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書香門第饑寒迫

第111章 書香門第饑寒迫

重生為一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兒,對於蕭逸然來說,隻有一點有利的地方,那就是可以利用每天超過三分之二的睡眠時間,來暫時從思念兒女,以及蕭國的男人,和臣民中的悲痛中擺脫出來。

從這一世的父親蕭國良和母親孫氏的對話中,蕭逸然斷斷續續了解到,自己再次重生的時代是宋朝初期的開寶四年。父親蕭國良和母親孫氏都是來自書香門第。蕭國良四十三歲,孫氏三十五歲。蕭逸然不知道兩人為何年齡差距那麽大。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孫氏在炕上躺了三天,惡露還沒有出盡,便堅持下地勞作。蕭國良多次勸阻都無效,反而是孫氏時時催促蕭國良給私塾的孩子們複課。

蕭逸然見一對夫妻,雖然貧苦,卻十分恩愛,有點懷疑起那句俗話:貧賤夫妻百事哀來。

蕭逸然雖然從本心裏不想幹涉孫氏過早的下地勞作,由於第一次重生時,失去了媽媽,重生後的母親,隻過了兩天就被鱷魚咬死。蕭逸然實在不想自己這一世,再過早得失去母親。所以,每當孫氏要下地勞作時,蕭逸然總是放聲大哭。讓孫氏不得不留在炕上,撫慰女兒。蕭國良也趁機勸道:

“賢妻,你看女兒都疼你,不讓你過早下地,賢妻還是好好將養身體要緊。我已經和村長請過假,並告訴村長,等複課後,每天延長一個時辰,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

孫氏聽蕭國良如此說,看著繈褓中的蕭逸然,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了一下蕭逸然的額頭,疼愛地說道:

“母親是哪一世修來的福分,才生了你這麽一個懂事的女兒?”

隨即,又伏下臉,在蕭逸然略顯消瘦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從孫氏日常對待自己的動作中,蕭逸然感覺到了孫氏心中柔柔的母愛。就像剛才親自己一樣,孫氏都舍不得用一點點力。就別說平時抱自己了,簡直就像抱一個易碎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的樣子,讓蕭逸然都跟著有些緊張。蕭逸然被生下來開半個月了,蕭國良隻是抱了一次。不是不想抱,而是孫氏不讓。

“夫君,不是這樣抱孩子,孩子會不舒服的。”

蕭國良第一次抱起蕭逸然,就被孫氏接了過去。從此,再沒讓蕭國良抱過。

這總是讓蕭逸然想起自己的孩子,自己當初可從沒這樣疼惜和嗬護過她們。

“蕭明,蕭月,蕭欣,蕭琳,蕭俊,你們好嗎?媽媽想你們啊。”

每天,蕭逸然都會在心裏叫五個孩子無數遍,除非睡著的時候,會暫時忘記。一直沉浸在思念的痛苦中,除了阻止孫氏下地勞作時,痛哭幾聲外,從不輕易哭鬧的蕭逸然,看在蕭國良夫妻二人眼中,反而成了好孩子,懂事的孩子。以致兩人對蕭逸然更加的疼愛。

最終,孫氏還是躺在炕上過完了滿月,才開始下地勞作。蕭國良也恢複了村裏私塾的課業。

從偶爾來家裏玩的鄰居那裏,蕭逸然聽出來自己這對父母的口音,和當地人有很大的差別。蕭逸然猜測,父母絕不是本地人。至於為什麽會遷到此處,一時半會,蕭逸然是猜不到的。

出了滿月,已經是五月底,天氣越來越熱,孫氏時常抱著蕭逸然來到院子裏,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下乘涼。蕭逸然才得以觀察一下自己的新家。一明一暗兩間北屋,土坯砌的牆,麥秸蓋頂。門窗都十分老舊,窗子上糊著白色的紙張,微風吹來時,會發出莎莎的聲響。北屋東側,暗間的窗戶下,有一個小小的廚房。院子四周用樹枝,稀稀落落的紮起一道籬笆牆,在院子西南角處,有一間很小的廁所。北屋西山牆下,有一口架著轆轤的水井。

孫氏的勞作並不繁重,無非是一日三餐,再就是漿洗蕭逸然的尿布,以及夫妻兩人極少的一兩件替換衣衫。籬笆牆外,有一小塊菜地,種著時令蔬菜。每天都是蕭國良放學後,去收拾一番。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蕭逸然已經過了百日。百日那天,村裏來了十幾位客人,帶著點心,以及小兒衣服等賀禮,村長夫妻兩個也來了,年齡都在五十上下,長得慈眉善目的樣子。

從來人的口中,蕭逸然知道,來的大都是私塾裏學生的家長。不少人家都是夫妻兩個一起來的。男人們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女人們則圍在梧桐樹下一張不大的,有些破舊的涼席上,仰麵躺著的蕭逸然身邊,那手裏花花綠綠的衣服,逗弄她。

隻是,無論那些女人如何逗,蕭逸然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甚至表情都難得一動。

“先生娘子,逸然將來肯定是個懂事的孩子,你看看,這麽小就不苟言笑的樣子。”

對於女兒從來不笑,甚至從滿月之後,也從來沒有哭過,臉上的表情總是顯得有些怔怔的,孫氏也不是沒有在心裏嘀咕過。還對蕭國良說過:

“夫君,女兒不會有什麽毛病吧?你看看,這麽小的孩子,從來不哭不鬧的,真的與眾不同呢。”

“應該沒什麽事情,叫她能聽見,餓了也知道吃,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蕭國良的回答,顯然也沒多少底氣。

今天,蕭逸然躺在席子上,就聽到兩個女人躲在一邊偷偷議論的話。

“三嫂,你說先生家的孩子,會不會是個傻子啊?”

“弟妹可別亂說。這個孩子是有點與眾不同。”

也許是百日那天,孫氏也聽到了那些女人私下的議論,臉上的擔憂越來越明顯起來。有時候,看著懷中的女兒,總是怔怔的盯上大半天,偶爾還會落幾滴眼淚下來。讓蕭逸然看到後,心裏很是不忍。隻是,蕭逸然也不能在百天多一點的年齡,就開口說話吧?為了不讓孫氏繼續擔心,一天,當孫氏再次偷偷流出眼淚時,蕭逸然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

蕭逸然的這一絲笑容,看在孫氏眼中,如同久旱逢甘雨般的激動起來。把蕭逸然舉得高高的,連連晃動著,第一次用力在蕭逸然臉上親了一口。當蕭國良放學回來,還沒進院子,孫氏急忙抱著蕭逸然迎上去,滿臉幸福地對蕭國良說:

“夫君,逸然笑了,夫君,女兒笑了。”

“真的?!”

一直以來,蕭國良也不是不擔心,隻是不敢說出來,怕引起孫氏更多的傷心罷了。

“真的,剛才,我抱著逸然,正在擔心呢,小逸然就朝我笑了笑。逸然再笑一個,給父親看看。”

孫氏柔聲細語地哄著懷中的蕭逸然,看著孫氏和蕭國良,夫妻二人滿是期待的眼神,蕭逸然隻得再次擠出一絲笑容來。

“夫君快看,女兒又笑了,又笑了。”

“乖女兒,你可是把母親嚇壞了,以後要多笑一笑,知道嗎?”

蕭國良也伏下頭,在蕭逸然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

從此之後,一直壓在夫妻二人心頭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家境雖然貧寒,夫妻兩人每天的笑容卻是隨著蕭逸然的一天天長大,而日漸多起來。

一天夜裏,從睡夢中餓醒的蕭逸然聽到父親兩人的對話。

“賢妻,秋後我想再去試試,如果這次再不中的話,今生再不做奢望了。”

“夫君,別灰心。夫君的才華別人不知道,為妻還是知道的。之所以屢試不中,不過是時運使然。如今有了逸然,女兒必定會給夫君帶來好運,這次鄉試,夫君定能高中。”

“那就借賢妻的吉言,和女兒的運氣了。”

“夫君日日給學生們上課,怕是沒有多少時間溫習課業吧?”

“不是為夫狂妄,那些功課不說是爛熟於胸,倒背如流,也基本上不用再溫習。每天上午給學生講新課,下午讓學生們溫習,我也能擠出時間來,溫習一個下午,足夠了。”

“以後,晚飯後我們也掌燈吧,總不過還有大半個月,也燒不了多少燈油。”

蕭逸然沒有聽到蕭國良回答,估計是點頭應下了。的確,自從蕭逸然來到這個家裏,從沒見晚上點過燈。不僅如此,除了孫氏月子裏吃過幾頓葷菜,就是百日那天,置辦酒席時,蕭逸然看到到豬肉,其餘的三個多月裏,蕭逸然從沒見這夫妻兩個吃過肉。蕭逸然實在想不到,父親蕭國良一介秀才,怎麽可能貧困到如此地步。

“夫君,雖然從家裏到府城不遠,可是也要準備些盤纏。看來隻能再去找村長餘支明年的束修了。”

“賢妻,自從你嫁給我蕭國良,沒有讓你過一天好日子,為夫實在心中有愧啊。”

“夫君這是說哪裏話?夫君等了小麗那麽多年不說,自從嫁給夫君後,盡管沒有過上大魚大肉,使奴喚婢的日子,小麗卻是得到了夫君千般疼愛,感覺很幸福呢。再說,小麗甘願嫁給夫君,可不是貪圖什麽富貴,難道夫君還不了解小麗的心嗎?”

蕭逸然是第一次聽到夫妻二人說到一點他們的過去。母親原來閨名叫孫麗,竟然和自己同宿舍的同學重名。從兩人的對話中,蕭逸然隱隱覺得,兩人的結合,應該是有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