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她頂著一片茫然回到了府邸,趴在沙發上。她該大笑嗎?藍水婕形同潑婦,他並不如表現出來的幸福。是的,她應該覺得開心的。他將她親手推離,卻也沒有得到幸福。

房間裏的電話一直不停的在響。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恍若未聞。菊蘭輕手輕腳的推門進來,接了起來。撥開了玻璃水晶簾子,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小姐,醫院的李副官掛了電話過來,說段司令想跟你說話。”她這才有些反應,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菊蘭擔憂地看了她幾眼,這才退了出去。

段司令是誰,菊蘭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當年小姐如此的愛他,後來又為了他產下了智少爺。也為了他遠走國外。

她好一會兒才從沙發上起來,走到了電話旁,茫然地接起了電話,隻聽他焦急的聲音不停地傳了過來:“靖琪——靖琪——靖琪——”她心中泛起了說不出的感覺,恨惱酸楚兼而有之,冷聲打斷了他:“段司令,請您不要再打來了。你回南部後,想怎麽通知報社是你的事情。一切與我無關!再見!”應該說永不相見的!她和他,本不該再見的。她緩緩地掛斷了電話。

可電話還是刺耳的響著——她呆呆地站在沙發旁。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跟她比耐心,一直不停的在打。她拿起了電話,掛掉。電話又再響起,她又拿起,又掛掉——如此的重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終於沒有再響起了——她卻依舊站著,望著電話。

她呆在屋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曉得天色似乎越來越深了。菊蘭輕聲推了門進來,見幾上飯菜一動不動,勸道:“小姐,您多少吃一點。”她一點食欲也沒有,道:“不用了。你給我熱一杯牛乳吧。”菊蘭應了聲“是”,卻還是沒有退下。神色間似乎有點欲言又止。

她抬頭問道:“怎麽了?”菊蘭這才道:“小姐,段司令身邊的李副官守在了府外,說是要見小姐。”她的手停了下來,垂下了眼睛,冷聲道:“不見。讓他回去。”菊蘭應聲道:“是!我這就去回他。”

一小會工夫,菊蘭端了一個盤子過來,玻璃杯裏一大杯的牛乳,有幾片餅幹和幾塊蛋糕。菊蘭倒了一小杯,遞給了她,道:“小姐,李副官不肯回去。他說——他說段司令昨天下午到現在,沒有吃過任何東西。連醫院裏的輸液和藥物都拒絕了。”她的手頓了頓,但很快如常。他吃藥與否,與她何幹!

菊蘭看了一下她的神色,又道:“李副官還讓我跟小姐說——他說如果小姐不肯去醫院見段司令的話,他就請總司令出麵。”李介載倒是個人物,竟然想搬出大哥。她自然知道大哥很想保持現在南北密切合作的局勢。如果李介載請大哥出麵的話,反倒讓大哥做了難人。不想勉強自己,卻也不想與段旭磊關係弄僵。歎了一口氣,吩咐道:“你去讓他進來吧。”

菊蘭將李介載迎到了客廳。赫連靖琪坐在沙發上,翻著雜誌,懶懶地道:“李副官,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李介載行了一禮,方道:“靖琪小姐,您走了到現在,他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肯輸液。他現在身子虛弱,怎麽熬得住啊?”

她頭也沒有抬,淡淡的道:“你真是說笑了,李副官。我何德何能又這麽大的本事,能令段司令不吃不喝啊?況且這種情況,我建議你最好找醫生——”

李介載急道:“靖琪小姐,您明明知道的——司令是為了您才會這樣的——他不顧自己的身體,隻是為了想見您啊——這些年,司令是怎麽過來的,別人不清楚,難道我們這些貼身侍衛不清楚嗎?司令將你們去西山遊玩的照片擺在床頭,每天每夜的看——他並不愛夫人,他當年隻是奉了老夫人和前段司令的命令才娶她的——靖琪小姐,求求您了,您就去看看他吧——”

她優雅地端起杯子,微飲了一口,這才打斷了李介載的話:“李副官,不用多說了。我是不會去的。你還是先回去吧。”李介載行了一禮,才又道:“司令說了,若靖琪小姐不肯去醫院的話,他願意親自來府邸。”

這個卑鄙小人,他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她早已經領教過的,當年他不顧南北會起大戰,將她和董大哥劫到了南部。就算他明日回到南部,宣布易幟作廢,她也不會有半點詫異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她慢慢放下了雜誌,看著李介載道:“段司令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與我無關。”李介載也無法子,隻得再行了一禮,轉身而退。

段旭磊聽著李介載說完,沉著臉,不發一語。當年他大半是為了氣她,小半是因為大哥和母親。當年隻要她說一句,隻要她說一句不要娶,隻要她說一句她愛他,那麽他絕對不會這麽的輕易就放手了,更不會拿她去換什麽四座城池。

可是她什麽也沒有說——就連他出現的場麵,她也視而不見,仿佛他就是空氣或者盆栽——就連訂婚那一晚,她在他身下輾轉承歡,吐氣如蘭,的他不能自己,卻也隻是為了想逃出去,所演的戲碼而已——

既然她不愛他,他又何苦硬留她呢?他在南部要什麽要女人沒有。

既然她不愛他,他又何必要愛她呢?用她換得南部的日思夜想的四座城池。從此,天涯海角,相見無期。是的,他當時以為他可以做到的。她已經不愛了,他又何苦糾纏了。平白讓人看了笑話去。

可是,她一走。他就再也找不回完整的自己了。每日裏瘋狂地在府邸尋找她曾留下的痕跡。那些日子,除了喝醉,他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想念她。

是。他承認他是對不起藍水婕。婚後這麽多年,隻給了她一個司令夫人的虛名。他不愛她,從來沒有,一點一滴也沒有。他連嚐試也沒有想過嚐試。所以藍水婕熬不住寂寞,與她的表哥有染,在他眼皮子底下來往,他也睜隻眼閉著眼,當作也不知道。

李介載等心腹侍衛三番四次的在他跟前暗示明示,他隻淡淡的說了一句:“家醜不可外揚。”按他們的想法,真是的斃她一萬次也不解恨的。可他又有什麽權利怪她呢?他什麽也沒有給過她,他所有的一切都給了一個叫靖琪的女子,她一走,也就把他的一切給帶走了。

所以這次,無論他用什麽法子,就算是失去一切,也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就算那身邊所有的來換,他也心甘如飴。隻要她在他身邊——

他抬起了頭,冷靜地吩咐道:“掛電話給總司令。”李介載跟在他身邊久了,對他的想法向來揣摩的□不離十,遲疑著道:“司令,有句話,下屬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段旭磊仿佛知道他想說什麽,擺手道:“不必了。”

李介載終究還是不忍住:“司令,若是總司令不答應呢?”段旭磊冷聲而笑:“不答應。我以兩地的合作要挾,赫連靖風會不答應嗎?”李介載默然不語。

空氣裏出現了靜寂。好一會兒,段旭磊轉過頭,聲音低沉了下來:“介載,這些年來,你覺得我過的快活嗎?”這些年來,他何曾有一日是歡愉的。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竟全在北地,在那小院子裏,在赫連府邸裏頭。那時候,有她嫣然巧笑,有她溫柔陪伴——可他卻沒有半點珍惜。亦或者他無法去珍惜。那時候他以為他這輩子可以將她忘記的——可是世上誰能躲開命運那雙翻雲覆雨手呢?

李介載沒有回答,這些年來,段旭磊越來越深嚴了,他近身隨侍,自然知曉得一清二楚。卻也沒有去掛電話,良久才道:“司令,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不如明日一早再掛電話。”段旭磊沉吟無語。

猛得,一陣刺耳尖銳的電話鈴響了起來,生生打破了室內的平靜。李介載朝電話瞪了幾眼,這才伸手接過了電話。一聽電話那頭的聲音,他臉色微微變了一下,忙恭敬的遞給了段旭磊:“司令,是總司令電話。”

段旭磊伸手接過,心裏知道卻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了,否則赫連靖風絕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掛電話到病房的:“總司令。”隻聽赫連靖風的聲音傳了過來,語氣雖然仍舊如往日般平穩,但他還是聽得出其中的一絲緊急味道:“段司令,十分鍾前邊境四省來電,說A國在邊境不宣而戰,已與方才十二點一刻對我國發動了炮火攻擊——”

他微微吃了一驚:“這麽快?”他原先與赫連靖風所料,A國要發動襲擊的可能性很大,但想不到竟會如此之快。如此看來,此次他遇襲之事,A國已經策劃很久了。如今他的傷勢對外宣布是昏迷不醒,看在是正中了A國下懷。所以才會如此巧合的進行了偷襲。

北地司令府邸,赫連靖風的辦公室。

赫連靖風客氣地道:“你身體未曾複原,就讓你周車勞頓的回南部,實在也是逼於無奈。但戰況緊急,南部若沒有你坐鎮,兵將人心不穩啊。”段旭磊淡淡地道:“總司令客氣了。這本是屬下份內之事情。我們南部與A國家仇國恨,此次他們既然違法國際公約,不宣而戰,我南部眾將士必定同仇敵愾,誓將與他們決一死戰。”

赫連靖風道:“我國分裂已久,以往的勢力又都各自為政,常年開戰,人員,物資皆缺乏。而A國地大物博,裝備精良,再加上此次開戰,他們想必已經策劃很久了,攻我們不備。你此去南部迎戰,切記萬事小心。”段旭磊應諾:“是。屬下自當小心。”以往兩人商討布兵的時候,已經將兵力重點布置在A國邊境了。但還是沒有想到A國竟然會如此狂妄,不宣而戰,實行突襲。但也反映了A國對這次開戰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否則斷然不會如此的張狂。

赫連靖風又道:“有關人員,物資和槍支方麵,你若還有什麽要求的話,盡管提出來。我自當盡力滿足你。”段旭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著赫連靖風,緩緩地道:“我有一事相求,隻盼司令能答應。”

赫連靖風眉頭一挑,道:“何事?段司令請講。”段旭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道:“我要她。”空氣裏靜了下來,赫連靖風再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提出這種要求,一下子忘了反應。幾秒鍾後,才反應過來,才出聲道:“段司令,這不可能!”靖琪不是物品,可以任他隨意交易。她是他最珍愛的妹子。

靖琪的事情其實一直是兩人之間從不碰觸的禁忌。就算易幟後兩人見過多次,但彼此卻從未提過從前。可如今段旭磊提起了,顯然是準備跟他攤牌的時候了。

隻見段旭磊姿勢未動,依舊坐在椅子上,緩緩地道:“就算我拒絕與總司令您一並作戰,你還是這個答案嗎?”赫連靖風沉著聲道:“就算段司令以此要挾,我也斷難同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請段司令為南部百姓和全國百姓為念。唇亡齒寒,今日若是我北地被殲滅,下一個輪到的就是你南部。請三思而後行!”

段旭磊靜默在了那裏,好一會才道:“若是有機會,我很想再叫你一聲大哥。”語氣中不是沒有後悔之意。赫連靖風沒有說話,與他對視,仿佛在審視。段旭磊站了起來,仿佛是保證:“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她受一絲的傷害。”

他顯然對靖琪情根深種,或許也是因為如此,當年與他簽署的交換的那四座城池,這些年他並沒有派兵入駐。也或許因為如此,所以一直留著靖琪的東珠項鏈。可赫連靖風知道,妹子是不可能會原諒她的。雖然靖琪外表柔柔弱弱,但卻是外柔內剛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是絕不會輕易改變的。

他搖頭道:“此事我不能同意。也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若段司令因此而不願派兵出戰的話,我也沒有辦法。”段旭磊僵在了那裏。

赫連靖風歎道:“當年我也曾經心高氣傲,挾著北部的精兵良將,打西部,攻江南,鬥南邊,縱橫疆場無敵手。可直到她離開了,我才知道,若沒有她在,就算得到了天下又如何呢?你一個人高高在上,萬人景仰,到頭來卻連心愛的人也留不住。在那個時候,我才發覺,原來家庭對我來說是多麽的重要。所以那時靖琪要與你成親,我也沒有反對。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你的地位,我隻希望你能善待她,一輩子的愛她,寵她。可是你呢?你帶給她什麽了?”

“所以就算你今天跟我說,拒絕與我一同作戰,我也絕不同意。我赫連靖風就隻有這麽一個妹子,她不是物品,不是交換物。我隻要她快快活活的。所以,如果她不想見你,請你不要去打擾她。”

是啊,段旭磊苦笑,他如今也知道了,就算位高權重,可是沒有她在,他隻是高處不勝寒而已。因為知道,因為了解,所以他今日才會孤注一鄭。

段旭磊緩緩地扯出一個笑:“可若是她自己同意呢?”赫連靖風良久沒有說話。靖琪與他的糾纏,如此之深,除了他們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人能解開了——

他又說道:“總司令,若靖琪願意跟我去南部,你又如何?”赫連靖風沉默了許久,才道:“若靖琪同意,我亦沒有辦法。隻是我要你答應,這輩子不能再負她了。否則不要怪我揮軍南下。”他放心似的笑了出來:“一言為定。”他有把握她一定會隨她去南部的。

他轉身而出,在門口處行了一軍禮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聚,請總司令多多保重身體。我南部眾將士願與司令共存亡!”

因是秋冬交接奠氣,外頭奠色才剛剛開始大亮。太陽正穿破雲層,淡淡的向人間撒著五顏六色的光華。小園子裏的菊花,秋海棠,還是開的正豔,這麽望去,一片的姹紫嫣紅。而風過時,更是搖曳動人。

心緩緩地**了起來。當日他再一次踏入府邸後,曾在這裏徘徊流連。可惜景物依舊,當年那個依偎在他懷裏,柔聲細語的可人兒卻早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推門而進,隻見她正站在窗前。小廳裏的布置早已經全變過了,以往他熟悉的一切早已經沒有任何蹤跡了。她現在站的地方,他們原來擺過一架鋼琴——那個角落,原來放著一個高幾,幾上總是插了嫣然盛開的花朵,了了數枝,卻是極為賞心悅目的——他早料到肯定是變過了,可是親眼看見,還是難以自己的心痛。

她沒有轉頭,清清地道:“你想說什麽?”菊蘭說他來跟她告別,且已經站在門口了。她就知道,他想做的事情,怎麽都會做到的。他從來就是這麽一個不擇手段的人。

他站在她後麵,看著她玲瓏婀娜的身型,仿佛是園子裏的花朵,迎風搖曳。好一會兒,他才開了口:“我一個小時後出發去南部。”

她依舊沒有轉頭,客氣的道:“那祝段司令您一路順風。我就不送您了。”心裏卻有一絲疑惑,他傷還未複原,怎麽會走的如此匆忙。他站著她身後,凝視著她的背影。當年,他離去時看到的最後一眼也是她的背影,依偎在董慕勳懷裏的背影——緩緩地道:“A國在昨晚十二點一刻,對北地不宣而戰了——”

她吃驚的轉過頭,叫了出來:“什麽——”可他卻淡淡地敘述:“A國對我們虎視眈眈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們遲早會走這一步的。”她的神色慢慢平靜了下來,她自然多少有些知道局勢。但A國突襲的事情對她來說也實在太過突然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道:“可我此次並非是去作戰的。你想知道為什麽嗎?”她不解地看著他:“為什麽?”他若不出兵,北地不是單獨作戰嗎?以A國的實力,就算南北合作,他們的勝算也不大。

他一動不動看著她,徐徐地道:“因為你大哥沒有答應我的吊件。”她的心沉入了穀底:“什麽條件?”這個卑鄙小人,每次都是這樣。

他慢慢地道:“我可以和你大哥一同作戰,但我要你。”她胸口微微起伏,強忍著怒氣,聽他說完。他淡淡的道:“可惜你大哥不同意,所以——”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會答應的。她愛他大哥,愛所有的家人。她怎麽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大哥險入如此絕境呢!

她恨恨地,雙眼幾乎要噴火了,猛地一揮手,朝他臉上甩去,咬牙切齒地道:“段旭磊,你當真是卑鄙。你這輩子除了會要挾別人,你還會什麽?”這麽一來,他不是要將大哥逼上絕境嗎?

他靜靜地站著那裏,沒有躲避,“啪”的一聲,就這麽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他的臉上呈現出了微紅,卻微微笑了出來,但不發一語,仿佛是默認。

她越發氣了起來:“你給我滾出去——”他竟聽話地轉身而走,到了門口,背對著她,淡然地道:“我先去火車站,一個小時內你不來的話,我就當你不同意。這個協議作廢。”他跨步而出,他有百分百的信心,她絕對會來。隻是,隻是這麽一來,她更是恨他了。可他又有其他什麽辦法讓她回到他身邊呢?恨,恨他也好,至少她在他身邊了。

此次A國開戰,必然是作了萬足的準備。就算南北聯合,也沒有什麽勝算。他這次回去,怕是沒有機會再能見到她了。他能留住她的日子,或許已經屈指可數了。那麽讓他再自私一次吧!靖琪,對不起。就一次!最後一次!

段旭磊坐在沙發上,頻頻看著懷表。還有幾分鍾,他眉頭微皺,抬頭吩咐道:“讓火車再多等半個小時。”李介載見他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問道:“司令,還有事嗎?”他跟在司令身邊這麽些年,極少見他表現的如此坐立不安的,估摸著又是為了靖琪小姐。

此時,有侍從在包廂上輕輕敲了一下門,不知為何,這小小的幾聲,竟讓段旭磊的心放了下來。門外的侍從推門而進稟告:“司令,靖琪小姐來了。”一張清麗地臉出現在了他麵前。段旭磊看了一下懷表,微微笑了出來,真準時,一分不差。“啪”的一聲蓋上,抬頭,朝李介載等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李介載應了聲“是”,忙請靖琪小姐進了房,又領了幾個侍從退了出去,關上了包廂的門。

隻見她深藍色的織錦旗袍外套了一件黑色的長大衣,帶了黑色的手套,也不理他,徑直的走到窗口,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可就這麽不動,也不跟他說話,他也覺著莫名的安心。

他知道她在氣頭上,也不去招惹她。空氣裏很靜,能感到火車微微的晃動,以及火車和鐵軌發出的聲音。一直到侍從將飯菜送了上來,他才開口:“好了,不要生氣了。氣了這麽久,也餓了,先吃點東西,再繼續生氣。”她看著車窗外流動的景色,一動不動。

他從後麵抱住了她,柔聲道:“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對。”她正恨到了極處,使力推開,恨聲道:“走開,不要碰我。”他卻不放,她更是惱了,雙手捶著他:“滾開。”他還是不放,她又惱又恨,手死命地打他,管它什麽地方是傷口,一下,一下,再一下的死命狠命的用盡了氣力的捶打。

他還是不肯放。她又是捶,又是抓,又是咬,既像被惹毛了的小貓,又像發了瘋的小老虎,在他懷裏死命的揪打。她真的好恨好恨他,他除了會威脅她,會強迫她之外,他還會做什麽——她一邊撕打著,一邊怒聲道:“你走開——走開——走開——”

他卻不躲不閃,任她發泄。他知道她氣他,她惱他,她恨他——可他能怎麽辦呢?時間不能倒流,他什麽也無能為力——傷口會痛,可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他這輩子唯一在乎的人,也隻有她而已了。其他的,已經什麽也沒有了。

她越打越怒,隻覺得手腳也不夠用,索性低了頭,死命的咬了下去,也不管咬到了什麽,就是拚命的咬,一直到嘴裏嚐到了血腥的味道。那味道湧入舌間,喉裏,隻覺得胃裏一陣惡心,她放開了嘴,整個人卻幹嘔了起來。一早到現在,她什麽也沒有吃過,隻嘔出了一些清水而已。可他還是不放開,一手抱著她,一手在他背上輕輕撫摩,很輕很慢很柔和。

她不知道為什麽越吐心裏就越酸了起來,很快的,連鼻子,眼睛也開始酸了起來——凝聚在眼角的東西還是慢慢的滾落了下來,越落越多——她哽咽了出來,哭道:“段旭磊,你放開我。”她恨死他了!

他慌亂了起來,看著她的淚越落越多,更是慌的不知怎麽辦,隻好柔聲道:“好。我放開。你不要哭,不要哭——你打我吧,再打——”他拉著她的手,往他身上打——她卻不再動手了,眼淚越落越凶,捂著臉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他手足無措,也緩緩坐下來,抱著她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