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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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各處管事就領著引薦的人雲集在上房,因他們知道這是給嘉勇伯府的嫡長小姐做貼身管事婆子的,個個倒也歡喜,甚至有人尋了門道進來。
蔡府大房的管家拿著簿子,一一介紹著人選。一番權衡、挑選,蔡大太太選中了一個叫巧嫂子的母女,要讓她代替柳奶娘服侍雲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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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瑟瑟秋風中,雲羅登上了往返錢塘的大商船,兩岸的垂柳猶如翩翩飛舞的彩蝶,透著隕落的傷愁,濃濃的悲涼,伸手去接,然而那片葉卻早已不是最初的翠綠。從發芽到生長,從春天步轉秋天,結束它短暫的一生,失去了青春的水潤光亮,變得幹癟。落入她掌中的隻是一片枯槁的葉。她捏在指尖輕輕揉搓,枯葉在刹那間變得粉碎,有秋風襲過,在她指尖化成了金黃的流沙,卷入風中,飄入晨曦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時,身邊有柳奶娘,而今已經是天人永隔,她甚至沒有追問蔡大太太婆媳:怎麽可以打殺柳奶娘?
人已經死了,再追問又有何益。
不是她沒有勇氣追,而是她不能追。
杏子被賤賣了,至今也沒尋到個下落,她隻知道是臨安府一個叫馬牙婆的人經的手,而馬牙婆又賣給了從江寧來的人牙子……
杏子還會幾經轉手,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杏子是一個可靠的孤女,與她一樣沒有親人可以依傍,但又有不同的是,她還有石頭,還有一個真心待她好的義兄李萬財。
雲羅乘轎邁入蕭府,開門招呼的是看後門的二管家蕭實,他哈著腰,喚了聲“小姐回來了!”
雲羅心頭微微一沉,打了手勢,阿翠高聲道“停轎”,雲羅挑起轎簾:“二管家,老管家呢?”
蕭實道:“回小姐話,小姐離開錢塘第二天,夫人遣人回錢塘。讓老奴的女兒、女婿回錢塘蕭府看守,又調了田莊的平莊頭夫婦幫襯老奴,蕭實夫婦到田莊上養老。”
正說著話兒,便見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過摟,抱拳呼道:“蔡勤拜見二小姐!”
這是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男人,長得身強力壯,個頭不高,但很壯實,膚色黝黑,神采奕奕,一雙大眼睛,讓人不由得憶起三國的張飛來,亦長了一張大圓盤臉,一看就是憨厚可靠之人。
蕭實道:“稟小姐,這便是老奴的女婿,得夫人和大將軍恩賞,他們一家回蕭府服侍,蔡福、蔡祿做了守門的門丁,我女兒如今府裏花木房的管事,我女婿是護院頭兒。”
所謂的護院頭兒,不過隻蔡勤一人,他兩個半大的兒子也一並做了半個護院,有差時辦差,無差時便當作護院使,再有雲羅買來的兩個小廝也是如此。
雲羅道了句“小心辦差”,令小廝抬轎往東閣行去,直到了東閣,方才下了轎。
巧嬸子領著同來的蔡、朱兩家的小廝搬運東西,滿滿的又是幾箱子的物什,或食材、或綢緞衣料,又或是臨安府精致的瓷瓶、擺件,更有一箱子女兒家愛吃的果點。
汪嬸子、繡桃、阿碧幾人候在院裏迎接雲羅。
阿翠對幾人道:“這是新來的巧嬸子和喜兒。”
雲羅道:“巧嬸子是繡房管事,喜兒為東閣粗使丫頭。喜兒頂替早前杏子的缺。若有什麽不懂的,你們或問汪嬸子,或請教繡桃。”她吐了一下唾沫,“以樓梯為界,除了內室大丫頭的繡桃、阿翠,任何人不得邁入,我犯病之時請來的郎中例外,而你們幾個,即便我犯病,也不得邁入。”
她又對汪嬸子道:“有一位琴師入府,她要長住府中,不好讓她獨住一處,將巧嬸子與她琴師安置一處。汪嬸子去安頓。”
巧嬸子瞧這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勁,正要開口,汪嬸子對她道:“你隨我來。阿翠,帶喜兒進你們住的房間。”
繡桃扶了雲羅上閣樓。
阿翠指著早前杏子住的小床:“往後你就住這裏,那口一人高的櫃子是你使的,另一個是阿碧的。你趕了幾日路,人也乏了,早些歇下。”
喜兒應了。
阿翠拉了阿碧出來,低聲叮囑道:“小姐吩咐,在她麵前莫要說錯了話,她可不是杏子,說話行事都防著幾分。”
阿碧明了,這就是說雖是住進來了,但不必拿她當自己人。
內室裏,繡桃正與雲羅說著她走近半個多月發生的事。
“小姐走後第二日,京城的蔡勤一家就到了,領了夫人和大將軍的令,將蕭忠夫婦遣到田莊上養老,不知是何原因,忠婆子被打了十大棍。之後,又有平莊頭夫婦入了府,平莊頭的女人做了大庫房的管事,而平莊頭則成了蕭府的二管家,如今的老管家是蕭實……”
繡桃張望左右,阿翠還在院子時指揮著小廝們將大小箱子抬入東閣的小庫房。
如今連大庫房的管事都有了。
雲羅道:“這些東西還是入了大庫房的好,但凡要用時,再從那邊領出來。”
蔡氏、朱氏離開後,南邊的大庫房原已空置不用,如今又得再用起來。
“這……”繡桃支吾著,如今東閣的小庫房裏可有不少的好東西,從吃的、穿的到用的。
雲羅靜默走到窗前,“柳奶娘沒了。”她以為自己不會流淚,這一刻,眼淚卻悄然而下,掛在臉頰,晶瑩剔透,“柳奶娘背著我們在外與一個叫桂牙婆的買賣良家女,還在城北另置了院子……”
繡桃垂下了頭,有悲傷,更多的則愧疚。
“怎麽回事?”雲羅問罷,“你不會早就知道吧?”
繡桃道:“一早我便勸過她的,可她卻敷衍我說,早就不做了。忠婆子背裏也做過幾樁,雖是早早罷了手,這事竟被京城的夫人知曉。這才罰她杖笞十大棍,收沒了她的銀錢。奴婢聽說已禍及到京城嘉勇伯府的大管家一家,被降為二管家了,如今的大管家是昔日的二管家,便是蕭實的兒子。蔡勤和他兩個兒子執棍時,下手又狠又重,他們離開的時候,忠婆子傷勢極重,瞧那樣子,不死也殘了……”
雲羅揚了揚頭,蔡家人知曉的事,她卻不知道。“你為甚不早告訴我?”
就算雲羅再厲害,可在繡桃眼裏還是個未長大的孩子。
繡桃道:“忠婆子罷了手,我隻當柳奶娘也罷手了。哪裏知曉……”
蔡詩華上次來錢塘帶的繡婆子,這一個就不是省油的燈,那雙眼睛跟隻貓兒似的,總能聞嗅到不同的味兒。就連杏子拿她的吃食,也被說成是柳奶娘縱女欺主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