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浴室裏,花灑水流不斷,一方淋浴間被熱騰騰的水汽氤氳得玻璃上霧蒙蒙。

戴待衣衫整齊地站在淋浴間外,將特意帶進來的充電器插入浴室牆壁的插頭。連接上一晚沒電的手機。

成功開機後,之前三通未接來電的提醒短信一股腦進來。兩通來自顧質,一通來自段禹曾。還有一條短信,是段禹曾在電話未通之後發送過來的。

“沒什麽事情。就是聽苗條說,你最近在餐廳忙得有點過頭。明天她會把膏藥帶給你,記得貼上。禹曾。”

瀏覽過後,戴待活絡了兩下自己的手腕,會心一笑。

她並未在口頭上表露過這兩天手腕的不適,想來是苗條注意到她左手使用得頻繁,所以告訴了段禹曾。所謂膏藥,是段禹曾之前特意為她找來的,以便她的手腕過度勞累時緩解疼痛用。

“好。謝謝。”

戴待簡單地輸入了三個字,發送之前略一思索,把最後兩個字刪除。隻留一個更加簡潔的“好”字。

他強調過,他不需要她的感謝。

她記著。

回複完段禹曾,戴待默籲一口氣,給杜子騰撥去電話。

今晚在do-town發生的事情,思前想後,她都認為十分有必要和杜子騰說一說。至少得聲明。她並非故意在他的場子裏鬧事,完全事出意外。

第一通電話沒人接。

戴待又撥了第二通。

響了很久,即將自動斷線時,電話終於被人接起,不過,傳來的並非杜子騰的聲音:“嫂嫂。”

“萱萱?”戴待狐疑。

“嗯。”杜子萱應著,解釋道:“大哥他在爸爸的書房裏挨訓。”

戴待的眉頭一跳:“怎麽了?”

“我不是特別清楚。”杜子萱頓了頓,“我隻聽到爸爸很生氣地說,‘在我退休的關頭,老臉全讓你給丟盡了!’。好像是大哥又做了什麽荒唐事,爸爸出麵托人情幫他解決。”

偏偏在這個時候挨杜君儒的訓,戴待隱隱感覺,極其有可能和方才do-town裏鬧出來的事脫不離關係。

“好,我知道了。我等下再給他打。”

掛斷電話後,戴待咬了咬手指,又給季成傑撥電話。

然而。季成傑的電話處於關機的狀態。

這下子,戴待的心緒益發不能平靜。

瞅著時間差不多,她先脫了衣服快速地洗了個澡,臨出浴室前,再度撥打杜子騰的電話。

電話接通得倒是很快,但是聽筒那頭並沒有人作聲。

戴待等了約莫三十秒後,試探性地喚:“杜子騰……?”

那頭又沉默了幾秒,隨即傳出杜子騰冷冷的聲音:“什麽事?”

戴待捺下心氣,語出關切:“出了什麽事嗎?萱萱說你爸在書房裏對你大發雷霆。”

“你覺得呢?”杜子騰不陰不陽地反問。

聽他這口氣,戴待大概確定下來果然是和do-town有關。

但她明明記得,她走的時候,警察臨檢結束,根本沒有什麽問題,怎麽會嚴重到驚動杜君儒?

她能想到的隻有兩件事。第一就是杜子騰是這家會所背後金主的身份被知曉了。第二就是……難道連他和季成傑之間的關係也被察覺了?

“杜子騰,到底出了什麽事?”

杜子騰憋一口氣:“沒多大的事,就是你的那位朋友對警察說會所涉嫌逼人賣淫。所以會所因接受調查暫停營業,阿傑被警察扣押。這麽簡單,而已。”

句句都在嘲諷,像電鑽一樣刺得人耳朵難受。而戴待更是因為話裏的內容愣怔住。

浦西他居然……

這一頭,杜子騰聽著戴待突然沒了聲音,心裏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的心裏究竟是自嘲多一點,還是對戴待的怨恨多一點。

do-town是他送給季成傑的,雖然各類文件和證明登記的都是季成傑的名字,就算出了事,也不容易查出和他的關係。但是,現在季成傑真進了局子,他怎麽可能坐視不理?

罪名是平白亂扣的屎盆子,他不擔心。他擔心的是季成傑的脾性受不了那份氣,所以他一時著急上警局想把人先保釋出來。結果,竟是把自家老子給驚動了。

麵對自家老子,他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可也不能把理由扯得過於荒唐,況且他還想著撈季成傑,於是承認季成傑是自己的朋友,會所的投資有他的一份,希望尋得自家老子的幫助。

戴待沉吟半晌,心頭悶悶:“杜子騰,對不起。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其實追根究底,這筆賬算不到她頭上,然而,她還是覺得自己該道個歉。

“不用這麽虛偽。”杜子騰冷哼:“我還沒窩囊到處理不好這件事。你不來給我添亂,我就謝你全家了。”

說完,杜子騰正準備直接掐斷通話,另外一通電話在這時進來。瞥見來電顯示,他的眼神霎時陰鷙,暴躁地對戴待補了一句:“我真他媽想早點擺脫你!”

未及她反應,通話戛然而止,戴待的手指緊緊捏著手機,感覺自己的心裏也憋屈著一團火,卻根本不曉得該向誰撒。

想早點擺脫,那就馬上離婚啊!現在拖著不放的人又不是她!

浴室的門突然被叩響,顧質低沉著嗓音不悅地問:“你躲在裏麵幹什麽?”

戴待一驚,這才記起自己剛剛洗完澡後就把花灑關掉了,水聲停歇已久。

她急忙拔下充電器,將它和手機一起藏在髒衣服中抱在懷裏,隨即打開門:“不是你嫌我一身味兒嗎?”巨有見巴。

她的本意是應著場景故作不痛快,可一抱怨,倒成了真的不痛快,順其自然地把憋屈著的火氣一並衝口而出。

察覺到她莫名躁動的情緒,顧質瞳仁微斂,猝不及防地將她帶進懷裏,雙臂一收緊緊箍住她,單刀直入地撬開她的齒關。

這種狀況下被強吻,戴待氣急敗壞地想掙紮,卻因顧及著自己手裏還抱著手機和充電器,反而不敢有大動作,隻能任他掃蕩。

他先是吻得熱情強勢,隨即溫存纏綿,嚐盡甜頭後,舒緩了之前的撲克臉。

總算得以呼吸,戴待嬌喘連連地瞪著他想要發飆,結果一張口,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早軟得似棉花糖,憋屈的火氣不知煙消雲散到哪裏去,炸起的毛貌似也因這個吻而捋順得服服帖帖。

根本……發不起來飆……

顧質十分滿意地盯著她像含著眼淚一般亮的眸子和抿唇蹙眉有點錯愕的表情,伸出溫熱的指頭在她的唇角壓了壓:“還好。治愈功效一如當初。”

戴待愣了一下,一瞬神思萬裏,明白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在他默認她為女朋友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總是逮住一切機會向他索吻,並聲稱……他的吻對她而言,比任何靈丹妙藥都具備治愈功能……

某種熟悉的柔軟心情再次從心底深處的角落不受控製地竄上來。

戴待垂下眼皮掩住心緒,複而迅速抬起,佯裝羞嗔地脫離他的懷抱哼哼道:“我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

顧質橫臂攔在她腰間,側臉在她耳畔輕笑:“在我麵前,你永遠可以隻當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才剛強調自己不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的耳根便不自覺因他的話語和嗬氣而酥麻了一下。

戴待真心想不通,時隔五年,他私下裏的纏情蜜意同過去相比,段數著實高了好幾個層次。在他身邊呆得越久,越像是敵人的糖衣炮彈。

“以後別再去那些地方。”顧質語氣一肅,重提之前撲克臉時就想說的話:“你告訴我你陪方頌祺,可你沒告訴我你和方頌祺去的不是普通的酒吧!就知道你和方頌祺呆在一起必定要惹事!如果我和項陽沒有及時趕到,如果警察沒來臨檢,你們兩個打算怎麽脫身?!”

仿佛一瞬間回到以前的某個時間點,她曾被他更厲害地劈頭蓋臉過。彼時,每每這種時候,他教訓他的,結束後,她樂嗬嗬地一咧嘴,所有事情煙消雲散一筆勾銷。

而她畢竟不是以前的她,眼下被他訓得胸口一悶一悶,隻問了他一件事:“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和阿祺老死不相往來?”

顧質眉心頓時一折。

“行了,今晚的事就是意外。”戴待繞開他往洗衣房走:“我去洗衣服了。待會兒還有些資料要查。”

她說的資料,和新一季的菜單有關係,顧質自是清楚她這段時間都在忙這個。聞言,他不再糾纏會所的事,攏了攏她的頭發,眉宇間一片和煦:“等新菜單的事結束後,好好放鬆一下……”

第二天去到餐廳,苗條果然帶來了膏藥,並謹遵醫囑,親自幫戴待貼上手腕後才罷休。

戴待抿唇質疑:“我怎麽感覺你根本不是我的助手,而是他放在我身邊的眼線?”

苗條扭了扭圓不溜秋的身子得意地笑:“我既是你的助手,也是他的眼線。”

“眼線?什麽眼線?誰的眼線?”jeff突然闖入,一連三個問句,打斷了她們。

苗條的兩眼猶如一對探照燈刹那放光,主動黏了上去:“哈嘍,傑夫帥哥,早啊!你今天看起來又比昨天帥!”

戴待笑著搖了搖頭,整理好廚師帽,進去廚房繼續昨天沒完成的工作。

春季菜單,主打養生,所以無論是成人菜單還是兒童菜單,她和jeff共同決定的切入點在此。而兒童的菜單,要考慮的細節比成人的要多太多。

一份食物,首先一眼能看到的就是造型模樣和菜品菜色。而從內裏來講,年齡小一點的兒童,飲食尚處於被動狀態,基本隨父母的飲食習慣而養成對事物的偏好;隨著年齡的增長,便會漸漸有主觀想法,因此,要注意不同年齡段的劃分。

緊接著,考慮兒童每日所需攝取的營養元素,這其中不僅因年齡的不同有所差異,還要注意身高、體重、性別而帶來的不同需求,等等。如果較真地研究起來,真是沒完沒了。

一旦專注於一件事,時間總是流逝得飛速。

不過戴待倒是沒忘記提前下班,打算好了傍晚前要抽空去一趟杜家,了解一下杜子騰的情況。

不想,她走出餐廳時,正在門口看到杜子萱,氣呼呼地和餐廳經理爭論著什麽。

發現戴待,她立即招手,大聲喊道:“嫂嫂!嫂嫂!”

戴待連忙走過去,對餐廳經理道:“我認識她。她是來找我的。”

“嫂嫂!”杜子萱的臉色依舊忿忿不平:“你們餐廳欺人太甚!我說要找你,他們居然連通知都不通知一下,就要把我趕走,還說是你的意思,但凡來餐廳單獨找你的,都不要接待。嫂嫂你說,這真的是你的意思嗎?”

“我好像……沒有這麽說過。”戴待應聲蹙了蹙眉:“這是怎麽回事兒?”

餐廳經理有些局促,結結巴巴了一會兒,見戴待的眼睛越盯越緊,她隻得老老實實解釋道:“就是前段時間,先是有人來找戴小姐你的茬,後來還陸續有其他什麽親人找來。所以……所以馬助理就交代,把這類人全部都擋回去。”

馬助理……

馬助理的交代,不就代表著顧質的意思?

戴待的眸子當即暗了兩分。

這一頭,tk集團。

馬休敲了門後走進總裁辦公室,將一份文件放在了顧質的麵前:“顧總,你要的do-town的資料。為了方麵你的閱讀,我幫你打印出來了。”

顧質抬眸瞟了他一眼,“你的效率又有提高。”

他本來以為,像這種有背景的會所,調查起來可能會有點困難的。

馬休有點羞赧:“不是的,顧總,是這家會所的負責人昨晚剛好出了點事,所以幫了我的忙。”

“噢?”他們昨晚離開後又出了事?

“對了,顧總。”馬休點點頭,凝眉道:“說來也巧,原來這家會所的負責人,就是那一次在泮溪樓尾隨戴小姐的跟蹤狂。”

聞言,顧質的眉頭當即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