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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我一直想說,你的眼睛,跟平常人不大一樣。”

“比較呆滯?”被他輕輕揉著頭發,引來七月的睡意。蕭蘭,七月的頭發,比想象中要。

“是很特別。”

“那是因為以前我是個瞎子的緣故。”

“嗯?”蕭蘭不禁愕然。七月俯身趴在蕭蘭的腿上,望著滿園的梨樹揚起嘴角:

“六歲的時候眼睛瞎了,直到三年前我還什麽都看不見。”七月轉了方向,臉貼在蕭蘭的膝頭與他對望,“我跟你的遭遇,是不是剛好反過來了?不過還好,現在能看得見你。”

蕭蘭抬起手,輕拂他的發絲。是還好,經曆了黑暗世界的他還能有那麽燦爛的性格。

“你的眼睛很漂亮。”

“嘿嘿……”七月緩慢地眨動迷離的雙眼,如雲中的弦月迷蒙,“你的腿也很漂亮。”

呃?蕭蘭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他當是他在安慰他?所以也反過來安慰他?

“你笑起來……”七月努力張開眼睛,可眼皮又耷拉下來,“也很漂亮……”

第2章(2)

青翠的梨園,輕風微醺。

梨樹下,白衣男子溫潤如玉,一手輕攬膝頭熟睡的少年,一手持書輕翻一頁,幾行文字讓他不禁微笑:

翠鬟斜幔雲垂耳,耳垂雲幔斜鬟翠。春晚睡昏昏,昏昏睡晚春。細花梨雪墜,墜尋乘花細。顰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離開書麵落在熟睡的少年的身上。幾點白色的,零星飄落,俏皮地停留在熟睡少年蜜色的臉上,這麽一對比,少年雖然膚色如蜜,卻細膩如花。

隨即,蕭蘭的心細微地掙紮了一下,是因為七月整日與他為伴,所以他才會看著七月就會微笑嗎?

有七月陪伴,蕭蘭並沒有去想那日偶然出現在腦中的疑問。他隻知梨樹的枝頭掛滿了青澀的果實的時候,七月還在不遺餘力,想方設法醫治他的腿。

“蕭蘭!呃……七月七月!”竇蒙那大嗓門恨不得從大門直接穿透梨園。

“七月,竇蒙來了,你歇一會兒吧。”七月在梨園中架起木架,說是讓他學習步行,這一早上,架子似乎沒起什麽作用,都是七月在扶著他在兩根橫木間行賺現在已是滿頭大汗。

“不理他,他還能有什麽事!試試挪動右腳,把注意力集中在右腳……”

蕭蘭也是滿頭的汗水,抱歉道:“七月,好像還是不行呢。”

“沒事兒。”七月彎腰用手挪動他的腿,“咱們現在是在做被動複健,需要耐心,好了現在換左腳……小心小心!”七月一把抱住險些栽倒的蕭蘭。

“你們兩個抱在一起做什麽?!”竇蒙怪叫衝了上來,蕭蘭臉上泛起一絲紅潮。

“七月在幫我做康複。”

“那也用不著抱得這麽緊吧,難看,真難看!不過,蕭蘭,你也讓我抱抱吧……”竇蒙作勢他朝蕭蘭伸出手,七月輕踹他一腳。

“少惡心!幫我把輪椅推過來。”

“這麽凶做什麽?”竇蒙將輪椅推到橫木之下,“哇,這輪椅手工堪稱精湛,易行易停,比京城第一木匠的手藝還勝一等!七月,這也是你做的?”

“你能不能先別廢話?你破鑼嗓子剛剛在喊什麽?”

“啊啊,差點兒忘了,壞了壞了!尹蘇樺那傻小子又跑去奇珍藥坊了!”竇蒙急得團團轉,七月將蕭蘭扶好,挑眉問:

“他又去試藥?”

“不好,七月,你快帶我去奇珍藥坊!”難得一見蕭蘭又急又惱的模樣。

奇珍藥坊的老板,人稱鬼大夫,經常在研製出一種藥之後,便公諸於世,若是誰願意為他試藥,他就會達成那人想要的藥草。

而尹蘇樺那傻子衝著斷續草,又去試藥的。呃,確切來說,這次他是去試毒。

鬼大夫這次研製出的是一種解藥,必須要服下那毒,再服下解藥,觀察這解藥的藥效。

奇珍藥坊外圍著許多人,尹蘇樺在生死狀上簽了字,端起桌上的毒藥便要喝。隻聽見“叮”的一聲,她手裏的瓷碗碎成兩半。七月嬉笑著從人群裏鑽出來:

“蘇樺,你這是在學人家神農嚐百草?不對不對,你比神農厲害,直接嚐毒藥啊,佩服佩服!”

“確實有膽量……呸呸呸。”竇蒙啐了一地,“我是說蘇樺你快些下來,休拿性命開玩笑。”

“沒事,聽鬼大夫說,他有九成的把握,解藥有效。”蘇樺看到蕭蘭,不免有些慌張,七月衝著台上笑得好不開心:

“他是不是告訴你,他試驗用的老鼠服了那解藥,所以沒被毒死?”

“要你管!”

蘇樺看不得七月沒心沒肺的模樣,又惱起來。蕭蘭神情出奇地冷淡:

“你再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我便當從來不認識你這樣的朋友。”

“蕭蘭!”尹蘇樺急急跑過來,卻一把被鬼大夫揪住。

“生死狀都立了,豈有說走就走之理?”走了誰給他試毒?

“對對對,生死狀都立了,要是我我也不讓他住”七月幸災樂禍,雲蕭蘭輕斥:

“七月不得胡言亂語!鬼大夫,蘇樺年少不知,請你高抬貴手,給你造成的損失,我們甘願賠償。”

“賠償?那好,你們換個人來為我試毒。我看尹公子如此急切想要得到斷續草,想必是為了雲公子的腿吧?要不你本人來試毒如何?”

“不可以!”蘇樺大叫,“我自己簽的生死狀,當然由我來試!”

鬼大夫冷冷一笑,又倒下一杯毒酒,誰試對他來說都一樣。蕭蘭心急如焚:

“七月,快把蘇樺帶下來。”

“不急不急,先讓他試了毒酒,也好把斷續草一並帶回來。”七月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說,還多了分看戲的閑情逸致。

“人命關天,不可坐視不管。”

七月平日惡作劇也就罷了,現在他還這樣?!蕭蘭不覺有些生氣。竇蒙歎了一氣,不知道這七月是真鐵石心腸還是戲弄尹蘇樺,但是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去把他逮下來……”

“不要去。”七月拉下竇蒙,“蘇樺不撞南牆不回頭,咱們就由著他好了。”

“這樣好嗎?”見七月狡黠的臉,竇蒙也跟著笑開,“你是不是有辦法?那我倒也想看看蘇樺為了蕭蘭能做到那份上?蕭蘭……蕭蘭你去哪?”

蕭蘭搖著輪椅往台前走去,人命攸關,那兩個人還在等著看戲?

“那藥我來試。”

七月三兩步上前,將他拉住:“別去,我打包票蘇樺會沒事!”

人命他也能拿來打包票?要是出事了,就什麽都來不及了!蕭蘭沉著一張臉,一語不發搖著輪椅往前走。七月拉住他的輪椅:

“你當真要去試藥?”

“我現在不想同你說話。”蕭蘭推開七月,凝視台上的尹蘇樺,語氣決然,“蘇樺,你若現在下來,日後咱們還是朋友,若是執意試藥,我現在就把這雙腿給砍了,看還有什麽能治!”

文弱書生生氣起來還挺嚇人。七月咬咬嘴唇,指著蘇樺問一直不肯看他的蕭蘭:“你在心疼他?”

蕭蘭不作答,轉向鬼大夫:“大夫,勞煩你把酒端來給我。”

“你不能試!”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七月也不願意讓蕭蘭去嚐試。蕭蘭依舊板著一張文弱書生的臉,不肯看七月一眼。七月吐一口怨氣:

“你心疼他,氣惱我對吧?好,你別理我,別理我啊!”

說罷,他輕躍上台,端起桌上的酒一口飲盡,那速度,恐怕有人要阻攔也攔不住。

“七月!”蕭蘭頓時麵色蒼白,一種更大恐懼突然擷取他的心智,他緊緊捏著輪椅的扶手,“大夫,快給他服下解藥!”

鬼大夫拿出研製的解藥,七月不屑地別開頭:“誰稀罕你的解藥,把斷續草給我!”

七月不耐煩地抓起他身後的斷續草便跳下台。

鬼大夫麵色一凜。這小子是何人?喝了他研製的毒,竟然還對他的解藥不屑一顧?這個世上,能夠破解他研製的毒之人,恐怕隻有一個……

“七月你快吃解藥啊!”竇蒙鬼吼鬼叫,“弄不好會死人的,快吃解藥!”竇蒙把從鬼大夫那搶來的解藥作勢要強塞進他嘴裏。“你怎麽不吃?你別擰,聽哥哥的話,快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