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十年後。
鎮南王紀霆是大夜國第一戰將、禦封威武神勇大將軍,又是暗夜穀四大門主之一白虎門門主,名動天下。他的內院秘聞與他的功勳神勇一樣出名,時常被世人在茶餘飯後津津有味的提起。
據說鎮南王妃並不是出自大夜任何一個名門望族,而是紀霆在暗夜穀習藝時私定終身的南蝶門門主之女。據說鎮南王甚為愛重王妃,先帝許以大夜國第一美麗的長公主他都不改初衷。最後先帝最寵愛的豔陽公主十裏紅妝嫁進鎮南王府當了個妾。
可豔陽公主的肚皮真是爭氣啊,進門後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反而王妃卻是多年一無所出。一邊是公主那三個日漸體健活潑的大胖小子,一邊是空懸多年的世子之位,慈孝太後與皇帝頻頻施壓,鎮南王卻硬是頂住了天威,沒有立公主的兒子為世子。
後來是豔陽公主生小兒子紀北的時候,王妃去上香時撿了一個小女嬰,一個月後竟奇跡般的有了身孕!九個月後,鎮南王府迎來了久盼的世子——紀南。
鎮南王為這個兒子取名“南”——公主所生的三子分別為“東”“西”“北”,這個“南”字是鎮南王特意留給他和王妃的嫡子的,一如世子之位。
有人據此編了個話本《鴛侶記》,說的是年輕的狀元郎愛上了純真善良的江湖少女、嬌蠻美麗的公主卻看中了狀元郎、狀元郎如何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終與江湖少女比翼□□的感人故事。
可惜啊,話本唱的再美滿傳奇也隻是杜撰的故事,豔陽公主可不止是嬌蠻美麗的,她的母親是當今的慈孝皇太後,當今皇帝慕容天下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這樣一位妾室,柔弱的鎮南王妃根本不是對手。況且王妃和善又體弱,連紀霆都隻能默許豔陽公主一手把持王府的中饋。府中眾人對善良柔弱的王妃敬重愛戴,對公主卻是敬畏有加。
豔陽公主這十幾年過的可謂是順風順水,唯一的不順,大概就是王妃收養的那個小孤女。
當初王妃多年無子,她卻有三個兒子,因此王妃抱回個養女她沒有多話計較,全當憐憫王妃膝下空虛。
誰知不久之後王妃就有了身孕,還是個兒子!當時人人都說那小孤女是菩薩送給王妃娘娘的招子女童,從聽了這話起豔陽就不待見那丫頭了!
年歲漸長,小孤女長成了頑劣癡蠢的野丫頭,整日裏滿嘴的怪力亂神,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聞所未聞,闖下的禍事一樁接著一樁,豔陽就更不喜歡她了!
可是她的三個寶貝兒子卻偏偏個個喜歡那野丫頭,豔陽公主擔憂親兄弟為此反目,說不得為了兒子們的和睦與前程,就要狠下心來把那紀小離趕出府去。
這天恰好紀小離又犯到她手裏,豔公主陽二話不說,命身邊嬤嬤捉了她,立即派人去請紀霆與王妃。
王妃來得很快,一來就連連賠不是。豔陽最煩她那副愁苦柔弱的模樣,堵了她的話直言道:“我這回一定要把這野丫頭趕出去!姐姐不要再為她求情了!趕緊想想把她安置到哪裏吧!”
“豔陽,小離做錯了事,你要罰要怪都是應該的,可你把她趕出去怎麽行呢?她一個女孩子怎麽能孤身住到外頭去……豔陽,你就當看在我的麵上……”王妃急的有些暈眩,扶著貼身嬤嬤,說話聲音越來越弱。
豔陽看著不忍,沒好氣的衝她喊:“快坐下!你瞧你臉又白的跟紙似地了!”又豎著眉毛吼下人們:“你們都是死人啊!快去給王妃上杯溫茶來!”
屋子裏一陣亂,王妃被扶著坐到椅子裏,撐著臉慘白也不肯分神歇歇,一個勁的望著那邊被嬤嬤扭著手按著的女孩。
那女孩一身鵝黃色雲羅短衫,正是紀府的養女紀小離。見母親急的犯病,小離也是委屈又著急,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大聲分辨:“不是我!是小白自己來找我要符的!公主娘娘院中那株芍藥就快曆劫,整晚的祈禱擾的小白都睡不著覺……”
豔陽公主一聽野丫頭還敢胡說八道,怒的“砰”一掌拍在桌上。王妃嚇了一跳,低聲喝止女兒:“小離!你答應過母親不再說這些怪力亂神之語!”
紀小離張了張口,沮喪的閉上了。
王妃白著臉低聲的向公主賠不是,可豔陽哪裏還肯聽,口口聲聲非要把野丫頭趕出府去。
好在紀霆這時也趕到了。他剛從校場回來,身上還穿著騎射演練的烏金護甲,一身殺伐之氣,一進門就令屋裏哄鬧的氣氛一肅,丫鬟婆子們都不自覺的將喘氣聲壓抑的更細。
鎮南王目光掃過屋裏眾人,落在豔陽公主的臉上,“出了什麽事?”
豔陽氣呼呼的站起來,讓紀霆落座上首,她指著地上那隻毛發淩亂的可憐哈巴狗:“王爺看看!小離趁著丫鬟不備把小白抱走,結果畫成了這副德行!也不知她用的什麽東西,搓了半盒子的澡豆都洗不幹淨!”
紀霆看向養女,按著小離的嬤嬤連忙鬆了手,小離喘了口氣,揉著肩膀老實答道:“是……加了黃酒的朱砂,畫符可保一月不褪。”
紀霆“哦?”了一聲,“朱砂加黃酒有此效?”
紀小離點點頭:“爹爹要試試嗎?我早上調製了一碗還沒用完!”
威嚴肅穆的鎮南王忍不住嘴角輕扯,搖了搖頭。
這府裏也就紀小離敢這樣與紀霆說話。屋裏的丫鬟們麵麵相覷,紀西紀北兩個更是輕笑出聲。豔陽公主氣的不行,眼看就要發怒,她的心腹齊嬤嬤這時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向紀霆行了禮:“……一隻哈巴兒,原也不值什麽,這些年小離姑娘弄壞公主的東西也不差這一樣。前些年那株半人高的紅珊瑚還是先帝給公主的陪嫁,被姑娘摔的稀巴爛,公主暗暗傷神了多少日子,可沒計較姑娘一根頭發絲。”
齊嬤嬤是公主的陪嫁,當年宮中最精幹的宮人,對付這些小場麵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幾句話說得極漂亮,“這次實在是眼看著累及王爺與全府上下,公主才動了氣,這才請了王爺王妃來。”
紀西與紀北在旁按捺已多時,紀北衝動,這時怒氣衝衝的嚷嚷:“一隻狗而已,嬤嬤也能扯上這麽多廢話!還連累全府上下了?小題大做!”
齊嬤嬤語氣誠懇又痛心疾首:“三少爺有所不知,要是隻普通的狗,哪怕品種稀奇價值萬金,公主也不會如此興師動眾,耽誤王爺軍中大事、耽誤王妃娘娘休息。實在是……這隻哈巴兒是端密太後娘娘賞賜給公主的,公主特意撥了個丫鬟照料它,就是生怕有個什麽,被人拿了去當把柄,可現在……”可現在雪白的哈巴兒被紀小離畫的像隻厲鬼,還要頂著這身紅毛一個月!
這話一出,連王妃這等不理事的都是一驚。
當今宮中有兩位太後,慈孝太後是皇帝生母,端密太後卻是先帝愛妻,當年寵冠六宮,先帝甚至許她插手朝政,將她出身的端密一族封為聖族,到如今朝中還有“端密使”一職,專供端密太後驅使。
這樣地位尊貴又手握實權的端密太後,即便是鎮南王與豔陽公主也得罪不起。更何況端密太後支持大皇子為儲,鎮南王府是皇帝死忠,端密太後屢屢拉攏不成,早有除之後快之意。
因此端密太後賜給鎮南王府的哈巴兒有半點閃失,往大了說就是對太後不敬,抄家問斬的確夠了。
紀北還想替小離辯解幾句,紀西卻打定主意不讓魯莽的弟弟再開口,不動聲色的將他扯到自己身後。
“嬤嬤說得有理。”紀西微笑著向齊嬤嬤點了點頭,轉而恭敬的對紀霆說道:“事已至此,還請父親早作應對才是。消息是否已經傳出府中?若是太後娘娘怪罪下來,大皇子與千密使那裏可否疏通一二呢?大哥似乎與大皇子府中一名幕僚有私交,那千密使秦桑與暗夜穀淵源頗深,四弟應當與她說得上話……”
紀西的話將事情起因一筆帶過——既然你說事情有多嚴重多嚴重,那我們趕緊來處理後果吧!你不是說擔心全府安危麽?趕緊為全府安危奮鬥起來吧!
豔陽公主怎麽能聽不出兒子的打算,頓時更加怒的冷笑連連,丹蔻靡豔的纖纖玉指重重的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一旁桌上,一陣瓷器碰撞的清脆響聲。
紀霆這時轉頭對滿麵怒色的公主道:“好了,這些事我自會處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紀西也在旁一臉誠懇的說道:“我們紀家世代守衛大夜,忠心可鑒日月。爹爹是朝廷重臣,我們四兄弟一心效忠大夜,皇上與太後娘娘必定感知。”
巧言令色的臭小子!豔陽公主氣的簡直要吐血,站起來就要開罵,紀北機靈的竄上前去,一邊揉著他娘的背把她按坐下來,一邊虎著臉高聲叫:“小離!還不過來向我娘賠罪!”
小離垂頭喪氣的答應了一聲。
眼看又要大團圓結局了,齊嬤嬤一個眼色過去,方才捉著小離的那個嬤嬤悄悄的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頓時小丫頭一蹦老高,嘴裏叫著“疼!”,手從腰間摸了個不知道什麽東西出來,一甩手就扔了出去。
彈丸大的東西擊中那嬤嬤的下巴,倒是沒傷著,隻是那東西一撞擊便化成了一蓬煙霧,隻聽“呲……”的一聲輕響,那嬤嬤一張老臉隱沒在煙霧之後……煙消霧散,那張臉竟然變成了藍色!
屋裏的丫鬟婆子頓時尖叫起來:“妖術!她又使妖術了!”
一屋子的混亂狼藉,丫鬟婆子有意無意驚慌失措的滿屋亂竄,豔陽公主被忠心耿耿的齊嬤嬤護在身後,衝著紀霆直冷笑:“王爺,您瞧著稀奇麽?我這可是三天兩頭就來這麽一出,姐姐那裏想必更多?不過姐姐疼愛女兒,我也隻好學著姐姐知瞞不報。這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紀霆皺著眉沉默著,王妃羞愧垂淚,紀西恨鐵不成鋼的向紀北使了個眼色,紀北咬牙切齒的上前捉了養妹。
“快把解藥拿出來!”
紀小離也知道自己又闖禍了,乖乖的捧出一把黑不溜秋的丸子:“不知道是哪個了,三哥對著她臉挨個扔一遍吧……”
紀北氣的俊臉都歪了,恨恨的一把奪過,提溜起癱坐地上嚎哭的藍臉嬤嬤往後院去了。
紀霆見豔陽雙目噴火的架勢,歎了口氣,說:“府外的幹係我自會處理,你們無須擔心。但是小離……太不像話了,王妃將她帶回去,好好約束。”
他邊說邊往外走,養女可憐兮兮的目光追隨著他,令紀霆著實不忍,經過她身邊時頓了頓腳步,對她說:“上次就對你說過了,你再惹你公主娘娘生氣,爹爹就要罰你。”
“……又要罰抄書嗎?”小離仰著臉看著他,擔憂的問。她時常闖禍,紀霆總是罰她抄書,東院的大書房幾千本書,幾乎每本……的開頭她都抄過。
紀霆搖搖頭,“這回不罰你抄書。”
紀小離大大的鬆了口氣。
“罰你閉門思過半個月。”
紀小離腳一軟,含淚淒慘的叫了聲:“爹爹!”
就聽她下定了多難的決心似地:“還是罰我抄書吧!”
紀霆嚴肅道:“沒得商量!這個半個月你都要待在你的院子裏,你不聽話我還要罰你更重的!”
小離耷拉著腦袋挨回王妃娘娘身邊。豔陽公主的神情總算和緩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和以前一樣的更新頻率,隔日晚八點,有事會提前請假。
對紀家感興趣的可以看一下《卿本佳人》,紀南和二皇子殿下的故事,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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