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4
第十三章 (4)
到那天下班的時候,消息已經盡人皆知——楊佑佳將是陳效參加慈善舞會的plus one。公司裏向來喜歡的傳話的那幫人自然功不可沒,林薇也不知道自己在管理會議上的那番話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但卻能肯定這是董事會那幫何家的人都樂於看到的結果。
楊氏也是世家,楊佑佳的母親又是何思睿的堂姐,現任董事長的親妹妹,早年在英國學習藝術史,後來因為推動文化交流之類模棱兩可的理由受過勳,這出身真可謂是無可挑剔的。華善堂是家族企業,如非逼不得已,不大可能讓一個外人染指足以實際控製整個集團的位子。賴誌成就是最好例子,多少年的資曆和威望,比現任董事長高出不止一點,卻也隻能止步於一個董事。但陳效就不一樣了,一旦與楊佑佳成婚,他也就名正言順的成了何家的一員,再加上他現在的成績,繼任董事長的位子就是指日可待的了。
林薇自以為想的很清楚,陳效說他是壞人,而壞人做事從來不會顧及好或者壞,道義或者卑鄙,隻會考慮投入與回報。這筆買賣一點都不虧,他沒有理由不做。而何家的人也需要他替他們賺錢,一定樂於促成這樁婚姻。
她不禁又想起從前,他們為了千羽念女校的事情去楊家拜訪,楊太太先是那樣冷淡的拒絕了她,而後又莫名其妙的答應幫忙。她記得自己曾經半開玩笑的問過陳效:“你許了人家什麽好處?不正當的那種。”當時,他沒有正麵回答,卻原來竟是這樣的。很可能從那個時候開始,兩方麵就已經達成默契了。
六點鍾,林薇準時離開辦公室,一個人在鬧市逛街,買了許多東西,然後又獨自去吃飯。有電話打過來,她一概不接,晚上也沒去陳效那裏過夜。她慶幸荷包豐滿,不用虧待自己,找了間酒店,要了看海的房間住下來。工作是一回事,私底下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不想那樣毫無自尊的把自己送給他。
從早上到現在,她的表現一直十分漠然,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她以為自己受的了,最多不過就是交辭職信罷了,她做公關這一行已經有好幾年,經驗人脈都積累了不少,東家不做做西家,就算是離了這裏,也不愁沒有地方要她。
可到了夜裏,一時的義氣散去,她失了眠,躺在六尺寬的大床上沒有一絲睡意。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多少悲傷或者氣憤的感覺,隻是覺得困惑。她又想起那個夢境,在夢裏,陳效曾對她說:我隻要你幸福。那才是她印象中的他,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第二天,林薇又在公司看到陳效,他還是老樣子,沒有特別神情氣爽,也不比平常脾氣更差。她穿了昨天晚上新買的鞋,襯衣前襟的扣子也多解了一粒,下麵搭一條緊身鉛筆裙,進進出出引來不少人注目,奔放一些的,直接吹起口哨,對她道:“薇,今天怎麽穿得這樣美。”唯獨陳效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與她說話,隻望著她的眼睛,根本沒注意她身上穿的什麽。林薇自以為一點都不失落。
中午,她一個人去公司食堂吃飯,吃到一半,丁丁端著餐盤走過來,她對他點點頭。往常她氣不順的時候,他是有些怕她的,更不敢跟她一起吃飯,總是和一班年輕女孩子坐在一起,這一天卻在她對麵坐下了。
“陳先生跟楊幼佳是董事長介紹認識的,昨天第一次一起吃晚飯,一桌子總共八個人,賴sir也在場,完了之後就散了。他先回去,又到公司加了會兒班,淩晨兩點多才走的。”
林薇聽他說完,放下筷子道:“丁丁,我跟你說過幾次了,你是陳效的秘書,隻用對他一個負責,他去過哪裏,做過什麽事,你不必也不應該告訴別人,包括我。”
丁丁大約是為了要他們合好,才特為來告訴她這些。而且,她也是剛剛破過例,再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似乎不合適,但她還是說了,算是跟陳效劃清界線。
“那個……”丁丁卻吞吞吐吐,“其實,是陳先生要我跟你說一下……”
林薇愣了一愣,完全沒想到是這樣,許久才問:“這句話也是他要你跟我說的?”
“那倒不是,他叫我隨便跟你提一下。”丁丁回答。
她依舊冷著臉,又道:“那現在我知道是他要你告訴我的,這就是你不對了,是不是?”
“是,下次肯定不讓你聽出來。”丁丁很實誠的回答。
林薇沒做聲,卻得忍著,才不至於笑出來。吃過飯回到辦公室,陳效已經在那裏等她了。
林薇知道他會來,卻還是裝出一副意外的樣子,站在門口對他說:“咦,陳先生有事找我?”
陳效朝她走過來,一把把她拉進屋,順手就關了門。
他看著她笑,說:“本來就挺好的,不用費那些事。”
“啊?什麽挺好的?”她裝傻,別過臉去不看他。
他臉上笑意愈濃,扯開她的衣襟就吻下來。
“你這是幹嘛?”林薇推了他一把。
他偏偏欺身過來,雙手扣著她的腰,反問:“你說我幹嘛?昨晚上哪兒去了?”
“那您呢?昨天晚飯吃的好不好?”林薇試圖掰開他的手,“一圈長輩坐著,就跟相親似的,看這架勢,您是又要高升了吧?”
陳效卻不鬆手,愈加靠過來,把她頂在門上,辦公室都是玻璃牆,也就是門後麵還不至於讓人看到。他嘴裏嗤了一聲冷笑,道:“我要坐上那個位子,用得著賣身?你就這麽看低我?”
林薇眼看就裝不下去了,可還是不讓步,揶揄道:“也是,您就算要賣,年紀也太大了點,人家才幾歲,您又是幾歲?”
陳效倒也不生氣,湊在她耳邊輕聲答:“ 你不嫌我就好。”
林薇被他的鼻息吹的很癢,一下沒繃住就笑出來了。陳效捂著她的嘴,探頭朝外麵看了看。此時午休時間已過,開放區域的職員陸陸續續的回來上班了。
“快走吧你。”林薇扣好襯衣,轟他。
他點點頭,啟開手,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這才鬆開她,開了門走出去。林薇自覺麵孔潮紅,低著頭就要關門,陳效卻又轉回來,對她說:“晚上回家,知不知道?”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高,可架不住有人豎著耳朵聽著,各種含義不明的目光朝他們這裏投過來,林薇反倒不怕了,整了整衣服,回答:“知道了。”
公司裏的人大都知道他們關係曖昧,可在這節骨眼上做出這樣姿態,似乎就更不同一般了。林薇知道,陳效想傳達的意思就跟他剛才說的那句話差不多:我要坐上那個位子,還用得著賣身?他這又是在賭,賭何家人離不了他,不敢拿他怎麽樣。可現在畢竟還有一個楊佑佳摻合在其中,做到這個地步,許多人麵子上都不好看。 要是弄的不好,也可能就把關係給搞僵了。林薇隱約覺得,陳效之所以做的這樣絕,多少是為了她,因為她昨天鬧了場不大不小的脾氣。但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她不敢細想。
夜裏,她如約去陳效那裏,一到就把女傭打發走了。陳效回來的時候,她正在廚房下麵條。他換了居家的衣服,站在她身邊看。麵熟了,她盛了一碗端到餐台上,又發了雙筷子給他,自己就著鍋,吃剩下的那一半。
“你就這麽吃?”他問。
“可以少洗一隻碗啊。”她老實回答。
他看看她,搖頭道:“一個小姑娘懶成這樣,人家看到了會怎麽說。”
她笑起來,把那句話回給他:“隻要你不嫌我就好。”
他也笑,低下頭吃麵。她自己幾乎沒動什麽,隻是咬著筷子看他吃,莫名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才十九,他已經三十多了,覺得他就好像大叔一樣,後來他是上司,再後來變成床伴,時至今日,她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像個小孩子,就好像現在,他坐在她麵前,身上穿個白背心,埋著頭狼吞虎咽的對付一碗麵。她看的實在喜歡,幾乎母性大發,放下筷子就走過去抱著他。
“哎,你幹嘛?”他嘴上假裝不願意,卻伸手把她拉得更近,坐到他腿上。
她摟著他脖子,抱得愈緊,貼著他耳朵問:“你怎麽就不怕我一走了之呢?我辭職信都寫好了。”
“你跑不了。”他笑答。
她最恨他這幅勝券在握得樣子,手伸進他的褲腰,抓著他質問:“你老實說,去美國幹嘛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身子僵了一僵,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在考飛機師執照。”
“你胡說八道什麽。”她根本不信。
他抱著她,探身去拿手機,打開來交給她,上麵有張照片,那是他坐在一架小型飛機的駕駛座上,雖然帶了墨鏡,可千真萬確就是他。
她楞了楞,終於大笑,說:“你這中年危機可真夠嚴重的了。”
“說個一次兩次是玩笑,”他抓住她的胳膊威脅,“老是說就不好玩了啊。”
她討饒,換了話題:“為什麽不告訴我?”
“本來應該是個驚喜的。”他答。
“怎麽?你駕著飛機降落在我麵前?”她問。這樣狗血的橋段,卻莫名其妙的讓她臉紅起來。
他看著她,這樣回答:“新年的時候,我想帶著你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