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五
初識(五)
陳英慧的電話過後,寧真打開紅色手機,最近的通話記錄,鋪天蓋地的幾乎都是:真斌、真斌、真斌。許斌說過,讓他們的名字合一,就作為他的佛家法號吧。許斌還為他們作了一幅畫,發到聊天工具上給她看,白色的宣紙上,黑色的墨水潑出來的簡單的畫作,兩個小人手牽著手在上一道天階。名為:尋道。許斌說過,以前我是一個人走,如今你陪我走。
她再無睡意,腹中隱隱的抽痛還有心中的悲涼,她扭頭看著轉瞬即逝的風景。她曾經看過一句話:知已之間可以取暖,但隻有唯一的一種方式,那就是用心靈取暖,而萬不可用身體去取暖。她一直獨來獨往無欲無求,她不敢愛人也無意愛人,以為如此會終此一生,可是她被許斌蠱惑了,都說女人因愛而性,她何嚐不是愛慘了他?
整個車程,她就不曾看鬱嘉平一眼。她能感覺到身邊的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氣。
下午的時候,初秋的蘇州空氣中都是清爽的味道。她眉頭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客氣禮貌的說道:“鬱總,多謝您送我回來,要不晚上我請您吃個飯?”
鬱嘉平冷硬的臉就那樣麵無表情的側了過來,冷冰冰的說道:“這離晚飯時間還早著吧!”
她其實也矛盾的很,自己中午沒吃就算了,這耽誤他沒吃飯,可真是說不過去。她沒理會他的冷淡,展顏客套的笑道:“鬱總,如果您不嫌棄,咱們去喝個下午茶,如何?”
賓利飛馳停在馬路邊,她早就有種破門而出的渴望了,但是她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他依然不動聲色,修長的手指隨意的敲著,緩緩的說道:“我沒有喝下午茶的習慣。”
她臉上的笑容一絲不變,波光粼粼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他,“那我下車了,這次多謝鬱總了,以後鬱總來蘇州,保管隨叫隨到。”她順手開門,車門卻被他鎖住。
鬱嘉平這才悠悠的說道:“這晚飯還早,我開車也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麵色一僵,很快說道:“鬱總,這附近有一家如家快捷,不知您能不能將就一下?”
鬱嘉平又轉了話鋒:“你住在哪裏?我送你過去。”
她明顯的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這還是不勞煩鬱總了——”
“哪裏?”鬱嘉平明顯臉色不耐。她隻能無奈的報了小區地址。
很快便到了小區,是很普通的民住小區。她拎包起身離開。車門又打不開,鬱嘉平冷淡的聲音就在耳邊:“寧真,我累了,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她再也忍無可忍,她知道他輕視她,她的可憐和可恥全部被盡收在他的眼底,她直直的看去他眼中的意味深長。
她勾起唇角,冷淡的說道:“鬱總貴人事忙,我怎麽好耽誤鬱總的時間?還有我這樣的檔次,豈好汙了鬱總的貴腳?”
鬱嘉平冷颼颼的笑了起來,這樣的女人,還來欲擒故縱這套?他身邊的女人,哪個不是巴不得他的垂青?這種招數,實在是太老套了。不過越是這樣,倒越是有趣。他才回國,估計三堂會審不審上個把月都不會放過他,剛好他就借機在蘇州逗留些日子,順帶著這邊剛好有些公事要處理。
她感覺全身都在打寒顫,他終於涼颼颼的開口了:“寧真,陸氏千金,凡是這個行業,哪個不想娶回家的重要砝碼,你知道為什麽這麽天大的好事會落到許斌的身上?”
她直覺感覺後麵的話不是她想聽到的。“那又如何?與我何幹?”
“許斌許大少爺在這個行業的名聲,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啊。說是謙謙君子也不為過,從來沒有花邊新聞,那可是乘龍快婿的首選——”鬱嘉平諷刺的繼續說道,“許斌的過去,你了解嗎?”
“與我何幹?鬱總,我要下車!”許斌的過去,她都知道,許斌做過很多混賬事,一度情|事混亂,她麵對著鬱嘉平眼中的諷刺,幾乎是羞憤。
鬱嘉平繼續說道:“許斌二十歲那年便開始同一個有夫之婦勾搭,沒幾個月那個女的還懷孕了,可笑的是那個女的居然以孩子的名義想嫁入許家。”這件事情許斌是告訴過寧真的,後來以兩人分手為結果,許斌因此事更加放縱自己。
而至於因為什麽而分手?鬱嘉平玩味的說道:“許昌遠最看重這個獨子的名聲,後來這個女的便被查出有精神病送入精神病院了——寧真,你是聰明人,還用我多說嗎?許昌遠擺平的可不止這麽一樁——你說,如果讓許昌遠知道你與許斌的關係,會是什麽結果?”
她臉色頓白,卻直直的盯著他的眼睛,笑著說:“鬱總,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自己走的路自然自己承擔後果,好了,可以放我下車了吧!”
“寧真,如果此事暴露,許氏和陸氏聯姻必毀,陸氏這塊訂單最大的可能會落入我鬱氏的手裏,你說,這是不是很好?如果聯姻因你而毀,許昌遠會怎麽做,你猜猜看——”
她頭皮發麻,其間利益關係,她沒思量過,可是她不能不信,許斌多次說過人生最難自由,甚至因此信佛,不被逼到一定境界又豈會如此?何況,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她怎麽忍心讓許斌為難?
眼前的鬱嘉平,許斌的好朋友,這哪是什麽朋友,根本就是一匹外表和內在都惡心的狼!她字字咬牙切齒:“鬱總,你究竟想怎麽樣?”
“寧真,我不過是想上去坐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寧真再是不甘也無力拒絕,鬱嘉平能圖什麽?還不是圖她這副身子?罷了,他想圖個新鮮那就隨他好了,反正她還有什麽好期守的?她的心底冷成一片,幾乎搖搖欲墜,卻依然平靜冷淡。
很快就到了十樓,她打開房門,不過是四十平米的簡裝公寓房,廳室相連。他掃了一眼,真是小的可以,不過收拾的倒是井井有條。他徑自坐下,脫了夾克。她給他倒了杯水,遞到他的手邊:“家裏沒有茶葉,也沒有咖啡,你將就一下。”
她進了洗手間,已有斑斑血跡。她換好後,洗把臉,勉力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笑,路總是要走的,她一定能擺脫鬱嘉平忘記許斌,不,她不願忘記許斌,但是她的心,一定會歸於平淡。她是紮著馬尾辮出來的,也換了條圍巾,看起來很是朝氣年輕。
她摸不透鬱嘉平,也無意去猜測什麽,該來的躲不掉,再多的不甘和傷害也會過去,既然如此就隨遇而安吧。她打開冰箱,還有排骨沒做完,便洗了排骨和香菇煲起湯來。她是那種最不會做飯的,向來做的都很隨意潦草,平時也就煲湯煲的最多。她是真的餓了,或許說,她情緒不佳的時候就要吃東西。
鬱嘉平一直帶著審視的心態去看她,卻反而不得其所。他已經把她看做自己的獵物,下定決心要玩上那麽一場再說,當然,他可沒打算對她用強,想他鬱家大少,豈會有擺不平的人?她的身材很娉婷,尤其是今早見到她胸口處的吻痕,確實很撩人。
她打開電腦坐在書桌邊忙碌起來。有什麽事情還沒處理掉的,客戶跟蹤記錄也要更新一下,還有明天要上班,上個月的工作總結也要交了。焦頭爛額。鬱嘉平開車也累了,被子很柔軟很清新,就是太厚了,這才初秋用得著蓋這麽厚麽。他眉頭皺了一下,便靠著闔眼休息。整個屋裏都是敲擊鍵盤的聲音。
她看他已經入睡,才鬆了神經,她素來冷靜,很快便在腦子裏分析起來。許斌這麽信任他,他應該不會做這等卑鄙之事,而且這樣的大少爺都是很傲氣的應該不會對她用強,他到底想玩什麽把戲,她猜不透,不過,這又與她何幹。
他是在排骨和香菇濃鬱的香氣中醒來的,已是傍晚五點多。她看向他,征詢的問道:“鬱總是想去飯店就餐還是——”他眉頭皺了一下,她又恢複這樣客氣禮貌的笑容了,仿佛今日的一切不快壓根就不存在。
他冷淡的說:“隨便。”
她便起身進廚房忙活起來,一個時辰不到,便端了兩碟素菜出來,還有一盤排骨湯,又盛了兩碗米飯。說實話,她做的菜,看起來真沒食欲,素菜都沒怎麽搭配,也沒個薑蔥蒜什麽的。其實鬱嘉平這個人,留學前兩年都是自力更生的,那個時候的他就像普通的留學生那樣,住一般的房子,衣食自理。後來開了公司忙碌起來,生活上才開始金貴起來。
晚飯她吃的很多,喝了很多湯。連他都快看不下去,她平時也是這麽能吃麽?她吃的撐的幾乎快站不起來,如此心裏才稍微痛快了些。她起身去刷碗,他要了她的鑰匙,才心滿意足的出了門。她已經無力去憤恨什麽的了,她還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她的腦袋裏感覺被塞進了一團亂麻,卻越來越清醒和冷靜。
這是這些年來,她一直告誡自己的,所有的現在都會成為過去,再深的墨跡也會隨著時間褪色,而她何必憂擾,人生苦短,總會過去的,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