件事,不都希冀他看到,希冀他欣賞這般聰慧又自信的她?
又想起她在他毒發時出現,在他和她又欠愛時她幾乎刺死她,鄭宣忽然覺得後怕。
從一開始,?他都被算計在局中,卻自以為自己是操縱棋局的人,而實際上,他在這場算計中,連顆棋子都算不上,不過是她兜來轉去迷亂人眼,卻最終要毀滅的。
這樣心思陰沉,差點讓他無法自拔地愛上的女子,他該毀了她的!
何況,她還是常瑞德的女兒,他本就應該報複她,該殺了她的,可即使如此,他可恥地發現,他竟然還是不舍得,不僅僅因為她是他的解藥……
哈哈……
可笑!
鄭宣隨手拎起一壇酒,仰頭猛灌,大部分的酒順著他的麵頰滑下,打濕了衣襟。
他想起曾經,他歡喜他對她的喜歡,因為會去喜歡一個人的自己,仿佛才變得有了生氣,才不像一個隻是會呼吸的行屍走肉。
可現在,不僅僅覺得可恥,那顆因為樓玉笙而有了一絲絲光明的心,變得更加腐朽肮髒了,如幽冥之地,再也沒了生機,再也沒了溫暖。
為什麽偏偏就是她呢?
他想起中午,他以為樓玉笙也是喜歡他時的歡喜,更覺得可笑,可悲。
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有什麽資格互相喜歡呢?
不,不是互相喜歡,是他自以為是的一廂情願。
他曾以為自己是看客,看著她上躥下跳,卻原來,他才是那個跳梁小醜,而她漠然地在一旁看戲。
她成功了,成功地讓自己動了心,動了情。
可他卻一敗塗地。
鄭宣倏地撕爛那張畫,又灌下一壇酒,腦海裏,盡是樓玉笙飛揚跋扈的表情,盡是她飛舞的眉眼,燦爛的笑容。
他生命裏的最後一縷陽光,終於還是消失了,永遠也沒有了。
鄭宣喝了一壇又一壇的酒,表情哭哭笑笑,那些刻骨的仇恨,那些深深的喜歡,淺淺的愛意,都在這一壇壇的陳釀中,沉於心底。
醉意湧上大腦,意識不那麽清楚,他想,既然她喜歡做戲,想要看著他不可自拔地愛上她,那麽,他就順著她的意。
他倒要看看,他“愛”上她之後,她到底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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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意在聽了珠蘭的稟報後,並沒有太在意,鄭公子的那個模樣,分明是被阿笙惹惱了,隻要她人沒事,鄭公子不肯幫忙,也沒關係,她總會想到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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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玉笙是在第二天上午醒過來的,一睜眼,便看到那個雅逸若仙的男子,她衝他笑了笑,男子柔聲問道,“可有哪兒不適?”
她微微動了動,感受了下,輕聲說,“除了傷口疼,就是肚子好餓。”
“……”男子一怔,失笑,“還能想念著吃的,證明卻已無礙,你且稍等,我這就去為你拿吃的。”
“公子請稍等!”樓玉笙說的有些著急,牽動了傷口,不適地咳了好一會兒。
“別急,有什麽事有的是時間慢慢說。”男子勸慰道。
樓玉笙笑了下,“我隻是想跟公子道個謝,我們萍水相逢一場,你卻幫了我那麽大的忙。”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姑娘的確不必掛懷在心。”
樓玉笙搖搖頭說,“對公子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但於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公子的大恩大德,我實在無以為報……”
“要以身相許了麽?”男子淡淡淺笑。
我想好了,大家以後叫我“大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