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疼惜

第〇一〇章 疼惜

“唉——,要是你嫁給一個普通人家,過得會比現在好得多。”

李翠梅正在哭泣的身子猛地一頓:“你,你這是何意?”

林大郎揉搓著妻子開裂幹瘦的手,語氣裏都是疼惜:“你原本是嶽父嶽母捧在手心裏的寶,丫鬟下人身前身後的伺候著,雖不比官家的千金大小姐,可也不是尋常農戶人家的女子能比,又天資過人,詩詞書畫,比那正經讀書的男子都強,女紅繡工,又有哪個趕得上你,嫁於我後,丫鬟下人被逼放身,你一個從未下地幹活的閨中女子,卻要頂風冒雨,日日勞作。我當初真不該不聽祖父母勸說,強娶於你,使你受得這般苦楚。”

李翠梅停止哭泣,緩緩起身,林大郎趕忙往她身後墊個靠枕,不再說話,抬手撫摸妻子黑瘦的臉龐。妻子臉部的骨架較大,因瘦的沒什麽肉,兩頰凹陷,顴骨更顯凸出,皮膚幹枯,眼周圍深深淺淺都是皺紋,原本一頭黑亮卷曲的頭發,變得灰白如枯柴般,看起來生生比自己大了二十歲不止,妻子可是比自己還小一歲呀。這就是當年自己不顧一切,三番五次苦求,好不容易求來的才女,當年自己在嶽父母前賭注發誓,一定會把妻子愛如珍寶,可婚後這些年,妻子卻被自己擱置在家裏,才三十五歲的年紀,硬是熬成了一老嫗,

想當年,妻子剛嫁給自己時,也是細皮嫩肉,相貌雖不如一般女子好看,可那皮膚也泛著健康的光澤,由於嶽父母都是開明爽朗的性格,教育的子女也是一副樂天向上的性子,妻子整日裏笑嗬嗬的,最喜得就是繡花和寫字,繡出的魚兒,放佛放入水中就會遊走,繡出的花兒,讓人看著就想聞聞是不是很香。妻子寫的字虯勁有力,風骨傲然,自己每日裏生意來往,寫的字多不勝數,可是和妻子偶爾寫出的字相比,仍是自愧不如。

再看現在的妻子,那裏還找得到當年的樣子,一臉的愁苦相,一雙手粗糙幹枯,滿是肉刺,恐怕這雙手已經很久沒有拿過繡花針了吧,更是沒有時間吟詩寫詞,就是有時間,也不會有那心緒了吧。

李翠梅把頭扭向一邊,冷冰冰言道:“今日嘴裏似抹了蜜,你這番說辭,是打算和我說起董盼羽的事吧,十郎說你兩人的孩子都快有了,難道是真的,我李翠梅雖說長相醜陋,可也不和人共享丈夫,若你要納她,給我一封休書,我不會連累你,更不會賴著你,以你貌勝潘安的長相,當年娶了我這無鹽女,本就是我高攀,到頭來終不是自己的,早了早解脫罷。”

對於妻子的話語,林大郎也不為意,笑道:“嗬嗬,我若是納了盼羽,貴成豈不是會要了我的命?”

李翠梅皺眉:“這關貴成何事?”

“你附耳過來,”林大郎很是小聲,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待得李翠梅的頭湊近,林大郎出其不意的在她耳垂上舔了舔,妻子的耳垂很厚,肉肉的就像那彌勒佛一樣,林大郎最是喜歡妻子的耳垂,每每親近之時,都要好好玩弄一番。

悴不及防被相公調戲,李翠梅不知所措,繼而惱羞成怒,可這是嬸母的屋子,嬸母興許就在屋外,不好出聲,隻有怒視相公。

妻子雖然賢惠,可真要惹惱了也不是好相與的,林大郎見好就收,坐直身子,一臉正色:“那董盼羽已暗胎珠結,罪魁禍首正是貴成。”

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李翠梅很是意外:“這可是真的?你如何得知。”

“自然是貴成親口所說,”林大郎從旁邊矮桌上倒了一杯水給妻子:“上月我從家裏回到鋪子,東家告知已談成一批布匹,讓我和貴成去驗貨,還未出行,盼羽找上門來,和貴成一番密談,貴成就說讓我再另外找人。我和貴成搭檔多年,臨時哪裏去找人,我便不願,無奈貴成說出真相,這盼羽已懷孕兩月,正是他幹的好事。”

林大郎從妻子手裏接過水杯,李翠梅問:“那,那後來如何。”

拿起帕子給妻子擦掉嘴角水滴,林大郎接著道:“無媒苟合,未婚有孕,傳經出去,自然沒有盼羽的好,我便做主找了媒人,合了八字,到官府領取婚書,把盼羽嫁於貴成了。”

李翠梅急道:“這事你如何做得了主,盼羽雖說父母雙亡,可親戚長輩也不少,婆婆讓她去找你們的目的可不是貴成,你這樣做主就把她嫁出,婆婆到時怪罪下來,看你如何自處。”

“這有何難,仔細論起來,盼羽與我家的關係已出五服,若要出嫁,她自身都可做主,我做這些,隻不過是多個見證而已。再說,貴成三十多歲了,才有妻有子,我總不能做那惡人,活活拆散人家吧。

”“這樣也好,貴成從小跟著你,你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況且他的身契你早已還了他,盼羽嫁於他,倒也不算辱沒身份。”

“我從未把他當奴仆看待,給他身契時,他還不肯,說是這輩子都要跟著我,要不是我說父親會賣掉家裏所有下人,恐怕這家夥,嗬嗬,有時我被這倔家夥氣得,真想把他趕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娘,武兒回來了,武兒今天很能幹,比以往多跑了兩圈。”

夫妻倆正說著話,林武興衝衝推門進來,待看的站於臥房門口的爹爹時,一個急刹車站住,立馬又高興地撲過來:“爹爹,爹爹你回來了,武兒很想爹爹,娘和妹妹也很想爹爹,還有哥哥也很想爹爹。”

“哈哈哈哈,”林大郎被小兒子這一串的想爹爹逗的直樂:“你這小甜嘴,你想爹爹也就罷了,你怎知你娘和妹妹也想爹爹,你哥哥想爹爹會告訴你嗎?你妹妹話都不會說,你怎知她也想爹爹。”

小家夥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因為你是爹爹呀,所以我們都想爹爹。”

也不管兒子身上的臭汗,林大郎一把撈起林武抱在懷裏,親了一口汗津津紅撲撲的臉蛋:“說得好,因為我是爹爹,所以都想爹爹,爹爹也很想武兒呢。”

“行了,先別想來想去的啦。”童氏抱著林芳進來,身後李翠紅端著飯菜,把飯菜擺上床邊的矮桌,童氏吩咐林武:“你爹爹連夜騎馬趕回來,還沒吃飯,武兒去洗洗,和你娘再陪爹爹吃點。”

“哎,好咧。”童氏話還沒說完,林武已跑出屋去。

李翠紅擺好飯菜,說道:“大哥和三姐先吃著,我去看看武兒,跟前沒人,他隻用水把臉蛋抹濕,就算洗臉了,待會兒又要叫嚷不舒服。”

林大郎道:“弟妹歇著,我去。”

“不用,大哥受累了,和三姐好好說說話,等文兒下學回來,你們父子再玩耍不遲。”

當年林大郎上門提親時,李翠紅對林大郎就看不慣,現在成了一家人,李翠紅對林大郎的成見依然很深,林大郎自己也明白,聽著李翠紅這不冷不熱的口氣,便不再說話,由著李翠紅出去伺候林武。

吃過飯,林大郎換了一身藍色布袍,抱起睡著的林芳,說是要去拜見嶽父嶽母。童氏給他準備了替換的尿布和衣服,林大郎說又不遠,不用那麽麻煩。

昨夜回到盛城,進鋪子就聽小二提起,小舅子李子陽來過,剛剛離去,走時交待,他三姐病重,有性命危險,林大郎匆忙把賬本塞給貴成,騎馬連夜回來,根本沒時間準備禮物,現在妻子看起來無事,他這做女婿的要上門給嶽父母報平安,總不能空手去吧,幹脆把女兒抱上,女兒昨夜哭了,今天又睜開了眼,對於嶽父母來說,這個比什麽禮物都好。再說,嶽父家裏什麽沒有,還會缺幾塊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