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第009章

顧雲箏側頭看向霍天北。

霍天北正側轉身形看向她,“知道發落不懂事的下人,怎麽就不知道調|教妾室?”

顧雲箏麵無表情,“妾室離府,太夫人與大夫人可以阻攔。”

霍天北神色一緩,這才對門外婦人道:“讓她在院外等著。”

婦人稱是而去。

顧雲箏思忖片刻,道:“有人過來服侍你了,我也沒心思再去獵場,不如讓我盡早回府。”

霍天北爽快應允:“也好,我也正有這打算。”

“好。”顧雲箏語聲宛若歎息,隨即闔了眼簾。

明裏暗裏,她都是人單勢孤,鬥不過這男人。不論有意無意,他都不肯成全她哪怕很是微渺的願望。正如此刻,她想獨自回府去,想有一個不被人打擾的環境,卻不能如願。

局勢很明顯,對他有利的事情,他才肯出手幫襯,於他無利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允許。

休妻對於他來說有利無利?若是後者,她豈不是要長久困在霍府。

這時候的霍天北,正凝眸看著她。

巴掌大的小臉兒,白皙瑩潤的肌膚,柳眉輕蹙,長而濃密的睫毛低垂,麵容無端透著一絲頹然。

這樣看起來,竟有些可憐兮兮的。

視線錯轉,又看到她小巧挺翹的鼻梁,微抿的唇瓣紅豔誘人。

細細回想昨夜的事,還是想不通。鎮國將軍的確是忠義之人,雲家滅門也的確是天大的慘案,她懷疑他是佞臣、是害得雲家覆滅的元凶之一,也算情有可原。若他是尋常人,也會這般質疑。但她那般激烈的態度,就讓他想不通了——落得淒慘下場的不止雲氏一家,這兩年這種事可謂司空見慣,她好歹也該聽聽別的事。

或者是她故意找茬惹他生氣?也說不通。

霍天北不得不承認,到此時,她已非他能看透。

是因此,霍天北看向顧雲箏的目光,已無以往的漠然輕視,隻是不自知罷了。

霍天北往顧雲箏那邊挪過去。

顧雲箏立刻睜開眼睛,呼吸都放輕,卻也不看他,隻是往裏側挪了一點點。

霍天北不由微笑。昨夜也是如此,他隻要稍有動靜,她就是全身戒備。她也不嫌累。

他坐起身來,“起來洗漱用飯,我去獵場交待幾句,回來啟程回府。”

顧雲箏如釋重負。

用罷飯,霍天北離開之後,婦人在門外通稟:“夫人,秦姨娘求見。”

顧雲箏態度冷淡,“不見。侯爺不是讓她在院外等著麽?”

婦人稱是而去,片刻後又回來,“大爺要見您。”

霍天賜要見她,是何用意?顧雲箏斟酌片刻,“有請。”

昨日在獵場上,顧雲箏不便細細打量,此時相見,她才多看了霍天賜幾眼。

霍天賜比實際年紀顯得年輕幾歲,看起來不似年過而立之人。他與霍天北毫無相同之處。

見禮落座之後,霍天賜的視線肆意遊轉在顧雲箏臉上。

顧雲箏因此心生嫌惡,壓下情緒,迎上霍天賜視線,“見我是為何事?”無意以禮相待,一句敬語也無。

霍天賜卻不急著回答,又打量片刻才道:“聽說你今非昔比,過來看看。果然如此。”

顧雲箏報以一笑,“還是直說來意為好。”

霍天賜問道:“因何讓秦姨娘候在院外?難道你不知她是誰家千金?”

“我與侯爺房裏的事,也需要告知於你?”顧雲箏不屑冷笑,“你管得也太多了。”

她這樣的反應,讓霍天賜更加確定所聽傳言非虛。他並不惱火,反而輕笑,“我是四弟長兄,理應幫他打理一切,你不喜也在情理之中。我想問你的是,種種行徑到底意欲何為?”

顧雲箏心說你管得著麽?因而不予理會。

“是想與老四修得美滿,還是想惹得太夫人厭煩之下設法讓老四休了你?”霍天賜雖是用的問句,卻是篤定的態度。

霍天賜算得聰明,卻未免太過自信,這意味的是自以為是,且急於求成。就算是一語中的,也是招人厭煩。是以,顧雲箏不動聲色。

“若是前者,我要提醒你,完全是白費功夫,老四不會自心底接受任何一個太夫人安排給他的女子。”霍天賜對她直言不諱,“若是後者,倒是容易得很,我與太夫人,都會全力助你。”

顧雲箏終於找到了霍天賜與霍天北的共同點——他們對四房的女人都存著一份輕蔑,前者還算有情可原,畢竟是被人強塞了幾個女人,而後者的輕蔑,恐怕是針對於絕大多數女人。笑了笑,她問:“說完了?”

“告訴我,你意欲何為。”

“說完就走吧。”顧雲箏揮了揮手,神色似是急於趕走一隻蒼蠅一般,隨即揚聲道,“來人!”

霍天賜詫然失色,片刻後臉色發青,現出怒意。這些年來,他從沒被一個女人這般對待。

“再怎麽說,這裏也是侯爺落腳之地,你是不請自來,有什麽資格對我橫加猜忌?這番言辭若是落到外人耳裏,豈不是會貽笑大方?”顧雲箏起身,神色清冷,抬手指向門外“好走,不送。”

霍天賜強按下滿腔怒火,站起身來,闊步離去。

顧雲箏隻是明白,若是相信霍天賜,下場隻有一個死字——他是太夫人長子,母子便是看法不盡相同,心意卻是一致,而今他們已沒了控製她的把柄,怎麽可能會好心幫助她離開霍天北。她若是真的相信,便是真的踏上了死路。

輕視女人似乎是霍家男子的通病,霍天賜尤甚。

霍天北回往宅院,到了院門口,自然又看到了秦姨娘。

秦姨娘又是屈膝行禮,柔聲喚道:“侯爺。”

霍天北一個冷眼遞過去,秦姨娘噤聲,他則是大步流星走進院落,轉入室內。

顧雲箏已收拾停當。

霍天北喚人帶馬,瞥過她行囊,道:“放在這兒就是,日後再來,也不需再做準備。”

一句話就否定他不再打獵的前言。可顧雲箏對這件事已無興趣,無所謂地點一點頭。

“回府。”霍天北步出房門。

兩人相形到了院門口,秦姨娘咬了咬牙,定了定神,站到兩人麵前,屈膝行禮。說心裏話,她活這麽大,誰都不怕,隻怕一個霍天北,怕得厲害,卻是曉得他在人前不會給房裏的人難堪——此刻夫妻兩人都在場,反倒讓她膽大起來。再怎麽樣,她也是當朝閣老的掌上明珠,顧雲箏雖是正妻,卻隻是六品官之女,霍天北沒道理讓她在顧雲箏麵前顏麵盡失。

霍天北看向顧雲箏,希望她這正妻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

顧雲箏卻是看也不看秦姨娘,舉步繞過麵前人,緩步走開去。

霍天北服氣了,也懶得費唇舌,舉步離開。

秦姨娘一看這情形,急切起來,快步趕上去,在兩人身後揚聲道:“侯爺!家父的信函您看了沒有?事關重大,您不能不予理會!”

顧雲箏與霍天北俱是腳步頓住,前者是駐足等待,後者已是臉色沉冷。

秦姨娘走到霍天北近前,柔聲道:“侯爺日理萬機,家父能夠體諒,平日來信不過是對我噓寒問暖,這次卻是不同……”

霍天北卻打斷她的話,“誰讓你來的?”

秦姨娘早有準備,再想想大夫人交待給她的那些話,怯怯看向霍天北,“侯爺與夫人出行打獵,一個貼身丫鬟也沒帶,妾身理當趕來服侍左右,否則,便是妾身服侍不周。”

霍天北點手喚來一名婦人,“帶她去別處歇息。”隨即才對秦姨娘道,“安心等著。”

秦姨娘漾出笑容。

顧雲箏因著霍天北這番應對,回眸看向秦姨娘。

容顏嬌柔,身姿窈窕,儀態端莊,典型的有著美貌的大家閨秀的風範。隻是,前一刻秦姨娘對霍天北的態度還是不卑不亢,下一刻對上她視線的時候,眉宇間就有了幾分不屑。

顧雲箏淡然以對。

這時候,一條小獅子狗跑到近前。

霍天北立刻後退幾步,像是在躲避瘟疫一般,擰眉詢問一旁的婦人,“哪裏來的這種東西?”

婦人惴惴不安地道:“是、是奴婢的孩子喜歡貓貓狗狗,這才尋來的。”

“不可讓它入室。”

“奴婢謹記,侯爺盡管放心。”

“帶秦姨娘去歇息。”

“是。”

片刻後,有人帶馬過來,兩人飛身上馬,踏上歸程。

顧雲箏想到此刻很可能滿心憧憬、愉悅的秦姨娘,不由失笑。霍天北用了小小的一記調虎離山,秦姨娘卻不知情,等到反應過來之後,不知會是怎樣的心境。

一路無話。

趨近府門的時候,霍天北道:“回去好生歇息,等我晚間回去。”

顧雲箏的小臉兒立時垮了下來。什麽意思?要做出夫妻恩愛的假象麽?

霍天北看也不看她,策馬到了前方。

顧雲箏因為他這一句話,回到房裏的時候,都是黑著一張小臉兒。在廳堂思忖片刻,喚來春桃,“去尋一條獅子狗過來,要快,晚間我就要看到。”

春桃不明所以,還是稱是而去。

於是,當夜霍天北回到正房的時候,未進門就聽到了犬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