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他總是在校門口的轉角處等她下課,似乎是那麽自然,猶如天冷了,大雁就會南飛一樣自然。一開始高怡晴還是會跟著一起去逛逛街,喝喝茶,看看話劇,電影。後來也知情識趣得總四找各式理由婉轉拒絕了。大學學堂裏本身在提倡自由戀愛,高怡晴自然懂得二人之間的微妙之處。

似乎都是那麽好的,如同相遇那時奠氣,溫暖而舒爽。那日他知道她的生日,還提前幾天在洋行裏買了一對舶來的耳環,細巧精致,細碎的鑽石,如同天空中的星星,發著璀璨的光芒。雖說她有許多的首飾,無論是母親留給她的,亦或是父親,大哥,嫂子送給她的,都比這對要貴重許多。但她卻覺得這是最最漂亮的。

但所有的一切從她生日那天開始仿佛都不對了。靖琪微微稻了口氣,怔怔地看著窗口的芙蓉,一朵一朵,漸次盛開著,仿佛由於雨天暗暗光線的關係,竟開得有些不真實。

他已經有二個多星期沒有在老地方等她了。去了他屋子,總是找不到人,王媽支支吾吾的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一味的說少爺不在。

他在生她的氣嗎?氣她一直隱瞞身份,沒有告訴他她是赫連靖風的妹妹。她好幾次想告訴他,但總是會隱隱地擔心他的反應。平日裏看他的吃穿用度,並非是出自大富大貴之家。她心底不知道為此猶豫過多少次。這日她生日,她無非是想讓大嫂見見他罷了。或許他隻是在生她的氣,沒有早些告訴他,一直到府邸的侍衛去接他,他才知曉。

從車窗望出去,街上迷蒙一片,皆是水氣,霧氣。雨已經持續下了兩天了。靖琪遠遠地下了車子,撐著傘吩咐司機:“你先回去吧。等下不用來接我,我會自己回去的。”待汽車駛離後,這才緩緩地轉過街角。街上行人很稀少,偶而擦身而過,也是行色匆匆。哪裏會有像她這麽慢慢騰騰,的。

走到門口,敲了敲門環。王媽應聲來開門:“靖琪小姐——”靖琪吸了口氣,這才抬頭:“王媽,他在嗎?”王媽朝裏頭看了一眼,回過頭看著她一身淡黃的寬式旗袍已經被雨水濡了個半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少爺在裏麵,你快進來。外頭這麽大的雨——都淋濕了——”

穿過院子,王媽領她到了臥室門口,朝裏頭指了指。她輕輕的推開了門,撲鼻而來的竟是滿屋子的酒氣。房內光線暗淡,她好一會才適應裏麵的光線,隻見他正衣衫不整瞪在床上,越是靠近,酒味越是濃,顯然是醉了。

床邊竟然還有一個酒瓶,彎彎斜斜的倒在地上。她靜靜地凝視著他,才不過十幾日不見而已,仿佛是過了一年似的,隔著長長地等待。現在見著了,竟無法移動步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緩的走到床邊,俯身拉過在他裏側的被子,想幫他蓋好。才伸過手,隻覺得被一股力道一扯,整個人重心不穩,已跌在了床上。一轉頭,隻見他目光深黝,無邊無垠,正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她微微笑了出來:“你醒啦,我出去叫王媽準備點熱茶。”那唇色嬌嫩如水,近在咫尺,在他麵前一動一動,仿佛像是遊蛇,嗾嗾地直直鑽入了心裏,瞬間連心底也癢了起來。靖琪方要掙紮著要起來,卻被他拉得緊緊的,絲毫不能動彈。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輕輕的摸著他的臉,與他對視,眼底帶著笑意的道:“怎麽了?”

他猛然一個轉身,將她壓在了身下,吻像慢慢的落下來。那種感覺她說不上來,跟以往不同,仿佛是她從沒有見過的他,帶著一種堅持和倔強。連力道也加重了,在她唇齒間肆意妄為,輾轉反側,她有種說不出的慌亂,整個人開始慢慢的熱了起來,總覺得不對,用力的推著他:“天磊,你放開我——”他卻仿佛沒有聽見,仍舊我行我素。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滑入了衣襟。她亦發慌亂了起來,推著他的肩膀,無耐他卻紋絲不動:“天磊,你起來,放開我——”

門輕輕的被關上了,屋內還是一片漆黑。楚天磊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已經沒有酒醉後的迷亂了,眸子底部清澈深邃,帶著一絲傷感,但更多的是恨意。

被褥裏還有她的味道和餘溫,他的手還清楚的記得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膚,嫩滑如脂。但是他不得不忘卻。

夕陽下麵,梧桐樹下,她曾經告訴過他,她母親早逝,家裏有很多姨娘。小時候受盡了姨娘們的冷嘲熱諷。但她沒有告訴他,她是赫連嘯的女兒。

他還微笑著跟她說,他以後不會納妾,以防止有人欺負她的女兒。她仰頭瞪了他一眼:“想得美!現在是新時代!”一會兒,她馬上反應了過來,臉色緋紅的用拳頭打他:“你這個壞蛋!”他笑著擁著她。原來那時候什麽都是甜的,連拳頭也是。

安陽大學一放學,學生三五成群,如放飛的鴿子,四下裏走散。他站在轉角處,雙手插在袋子裏,靠在樹上。她正慢慢的走出來,穿了身黑色蕾絲邊的旗袍。旗袍並不修身,很寬,但走動間,衣服隨之一擺一擺的,卻更顯得嬌小可人。

似乎也看到了他,她的動作很慢,才短短的幾步路,卻走了好長時間。他淡淡的道:“跟我來。”她低著頭,沒有支聲,慢慢的跟在身後。

廳裏有一股中藥味道,不是很濃,她卻能清楚的分辨出來。來過這麽多次,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靖琪微微抬起頭,望著他。他似乎正在想什麽事情,亦自出神。

半晌,他轉過了頭,看著她。用一根粉色的絲帶將滿頭長發挽著,一襲黑衣,凝雪般的臉,更是被黑色襯的璨然生光,如新月生暈般。她被他看得臉上發燙,不敢與他對視。

“你將這碗藥喝下去吧!”他指著桌上的青花瓷碗。她不解,仰著頭看他,雙目猶如一泓清水,清雅澄淨。

他心頭泛起陣陣波動,甚至連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緒。煩躁地轉過了身,道:“這個會保護你,不會——”因靠得近,她聽得極分明,想到昨天他喝醉酒,對她做的事情,臉越發燙了起來,但也明白了是什麽藥。慢慢的走到桌邊,端起了碗。很苦,喉間盡是中藥的味道。

她微微皺著眉頭,嘟囔著道:“好苦哦!”語氣很親密,微微的撒嬌。他握了握拳頭,若是以往,他早就哄她了。但——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今日很奇怪,但她知道她自己也是。因為有了昨天,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她現在竟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好一會,她才抬起頭,嬌羞的,極輕柔的道:“我要回了,嫂嫂最近在生大哥的氣——我,我要回去陪她。”他看著她,木然地點了一下頭。

空氣裏還有她的香味,帶點芙蓉叼。楚天磊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轉過了身,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的靠近了廳口的門。那太陽的光線幽幽地探進來,將她的身影在地上拖得很細,很長。

“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靖琪的腳步停頓了下來,沒有動。四下很靜,靜得連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聽個一清二楚。所有的光似乎都暗了下來,所有的喧囂都已經遠離了。她眨了眨眼睛,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好一會兒,她才有勇氣轉過身,抬眼看著他:“什麽?”

隔著距離,他竟能清楚的看到她的唇微微的在顫動,他捏緊了手掌,與她對視,一字一句的重複:“我們不要再見麵了!”她的臉色竟然越來越白,卻還是倔強的看著他:“為什麽?”

他咬了牙:“沒有為什麽!因為我配不起北地堂堂的赫連大小姐!”靖琪含著淚笑了出來,有一絲的如負重釋:“這有什麽關係?我哥哥不會介意的,他最疼我了。如果他介意的話,我會央求我嫂嫂出麵的,我哥最在乎我嫂嫂了,她說的話,我大哥從來沒有不聽的。”

他固執的忽視她眼中的期盼,殘忍的否決:“不,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是小白臉,攀附權貴!”靖琪搖著頭,眼底的淚緩緩得流了下來:“我就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氣我沒有早些告訴你我的身份。可我覺得我的身份又有什麽關係呢,我還是我啊,就算我是赫連靖風的妹妹,我還是我啊!”

他撇過頭,幽黑的眼底沒有一絲活氣:“我高攀不起!”淚流得越來越厲害了,她幾乎都要看不見他的表情了,連輪廓也模糊了起來:“就為了這個嗎?你不是說過你會照顧我的——”

“你不知道男人叼言蜜語從來是不可信的嗎?”他冷冷地道。靖琪搖著頭,這不是她以前認識的他。她慢慢的後退,從小赫連家嚴謹的家教,就是教育子女進退有度,不可失禮與人前,她什麽都忘了。因為心是那麽的痛,通得幾乎快無法呼吸了——

“那昨天發生的又算什麽呢?”她低而微地問道,有一絲絲的期盼,不想讓他發覺她的身體。他就近在咫尺,語聲縈繞耳畔,但她覺得竟比天邊還遙遠。

他的臉隱在暗處,幽幽深深,隱隱透著寒意,再無溫潤:“對不起,我昨天喝醉了。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他分明是聽出了她的期盼,卻隻是漠然,也隻能是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