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3
第十三章 (3)
第二天,林薇趁午休時間去找鍾醫生。直到坐在診室的沙發上,她才覺得奇怪,上次離開的時候就決定不再來了,竟然認了輸,又莫名其妙的回到這裏。
大約還是看在錢的麵子上,鍾醫生臨時加了一次診療時間給她。她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感覺十分暢快,自己總算有了一些可以跟心理醫生傾談的瑣事。與她的整個人生相比,這隻是一個相對簡單的故事,局限在一塊小小的時間空間當中,就好像一件密室謀殺案,看似複雜無解,其實隻有有限的幾個可能,一一排除即可。
她提起與許捷的重逢,以及陳效對此的反應,她說:“他隻是問了問,沒有其它反應,我卻在想他是不是有點不高興,你說怪不怪?”
鍾醫生卻還是老花頭,反過來問她:“你覺得奇怪嗎?”
“有點,”林薇點頭,“他不是會妒忌的人。”
得到了仍舊是個問句:“你想讓他妒忌嗎?”
林薇笑著搖頭,心裏卻顫了一顫,很快換了話題,又說起許捷邀她去越南的事情。
“你想去嗎?”鍾醫生問。
“想去,隻差一點我就要告訴他,有個男人邀我一起去旅行。”她回答,心裏很清楚這並不是答案的全部,她的確需要一次旅行,但和誰去,並沒有一定。
“那為什麽最後沒說呢?”鍾醫生又問。
她想了想,說:“我怕他會給一個我不想要的回答。”
“你覺得他會怎麽說?”
她望著窗愣在那裏,許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鍾醫生繼續問下去:“你想要的又是怎樣的回答呢?”
這些問題都太難了,她答不出,一無所獲的離開診所。
晚上,林薇跟許捷去看電影。她下班晚了,沒來得及趕在電影開始之前去吃晚飯,那個片子很長,差不多三個小時,許捷幾乎要被餓死,散場之後,慌慌張張的拉著她跑出電影院,在門口買了三明治站在街邊吃。林薇吃不下一整個,分了一半給許捷。街上那麽熱鬧,感覺像是淹沒在人流裏,他們聊得更多,難免說起一些過去的事情。
許捷說:“那個時候,你是那麽清高的一個人,那一次我媽媽送衣服給你,我跟她生了很久的氣,你後來果然一次都沒穿過。”
他並不了解她。對於當時的她來說,清高和自尊又算什麽?那件大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記得自己拿去商場換了一件男款,好讓林凜不至於在那個冬天穿者一件不合身的舊棉襖挨凍。而且,那是林凜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冬天。
她淡淡笑了笑,對許捷說:“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
“看得出來。”許捷回答。
他繼續吃她的那一半三明治,一直到吃完了才又說:“但我的邀請還是作數的。”
“什麽邀請?”林薇問。
“越南啊,”他看著她道,“還有十二天出發,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
夜裏,她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一天的那個時刻——她跟陳效在通電話,他們先談工作,再打情罵俏,一切的一切都跟當時一模一樣,宛若案情重現。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她真的開口對他說:“喂,今天有個男人要我跟他走。”
“你想去嗎?”他像鍾醫生一樣問。
“你想我去嗎?”她把問題拋回給他。
他笑了笑回答:“隻要你幸福。”
他給了她一個答複,偏偏就是她不想聽到的。她對他那麽熟悉,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夢境,是因為潛意識裏的他就是這樣的。他們飄蕩在海上,始終不遠不近,隔著永遠沒辦法修補的裂痕,他並不想靠過來,他隻是要她幸福。
她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驚醒,背過身,對著那半邊空床。月色穿透雲層,再被窗簾濾過,已經暗淡朦朧。僅在那一刻,她那麽清楚地知道她已經輸了,她先愛上了陳效,或許很早之前就已紀愛上了,從那個時刻起,她便已經失去了自由。
第二天上班,許捷又在對麵樓裏朝她揮手,然後像做操一樣筆畫出數字——十,二——他還有十二天就要走了。
她打電話給他,說:“我想好了。”
“答案呢?”他問。
“我不能跟你去。”她回答。
“了解,”他這樣說,卻還站在那扇落地窗後麵,又做了一遍那兩個數字,十,二。
林薇站起來,看著他。於是,他又朝她揮手,在電話裏笑,說:“我隻是坐久了活動活動,你別怕。”
她嗤了一聲,答:“我怕什麽?”
許捷不曾回答,就把電話掛了。
隨後的幾天,他還是會站在老地方比劃數字,十二,十一,十,九,八,七……,每當他出現,林薇便會停下手上的工作,一邊喝茶一邊看,有時候還會朝他揮揮手,以表示自己真的是不怕的。
陳效還是周末才回來的,時間僅僅過去一個禮拜,除了可能被赤道的豔陽曬黑了一點之外,他並沒有什麽改變,可林薇看到他卻已是完全不同的感覺了。
她什麽都沒對他說,隻是更加投入的與他j□j,含弄他的耳垂,吻他的脖頸,一路吻下去。她挑逗著他,直到他衝動的抱著她,深入她的身體,卻讓她有種撕心裂肺般的感覺。
周一回去上班,陳效也看見了許捷的人體倒計時。那時他正在林薇的辦公室裏,他什麽都沒說,隻是笑了笑,走到窗前,放下遮陽簾。至少在那個時刻,林薇覺得他對她多少有些獨占的欲望,否則是不會有這樣的舉動的,但她也有那個自知之明,明確地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毫無贏麵的賭局,而且,她還是輸不起的那一方。
幾天之後,倒計時歸零,許捷離開了香港。林薇並沒有去送機,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上班,加班,出差。也隻有在兩次出差的短暫間隙,才有機會把旅行箱打開,該洗的洗,該換的換。
周末休息,她想替陳效把襯衫整理出來送洗,他看到了卻說:“放著吧,先出去吃飯。”
她聽話的放手,去換衣服,卻看到他從箱子裏拿了護照出來,收到別處。
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打電話給丁丁,打聽陳效的行程。她在丁丁那裏看到陳效的護照,他並沒有去過新加坡,兩次都沒有,出入境印戳上日期顯示,他離開的兩個禮拜都在美國。
她完全沒有料到她的報應會來的這樣快。就他們現在的關係而言,陳效的所做所為無可厚非,她有她的生活,他也有他要做的事情,並沒有義務向她交待。但如果她愛著他,事情就不一樣了。她已愛上他,如果他對她並沒有懷著同樣的感情,又或者他少愛她那麽一點怎麽辦?她不敢去問,明知自己在犯傻,卻又別無他法。
幾天之後,情況愈演愈烈。
早晨,她去開會,經過陳效的辦公室,看見丁丁正和一個女秘書說笑,女人問丁丁:“酥不酥啊?”
丁丁嘴裏不知塞了什麽吃的,含含糊糊道:“酥,還真挺酥的……”
“什麽酥不酥?”林薇隨口問。
丁丁看到她,趕緊喝了口水,把嘴裏的東西咽幹淨了,女秘書卻欠身遞了一隻盒子過來,說:“林薇,你吃不吃?”
林薇一看是一排米色的小圓餅,拿了一塊問:“什麽呀?”
“少女的酥胸。”女秘書的在一旁笑得惡行惡狀,“老板的女朋友親手做了送來的。”
“老板的女朋友?”林薇聽得要笑出來,心想怎麽突然又冒出來個女人給陳效洗手做湯羹?
公司上下等著看笑話的人一向不少,她原以為隻是胡亂傳的,結果卻不是。會議還沒開始,她就看到真人了。那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穿一件無袖連衣裙,圍巾,露趾鞋,手提包,全部都是淺淺的藍色,幹幹淨淨的。陳效領她進了辦公室,拉開一張椅子請她坐下,隔著玻璃就能看見兩個人正笑著說話。
林薇不敢刻意去看,也沒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著,卻聽到身邊有人在議論:
“到底是大小姐,哪裏像我們成天穿一身黑。”
“是啊,腳後跟都是溜光水滑的。”
…………
她知道這些話多多少少有點說給她聽的意思,就等著看她什麽反應,那間屋子裏的情況也就更加明朗了。
她偏偏裝傻,回頭問那幾個說話的人:“那女的是誰啊?”
那幾個人大約也沒想到她會這麽無所顧忌的敞開來問,頓了頓才有人說了個名字出來:“那是楊佑佳。”
“哦,是她啊。”聽到那個姓,林薇就笑了。
幾年前為了千羽入學的事情,她曾經跟著陳效去楊府拜訪,她還記得楊太太的倨傲,楊太太有兩個女兒,看楊佑佳的年紀應該是長女。其中的邏輯,她心領神會——陳效什麽都有了,隻欠一個好出身,而他若要更進一步,出身又是必不可少的,重新投胎是不可能了,但憑他現在的實力,娶個好出身的女人卻一點都不難。
會議開始,陳效也來了,各個部門按照議程一條條過下來,並沒有什麽意外的事情。
輪到公關部發言,林薇開口講話,該說的都說了,又提起幾天後的華東三院的慈善舞會。她問陳效會不會帶Plus one?如果有,而且又是媒體的熟麵孔的話,最好早點告知公關部,讓她好有所準備。
從頭到尾,她說的不快不慢,情緒控製的那麽好,任誰也猜不到她到底怎麽想的。她隻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