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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已經進入冬天,葉落枝枯。沒有了春天的生機盎然與夏天的枝繁葉茂。白華樹葉已落盡,白青相間的樹皮,宛如一位皮膚稍黑而搽粉技術又不夠爐火純青的少女的臉。相互靠攏著光禿禿的樹枝遠看就像兩位向前傾著身子接吻的男女青年。候鳥已經遷徙,沒有了伴奏音樂,隻有幾隻麻雀在枝頭上你追我趕,唧唧喳喳的蹦來跳去。像耳墜一樣的球狀果子隨著樹枝的震動,在水平方向上做有阻尼的單擺運動。樹下,清潔工人正在給白樺樹做過冬防凍的準備。盡職盡責的清潔工人像給自己熱戀中的女友塗防曬霜似的一樣認真,一絲不苟。白色的膠狀**充滿樹基的每一個縫隙,塗過的樹像穿了件白色的情侶棉襪,更增添了兩棵樹之間的親密。清潔工的咳嗽聲把幾隻興頭上的麻雀驚嚇得尖叫著逃也似的飛走了,猶如在外麵挨了打夾著尾巴一邊叫一邊跑的看家狗。所不同的是麻雀一會就會找到一個新的地方,而狗到家有可能被脾氣暴躁的主任踢上一腳再罵道:“沒出息的狗。”並被栓在一條一米多長的鐵鏈上。從此,隻能在以鐵鏈為半徑的圓內疵毛乍翅,失去自由。
花園裏的各種花卉也香消紅退,沒有了往日的風采。隻有些殘花敗葉等待著化做春泥,滋養來年的花朵。水塘中央的九曲情人橋猶如街上衣衫襤褸的乞丐,無人問津。荷花的枝葉在水中浸泡著,泛出陣陣腥味,就是聞一多先生筆下《死水》的再現。校方為了維護校園環境多次請用民工清理水塘,終因工錢太低達不成一致協議,最終不歡而散。
這時候,我成了常向前老師的重點培養對象。每天早晨1小時的寫作指導是雷打不動的:做文要有氣勢,讀來朗朗上口,激揚奮進,激發讀者的興趣;排比起興——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九曲回環——入幽蘭之室餘香繞梁三日不絕;一唱三歎——餘韻無窮的鳳凰三點頭-接著引經據點,類例剖析。常老師特意強調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寫作練筆最重要。兼與此,常老師對我的要求由每周一篇上升到每周三篇,周記不算。我的日子苦不堪言。陳健由於期中考試考得一塌糊塗,整天對我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任我抓耳撓腮摔書扔筆砸桌子,無論我怎樣哀求就是不幫我做作文。我以金錢和拳頭相逼下實在忍不住時才同意給我抄一篇較為簡短的詩歌敷衍。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夢婷則成了我的槍手,不過我一向是憐香惜玉的。短篇文章我來作,長篇她來寫。夢婷妹妹在我的點悟及感染下,作文水平如春雨後的麥苗,一天高似一天。每周五的定期作文,幾乎每次都要被老師當作範文,當著全班幾十名學生高聲朗讀,並誇耀夢婷的作文主旨深刻,耐人尋味。引用恰當,精彩紛呈。語言精辟,卒章顯誌-我感覺用一句話來概括我們語文老師的觀點就是:此文隻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讀!每次我把屬有我名字,由夢婷所作的作文交給常老師時,都會受他老人家一番發自內心的真情稱讚。說自己幾年了都沒有收到這麽好的培養效果,希望我再接再厲不要驕傲。當我點頭哈腰地說是他悉心教導,嘔心瀝血培養才有我今天的成績,我會牢記他的教導,把文學社發揚光大,不辜負他對我的一片期望時,常老師臉上開起了花,這花並不是曇花,乍現便凋落。而是像一首歌,雖然停止了放音,但餘音還在空中回蕩。常老師的微笑是極其珍貴的。一般來說他是不會笑的,仿佛他的母親生下他之後三個月他就很熟練地掌握了這門技術,很適合當官。沒有這張特殊的不笑臉,同學們很難把他和其他老師明確地區分開,常老師的這種臉譜是全國統一的,屬特產!
冬天的白晝很短,下午五點便是晚上,從早上七點才能算做是白天。以至於下午放學就像晚自習放學似的天空漆黑一片。一群群黑影從教學樓裏往外擠,最後散布開來遍布校園的各個角落。我和李月宇拿著飯盒依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在學校之中橫衝直撞,隨著人群向餐廳樓跑去。不鏽鋼金屬飯盒與勺子的撞擊聲在耳邊響起。我們倆踏著由暗紅色的地板磚裝飾的台階步步高升地來到三樓。整個食堂人聲鼎沸,人頭亂竄。每個售飯口都擠滿了人,像一群蒼蠅。一會從人群中擠出一位手端飯盒的同學,麵帶微笑地看著自己的戰勝品,一邊品嚐著一邊向另一個售飯口走去。小心翼翼地擠在人群的最外層。一隻胳膊端著飯盒向外伸著,另一隻胳膊拿著飯卡向人群中伸去。姿勢極為不雅且很痛苦。
我和月宇相視一笑,月宇說:“看我的!”
隨後,一轉身便消失了。
我對著月宇所去的方向用雙手圍成一個圓筒罩在光禿禿的嘴上,為了讓他能夠更加清楚地聽到大聲叫道:“李月宇,我在95號餐桌等著你,不見不散。”
我在賣饅頭的售飯口買了6個饅頭,如獲至寶似的向95號餐桌走去。我在桌子之間穿梭時聽到一個雄厚的聲音從右耳朵進入,經大腦又傳到左耳朵:“高玉成,高玉成,向右看。”
周國正左手拿著饅頭,右手在空中像荷葉似的左右擺動。周國正翹著腳後跟向我打招呼引來了旁邊幾位女生的關注。由於其他人都貓著腰更顯得周國正高大威武。紅棕色的休閑裝越發醒目。
我來到周國正身邊問道:“你想我了?”
周國正看到我手中拿著6個饅頭,驚問道:“你是豬啊!能吃這麽多。小心撐著。給我一個,剛才人多就買了一個饅頭。”
周國正說著就把手中的半個饅頭塞到了嘴裏。此時,我不得不佩服我校的廚師,做的饅頭比麵包還鬆軟多孔,拿在手裏輕得像托隻鵝毛。像周國正這方嘴大耳的人一口可以吞下一個饅頭絕非神話傳說。
我看著周國正那像被豬拱過了似的菜說:“怎麽就你一個人?張超峰,陳健他們沒跟你一起來,都不食人間煙火了嗎?”
周國正咽下在口中嚼了幾下的饅頭,紅著臉回答道:“為了避開買飯高峰在宿舍打牌呢!田舒在教室學習。”
我心想這個田舒還真較上勁了。不知道內情的會認為他是大腦缺氧,或是腦子進水了。每天隻知道在教室學習。田舒自從上次考了在宿舍排名倒數第一名後就下定決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每天在宿舍是第一個離開,最後一個回來,披星戴月的。我看著都可憐。田舒脫胎換骨式的轉變引起了好多同學的刮目相看及老師的關注。以至於我班有一位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沒身材,要個頭沒個頭的女生或明或暗,遮遮掩掩地表示要在學習上幫田舒一把。看能不能一幫一一對紅。繼爾紅他一輩子!田舒知道後嚇得毛骨悚然,額頭上是細汗滲滲。對教室也有種恐懼感,每天踩著上課鈴聲進教室,放學鈴聲一響馬上衝出教室。幾天後,田舒又返璞歸真,回歸自然了。那女生對田舒的變化很是失望。從此對田舒是側目而視,感覺一段感情也有點浪費,最後不了了之。
田舒對此事痛恨地說:“媽的,長得跟木乃伊似的。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沒身材,要個頭沒個頭,我要她幹嘛!我剛有點學習的念頭,眼看著就要發展壯大了還被她給攪和了,太遺憾了!哎,我那美好而又幸福的未來就葬送她那自做多情上了!”
從這件事上田舒還得出一個結論:他不是學習的料。
周國正說著從我手中搶走了一個饅頭,然後猛咬一口遞到我麵前等著我說話。周國正的作法宛如解放初期鄉下農民見到路邊糞肥的做法:在一堆糞肥周圍畫一個圈圈住,向別人宣布這堆糞肥已有所屬,其他人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我看著周國正那憨厚的微笑,瞪了他一眼離開了。根據以往的慣例及我的性格周國正會以為我會狠狠罵他一頓,再讓他給我買兩個饅頭。失望的半張著嘴,瞪著眼睛木木地站在原地,大有一拳打個空的遺憾。我來到95號餐桌時,李月宇已經把菜買回來了,正四處瞧著什麽。我來到他跟前時還在伸著脖子踮著腳眼珠子不停地轉著。
我故意大聲說:“喂!看到美女了嗎?”
這一招果然很靈,李月宇被嚇得麵發白,臉發青,鼻子微翹耳下垂,眼睛突出嘴打顫,頭發稍子都快豎起來了。李月宇意識到自己麵部表情變化很大,手足無措地說:“我在找你!我操,買個饅頭弄到這個時候,我等得你花兒都開了。和你在一起吃飯真是麻煩!”
我說:“你就知足吧!我跟你在一起吃飯遭受到多少人的白眼了,你知道嗎?不是我成心要餓你,更不是要斷你糧!買饃的人實在是太多,剛才又碰到了一個同學,所以就來晚了。”
李月宇睜大眼睛問道:“什麽同學?男的?女的?漂亮嗎?”
我回答道:“男同學,饅頭還被他拿走一個呢!”
我們一邊吃著月宇買來的土豆燉小雞雞和雞蛋抱辣椒,一邊說著一天來所聽到見到的樂事及所感。忽然周國正來到我身邊用胳膊碰了碰我,並用嘴示意著,樣子很是神秘。我順著他嘴所示的方向看去,夢婷和文倩在距我們不遠的一張餐桌上吃著飯。我和夢婷幾乎同時看到了對方,隻見夢婷那白嫩的臉刹那間一片嬌紅,羞澀地低下了頭。一屢長發垂了下來,在胸前垂著。有兩秒鍾之餘,夢婷又抬起頭來,臉上的紅暈少了些。我放下筷子用右手在空中擺了擺,夢婷和文倩也同時向我揮手致意。兩隻纖細白嫩的小手宛如兩朵剛出水麵含苞待放的荷花。
月宇看到我臉上帶著沒有來得及褪去的微笑,說:“有美女向你招手,你就心花怒放了。要是給你拉拉手,你還不漫山遍野地盛開啊!”
我假裝生氣地:“在你身上我怎麽看不到現代教育取得階段性成功的一麵?你還是滿腦子的阿Q思想。她是我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
月宇自責似的“噢——”了一聲說:“我差點給忘了,你們是在餐桌上認識的。夢婷長的還算不錯:眉如翠玉,齒如含貝;肌似白雪,腰若束素;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哎呀!你小子豔福不淺啊,能認下個這麽漂亮的妹妹!”
月宇說完微微地搖搖頭。口中發出的“嘖嘖”聲,由於口中食物所致像是老鼠發出的“吱吱”聲,月宇不禁為自己的醜態感到臉紅脖子粗。
我說:“這麽多好吃的菜還堵不住你的嘴。小心噎著,一口氣上不來,到時候我可擔當不起,滿肚子花花腸子。每天不學習就知道搜集一些風花雪月的辭!”
吃過飯後,我和月宇到文學社走了一趟,也不知常老師在和幾個女社員說著什麽。常老師馬嘶般的講話聲從門縫裏鑽出來,接著是幾名女生如鶯唱鳥鳴般婉轉的笑聲飄入我和月宇的耳朵。
月宇說:“聽聽玉成,這聲音多像老黃牛在咀嚼嫩草的聲音。”
我說:“人家具有女人緣,跟賈保玉似的。現代社會不是說有能力的向前衝,沒能力的靠邊站嗎?那你嚼幾根老草給我看看。”
為了不驚動屋內的常向前老師,月宇沒有還擊我,而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緊接著用右手的食指在離嘴邊約一公分處豎了起來。嘴就像剛拉完屎的雞屁股那樣留出一個小孔,從小孔中噴出一團氣流,這團氣流遇到手指被分為兩股。在瞬間發出“噓——”的聲音。如果用力均勻就會一噓到底,要是用力不均或中間作短暫的換氣就會發出“噓,噓”的聲音,忽高忽低,具有低沉舒緩的音樂美。月宇給我遞了個眼色,打了個手勢,意思別讓我出聲,由他來開門。月宇猛地把門打開,一雙雙驚愕的眼睛盯著我倆,有的瞪著眼睛,半張著嘴,臉色微紅。我感覺常老師臉色也一定很難看,隻是茂密的胡碴子給遮蓋住了。這好比鑼圈腿女子穿長裙,不僅能遮掩自己的不足還能給別人以美感。常老師的胡子雖然不能增加他的美感,但也不失為一塊成熟的金字招牌。有個老師曾對常老師遍及半個臉的胡子戲說:“常老師,你的絡腮胡應該一天三刮,有句俏皮話說的好,一天三刮絡腮胡——你不讓我露臉,我不讓你出頭。”常老師認為這句話具有影射之意,尋思片刻覺得自己沒有讓這位老師過不去過。也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便滿臉堆笑地說:“我這胡子像施了撒可富的莊稼,一天一個樣。不過男人嘛!有些胡子也不錯。”
常老師最近才體會出蓄胡子的好處,現在不僅不刮胡子,每天還搽油打蠟梳洗整理剪吹燙,調治出一臉新穎別致,油光可鑒的胡子。有一臉這樣的胡子一來可以省個麵具,可以掩飾自己在社交場合臉上陰晴冷暖的變化。決不會有人像扒著草叢找蛐蛐那樣扒著自己的胡子捕捉表情;二來加之三角眼上的一幅夾鼻眼鏡讓人不知深淺,也同樣不會有人像測量水的深淺那樣在坑邊河沿上揀塊石子扔入水中。如果是一聲雄厚的“撲通”聲,則說明水很深;如果是一聲很尖很響的“啪嘰”聲,則說明水很淺不足考慮。或直接拿根棍子插進水裏便知深淺。常老師考慮到不會有人往自己臉上扔磚石瓦塊或拿棍子往自己臉上戳。鑒於此,常老師總是很泰然地挺著個肥碩的大肚子和別人握手。常老師一股憤怒的火光從鏡片下麵直射過來,繼而眉毛胡子擰在一起似的滿臉堆笑。從被雜草般胡子包圍的暗紅色的小洞裏發出“嗬嗬”聲,恰似從因年久失修雜草叢生的一口枯井中發出來的“哇哇”聲那樣陰森可怕。
常老師又將毛茸茸的臉轉向美媚說:“今天先這樣吧,咱們有空再談。”
“常老師再見!”
“常老師再見!”
“。。。。。。。”
常老師則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不住地點著頭說:“好,好,好。再見,再見。”
當幾位女生離開後,我關上了門。常老師的臉由晴轉陰,這種變化從臉上不能直接讀出,但從他變化的聲音中可以聽出來。以前見到我和李月宇總是笑嗬嗬的讓座,而現在卻是不冷不熱地說:“你們倆有什麽事嗎?”
月宇說:“沒什麽大事,我和玉成吃過晚飯看到您這還亮著燈,以為您還在審稿,就想來幫幫您!”
“是呀,常老師。我們常來這裏可以培養我們對文學的感情,染上您的大師風采,想不愛文學社都難,近朱者赤嘛!”我附和著李月宇說。
不知常老師是真笑還是假笑,反正是聲音中有點笑的意思,說:“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高興,要把文學社看成是自己的家,去建設她。”
我接著說:“我一進您的辦公室就如入蘭麝之寶,其身自香也。”
人都喜歡戴高帽子,聽讚歌。
常老師聽到後,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幾聲,說:“你們倆還挺熱愛文學呀!今天是周五,周日下午6點鍾你們每人交一篇1000字的文章,不給你們壓力會變懶的!李月宇,你有兩個星期沒有交練習了吧?抓緊時間補上,我這裏都有記錄,不會冤枉你的。高玉成,你在我的悉心教導下雖然有了顯著的成績,幾乎每星期都有你的作品被刊登,但你也不要有驕傲情緒,你要比別人加倍努力才行。一千字對你來說有點屈才,不過你可以自由發揮。給自己加點壓力,平時多看看文學方麵的書,寫寫心得,這對你都是有好處的。不要以為我這是給你小鞋穿,我這是對你好啊!”
我在心裏:“我已經驕傲過了,1000字還不多?你幹脆放我倆月的假寫10000字算了。”
常老接著說:“不過你們要寫出文采,寫出水平。主旨要深刻,內容要豐富,語言要優美。不可敷衍了事。好了,就這樣吧,如果沒有別的事你們可以離開了,把門帶上。”
我和月宇向常老師告別,我先出門。身後,門被月宇“砰”的一聲給帶上了。月宇一路直罵常老師為人陰險狡詐,蓄了一臉胡子弄得臉比猴屁股還難看,還自鳴得意。。。。。月宇以為不解恨又用十字歌罵了一通:一幅奴才相,兩手往下垂,三角眼閃亮,四楞臉堆眉,五官不周正,六神透陰氣,七寸長脖子,八兩小腦袋,九根黃胡子,十分不像人。月宇一氣之下還把常老師賄賂他老頭的事給講了出來:
有一次,我沒有去上夜自習,和幾個同學到網吧玩了一小時。當時還沒有放學,我就和他們幾個在街上閑逛,當經過一家酒樓時,我看到一輛車非常眼熟,一會三個人東倒西歪地出了酒樓,一個是我爸,另一個是我爸的司機,最後一個是剛才那個混蛋——常向前。他賄賂我爸,讓我爸給他一官當。還有一次,我在家裏,當時我在裏間看書,聽到一個聲音非常熟悉。過了一會我媽說常老師,吃過飯再走吧!不用了,李太太。老李留步。學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常老師走後,沙發上留下一個信封。
我們談了很多關於常老師的事,直到上課鈴響起。我對常老師這人類文明工程師的形象降到了最低點。對他的這種賄賂官員的做法感到鄙夷。
後來我又知道:常老師是在我市的一所專科學校畢業的,靠關係進到這所省重點高中教學的,教的是曆史。為了擴大收入發動了幾名學生創立了這個文學社。每月可以獨吞學校發給社員的500元助學金。在得知月宇為本市一高幹的兒子後。常老師就厚顏無恥,低三下四,死纏爛打,繳盡腦汁,千方百計地把月宇吸納到文學社。卻別有用心,利用給月宇補課之手段極力巴結奉承李父。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李父看到自己的兒子有了進步,對常老師的做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於李父。一言以蔽之: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我來到教室,桌子上放著一封信,我以為是情書,喜出望外。拿著信的手有點顫抖,臉也有點發燙,身體像融化了似的感覺不到存在,手機械地翻過信封。在我確定沒有投錯信的情況下,懷著滿腹疑惑打開了信。信寫得半文不白的,還很長,內容很多,有5頁紙。但我概括起來就兩句話:一是說想我,二是說他在那裏交了一女朋友。建議我在這方麵不能太大意,要早下手,晚了就沒有了。
看完趙思清的信,別有一番感觸。趙思清是我初中時的同學,比我長半歲,故以兄弟相稱。他在小小年紀就談戀愛,真不可思意。難道說現在的人吃了含催熟劑的食物後,也會像塗了2-4,D的西紅柿一樣,一晚上就紅滿全身,發出誘人的紅色熒光。經過趙思清這一點悟,我發現夢婷比以前漂亮了許多:今天穿一件杏黃色的羽絨服,脖子上圍著一條淡藍色的真絲圍巾,依然是長發披肩,發出淡淡的檸檬香。看著夢婷的背影,我渾身燥熱。我雖然在心裏千百遍地告戒自己,夢婷是我義妹,不得胡來,但我還是不住地想:夢婷是不是在向我暗示著什麽,為什麽一桌子三個男生不偏不倚地選我做哥哥?難道是她想打著哥的旗號,名正言順地接近我,報英雄救美之恩;還是為我日後真個向她求愛埋下個絕好的理由拒絕?
陳健看我右手裏拿著信,左手托著下巴兩眼看著夢婷的後背一動不動,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驚訝中帶著關切地問:“你沒有事吧?是情書嗎?把你急的一頭汗。”
我正在沉思,突然被陳健打斷就像第一次行竊被人當場抓住時的心理,為了掩飾我的驚慌,說:“情書?我做夢都想收到情書。是一個男同學來的信,神經病!”
我特意在“男”字上加重了語氣,寂靜的教室被我的高聲回答給打破了。好比我純潔的心靈被趙思清給驚擾了一樣,久久不能平靜。
文倩含著不悅的口吻說:“你們倆是在幹嗎?現在是上課時間,大呼小叫的!”
夢婷也一掃往日的嬌媚,半扭著頭,撅著嘴,皺著眉,但可慶的是沒有說話,很快就調整了坐姿。她的怒而不語,讓我一時找不著北。她會不會在練習本上寫下“無恥”二字,或者是“高玉成適合做我的男朋友嗎”然後在後麵加上一個大大的問號。想到此,我不禁莫名地笑了笑,這一笑讓本就迷惑的陳健更加迷惑。我仿佛看到了迷惑的波紋在陳健的臉上蕩漾!
昨晚刮了一夜的風,吼吼的北風像瘋狗一樣到處亂撞,我們宿舍的玻璃被吹掉了兩塊。猛烈的北風像瀉閘的洪水肆無忌憚的無孔不入。頂著窗戶睡的田舒半夜大叫誰他媽的起來小便也不關門。田舒凍得嘴唇發抖,上下牙齒相撞發出“咯咯”聲。繼而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在移動,我以為是鬼。聽說我們現在住的宿舍樓是鏟平的墳頭建的,嚇的我毛骨悚然。以為是冤鬼現身。白色的身影在閉櫥前不動了,從櫥櫃中拿出一團黑色的東西,蹲下來“吱——”的一聲,拉鏈的聲音。
我顫抖抖地問:“誰?”我感覺聲音在發抖。
白影回答:“我,凍死我了。”
從聲音中我聽出是李振東。我放鬆了警惕平躺在床上,讓身子處於最舒服狀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氣無力地說:“你嚇死我了!”
李振東經過我身邊時一股黴氣鑽進我的鼻孔直達肺部。我伸手打了李振東一下,原以為能夠打到他平坦光滑的小肚子,竟碰到一張毛茸茸的毛毯,這股黴氣一定是從毛毯上發出來的。
李振東是個生活極為懶散的人。擦臉擦腳的毛巾不分開,鞋襪亂扔。被子幾乎沒有疊過。其人認為:疊被子完全沒有必要,疊好的被子在床上沒人看。晚上又要攤開睡。就像飯盒一樣,洗了是多餘的,下頓還要用的。下頓要是不用,就更沒必要洗了。所以誰要是想知道,我校夥食的好壞,通過李振東的飯盒可見一斑。不必到食堂去調查研究。李振東很少洗衣服,把該洗的衣服換下來塞到旅行包的一端,然後從另一端扯出一件幹淨的衣服,等到這邊空虛的時候為一輪。一個月結束時背回家,全部塞進洗衣機。兩天後,回來又是一包。李振東通常一周七雙襪子,每天一雙。這緣於寢室長田舒。剛入校時為初秋,天氣還很炎熱,為了保持宿舍空氣臭味指數不上升,田舒規定每人每晚必須洗腳,否則群集毆之,嚴重者在教室內宣揚。為避免洗襪子之痛苦,李振東一次性買了七雙襪子。以至於超市的服務小姐投出驚異的目光,以為李振東要在超市批發,在宿舍零售,做小本買賣。到收銀處結帳時,收銀員本著量大從優的原則少收李振東兩毛錢。李振東千恩萬謝以為揀了個大便宜,結果每雙襪子約和人民幣1。77元,而同質量,同品牌,同款式的襪子在購物廣場每雙隻需1。5元。李振東每晚換下的臭襪子全塞在床腿與牆的縫隙處,以免被某舍友當成垃圾處理。周日是李振東清潔的日子。周六晚上在洗腳盆裏把衣服浸泡一夜,第二天中午像洗衣機一樣,倒些洗衣粉在盆裏轉幾圈就算結束。下午洗澡。李振東通常情況下是襪子一周一洗,衣服一月一洗。根據遞推原理,那麽李振東的被子應該一學期洗或一年一洗,所以現在李振東身上裹著的這條毛毯肯定沒有洗,皮膚分泌的汗液浸入毛毯的纖維內,經過幾個月的無氧發酵,已是黴不可聞。我用左手在鼻子上扇了扇風,要趕走這股黴氣。李振東爬到床上一會就呼聲漸起,而我的睡意就像三伏天的冰糕,剛從冰箱中取出時“熱氣騰騰”,不一會便剩下一根竹棍。借著索尼愛立信的熒光我看到三點半多一點,距起床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努力使睡眠回來。有心插花花不成。越是努力去做一件事情,越說明你距這件事還有一定的距離。這種努力宛若稻草做的韁繩一使勁便斷了。這睡眠恰似頭暈時眼前的金星,在麵前閃閃躍躍。好像隻要前進一步便能摘到,待伸手捕捉時卻隻攥到自己的掌心。星星依舊像調皮的小孩似的蹦來跳去。
此時我的頭腦出奇的清醒。一會,白鬆鶴起床小便。白鬆鶴拉開門時,借著外麵柔和的的霓虹燈,我看到幾朵棉絮狀的東西飄入宿舍,緊接著是白鬆鶴的尖聲細語:“我操,下雪了,2002年的第一場雪!”隨即是粗壯水注衝擊便池的“啪啪”聲,如春節時幽遠處飄來的爆竹聲一般,又如桑子裏長了青春豆的歌星在唱歌。“啪啪”聲漸漸微弱下去,逐漸演化成如屋簷滴水聲。突然間一陣猛烈而短暫的“啪啪”聲,繼而又轉化成馬走路時的“噠噠”聲。這種情況又重複了兩三次,一次比一次微弱,像垂危的病人臨死前的遺言。最後是白鬆鶴抖動老二的“噗噗”聲。白鬆鶴進來上床時嘴裏不幹不淨地嘟囔道:“媽媽的,凍死我了。”
我想到晚上常向前老師給我的作業,現在還沒有一點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