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第5章

蘇季猜不透墨遠寧在想些什麽,她也早就放棄。

他願意來幫她做免費勞工,她就熱烈歡迎,至於他想要的東西,蘇季不覺得現在的自己還有什麽可以給他的。

蘇家的財富?他暫時還沒機會染指。她的感情?他好像一直都沒在意過。

被開著震天響的老爺車的墨遠寧送到離蘇宅還有兩條街距離的地方,蘇季就示意他停下,自己提前下車。

她感覺自己很像出去一夜情怕被抓包的有夫之婦,隻是她這個偷情對象是她自己的前夫。

回想起剛才的遭遇和談判,簡直是占盡下風,蘇季覺得實在有必要扳回一城,下車後她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彎下腰半趴在車窗上,對著駕駛座的地方微微一笑。

墨遠寧也紳士地回以微笑,接著蘇季卻一點都不淑女地捏住他的下巴,在那還略有些胡茬觸感的光潔肌膚上來回掃了幾下,占夠了便宜才笑著開口:“墨先生,我們再次合作後可不可以給我一點利息?”

墨遠寧笑得溫和,眼梢眉角都是柔情:“蘇小姐想要什麽?”

蘇季的手指往下,滑過他的下頜,一路從他微凸的喉結上摸到他的鎖骨,她舔了舔自己的雙唇,刻意讓聲音聽起來更邪惡一點:“墨先生其實可以考慮利用一下你自己的身體的,這具**還算有可取之處。”

微勾著唇角,墨遠寧斂目垂了下頭。

他不做這動作也就罷了,這樣類似禁欲的樣子反倒讓蘇季更把持不住,忍不住咬了咬唇,手也從他的鎖骨上沒拿開:“要是還想給我打工,就獻上你的**吧,墨先生。”

墨遠寧隻是看著她笑,直到那太過明亮的目光讓蘇季有些心虛了,才悠悠說:“不好意思,在下賣藝不賣身。”

“逼良為娼”的蘇大小姐頓時有點顏麵全無,正當她放開手準備自己走了算了,墨遠寧突然又開口:“小月,我隨時能帶走你,像這次一樣。”

蘇季身體一僵,眼神接著就冷了下來。

墨遠寧從來不會做沒用的事情,現在當然也一樣,他想要傳話給她,何其簡單,她自己的手機號碼和蘇宅的電話他全部都知道。哪怕不打電話,他找個時間和她正式見一麵也未嚐不可,可他卻采用了綁架帶走這麽非常規的手段。

蘇季知道,他不僅僅是來談合作的,同時也是在威脅:假如她還是不聽話,那麽他不介意用更極端的手段解決。

蘇季“嗬嗬”笑了一聲:“等我聯係吧,墨先生。”

墨遠寧淡笑著點頭:“好,我會一直在那棟別墅裏,電話號碼我寫在你的衣領上了。”

蘇季連忙翻開自己的衣服,果然見衣領貼肉的位置,被人用馬克筆寫下了一個座機號碼,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墨遠寧寫上去的。

他多的是地方可以寫,偏偏選了她衣服貼近胸口的這片位置。

那邊墨遠寧還在輕歎:“本來準備寫在你身上的,可惜怕洗澡洗掉。”

這次蘇季轉身就走,毫不留戀地將他和他那台老爺車甩在身後。

一個月的時間,真正過起來其實很快,更何況蘇季快要被蘇康的各種瑣事逼瘋。

墨遠寧還在的時候,她隻是個需要在重要文件上簽字的掛名董事長,要多清貴有多清貴。

現在為了限製方宏的權力,不得不過問一些具體事務,她本來就不是很懂,做起事來隻能事無巨細,有必要沒必要的全都要看一下,搞得事倍功半。

墨遠寧說陳氏會有大動作,她更加不敢掉以輕心,就算以後應付不來,真要把墨遠寧召回來,她也得死得明白一點。

這一個月期間,墨遠寧倒是十分遵守君子協定,沒再試圖聯係過她,也沒有再出現過。

在這一個月中,陳氏果然開始了動作。

被拿來開刀的是蘇康的一個全資子公司,那公司是一年多前墨遠寧一手剛創建的,主營業務是大宗貨物物流,一年下來運營相當不錯,在海港碼頭已經有了一席之地。

蘇康本來就是身底清白的儒商世家,墨遠寧接手後也保持了前代作風,涉及到違法的行業一點不沾。可最近一個月子公司的貨物就總是出問題,三番四次被舉報走私,光海關緝私隊就來突擊檢查了好幾次。雖然最後都沒查出問題來,但老被查,不但客戶有了意見,業內的風評也開始不好起來。

蘇季就算沒有經驗,也知道這大半是對手買通了什麽官員,故意給蘇康製造麻煩。

如果隻是這樣小打小鬧,那麽像蘇康這樣經營良好的公司是不用怕的,可陳朔是什麽樣的人?幾十年來橫行h市,但凡被他盯上的,不被打到永不翻身絕不罷手。

蘇偉學還在世的時候,就對陳朔頗為忌憚,好在蘇家名聲好根基厚,陳朔自己也沒有把握一舉吞下蘇康,多年來兩家雖然稍有摩擦,也還算相安無事。

蘇季不知道墨遠寧是怎麽和陳朔對上的,隻知道他還真會給自己找對手,找誰不好,上來就對上h市的土皇帝,手筆可真不小。

既然是墨遠寧留下的爛攤子,蘇季沒有自己硬抗的打算,於是在離婚剛滿一個月的時候,蘇大小姐就打通了自己前夫的電話,電話接通後一點沒客氣,開口就說:“你要什麽職位?”

那邊的墨遠寧似乎是愣了片刻,接著就低笑起來:“小月,我說了我可以在幕後幫你。”

蘇季幾乎要被氣笑了,是他自己招惹的陳家,還能大言不慚說“幫她”,她實在忍不住,就在電話裏罵起來:“混賬,自己給自己善後不叫幫我!”

墨遠寧果然笑得更加愉快,直笑得低咳了幾聲才又說:“別這樣小月……我布局兩年,就為了逼陳朔出手對上了蘇康,是你太沒耐心,不等我解決了他就先把我踢了出來。”

用兩年時間讓陳朔對上了蘇家?感情他還真把蘇家當自己的了,該用蘇家的名義得罪誰就得罪誰,一點都不含糊。

蘇季控製住自己不去摔手機,她深吸了口氣,決定還是當麵跟墨遠寧說話比較好,起碼被他氣狠了的時候,可以甩給他一巴掌:“等我,我帶著資料去別墅找你。”

墨遠寧的聲音裏還滿是笑意:“好啊,我出行不便,你一個人來。”

蘇季冷笑一聲:“不用你提醒,我丟不起那個人。”

墨遠寧上次送她回來時沒有刻意隱瞞行車路線,這次蘇季一個人開車過去,用上次的印象加上導航,也算輕鬆找到了那片別墅區。

這片區域的別墅品質都算上乘,價格估計也不會便宜,物業和保安配備得也專業,蘇季報上了門牌號後,就物業用專門的電動摩托將她送到上次那棟別墅的門口。

墨遠寧人沒出來,倒給她開了車庫的門,蘇季停好車,從車庫裏直通客廳的樓梯走上去,正看到墨遠寧正站在開放式的廚房裏擺弄廚具。

他像是在做什麽中式的菜,明火上燉著一隻砂鍋,砧板上還擺了一些食材,一隻玻璃大碗裏放著一尾正在醃的魚。

蘇季走近了冷哼幾聲:“墨先生時間很多嘛,還有興致自己下廚。”

墨遠寧就算在做菜,動作仍然行雲流水,不緊不慢,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他一邊將剛打好的蛋液倒入蒸碗,一邊抬頭笑了下:“自己一個人住,總要有點生存能力……知道蘇小姐要來,我特地多加了兩道菜。”

蘇季打量了一下四周:“住別人的房子,你住得倒真開心。”

墨遠寧手下不停,聲音還是帶笑:“隨遇而安而已。”

蘇季沒忍住,翻了個沒氣質的白眼:“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在管理這麽嚴格的社區內住別人的房子,還可以重新裝修廚房。”

她上次還是被墨遠寧騙得一愣一愣的,這房子壓根就是他的——墨遠寧這種人,怎麽可能讓自己真的山窮水盡到連安身之處都沒有。

至於那輛老爺車,她隻能歸結為他品味實在獨特。

看這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被戳破,墨遠寧也笑著不再否認:“當初裝修的時候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裏麵做中餐,所以隻能再改造下廚房了。”

蘇季微頓了下,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她今天才剛知道他會做中式菜,可聽他的意思他以前似乎更擅長其他菜式。

直到一年前,蘇季才覺察到,她原來並不了解墨遠寧。

她隻看過父親給她的資料,裏麵沒有照片,隻有幾張貧乏的文字。

那裏顯示,墨遠寧出生在h市的一個普通家庭,在他6歲之前,父母就相繼病故,於是沒有親人接過監護權的他在福利院成長到11歲,這時他因為成績良好,被一個慈善基金資助,送到國外學習。

直到24歲,他才再次回到h市,這時他已經有了商學院的學位,順利被蘇康聘請,並在短期內勝任主管,被蘇偉學注意到,並將他介紹給了自己。

從簡曆上看,他的人生非常簡單,無非是一個出身貧苦卻自強不息的有為青年。

可簡曆上看不到他成長中的那些細節,看不到他過往中出現的那些人。他的師長朋友有哪些?他孤身一人,在國外是怎麽度過的?

在他的人生中,是否曾經出現過重要的人,他是否經曆過什麽難忘的事情?那些人和事,又給了他怎樣的影響,讓他變成了現在的這個墨遠寧?

這些都是從簡曆中看不到的,蘇季也是在一年前才發現,墨遠寧從來不曾在她麵前提起過他的過去。

她和他朝夕相處,可她對他的了解僅止於他是現在這個墨遠寧。

她有時候甚至會想,從對墨遠寧的深入了解來看,她和公司裏的那些人相比,多的也不過就是看過他**,和他上過床而已。

她想起來,他們剛結婚的第一年,她為了給墨遠寧一個驚喜,在他生日之前悄悄準備了好久,甚至提前學了一個月西點,隻為親手給他做一個蛋糕。

那天晚上,她等在窗口,遠遠看到他的車進了車庫,就關了客廳的燈,緊張地在黑暗中等著。

也許是裏麵太黑,他推門進來時比平時慢了很多,蘇季打開燈,把手中嬌豔欲滴的玫瑰送到他麵前,笑著說:“遠寧,生日快樂!”

他身體似乎還有些僵硬,神色也過於緊繃,隔了片刻才回答她:“謝謝你,小月。”

沒有想象中熱烈地擁抱場麵,蘇季多少有些失落,但還是拉著他的手走向餐廳,邀功般給他看自己做的那個醜醜的蛋糕。

他直到這時才抱住了她的身體,低頭吻了她,輕聲在她耳邊說:“我很高興,小月。”

她做了那麽多,無非是想要他開心,聽到他這麽說,立刻把那一點失落忘到了腦後,也開心起來,笑著把整個身體都吊進他懷裏。

她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候的事,卻不相信那天的墨遠寧是真的感動高興。

哪裏有人即使說著高興,身體卻還是透著一股無法放鬆下去的冷硬?

一年前她為了對付墨遠寧,暗地裏請人調查他的身世,才終於找到了原因:她所看過的那份墨遠寧的簡曆,根本就是偽造的。

那裏的一切都是假的,早亡的父母,查無此人,醫院的出生證明也查不到來處,此後24年的經曆更是沒有任何證明。

他甚至根本不叫墨遠寧,也根本不是那一天過生日,又怎麽會被一塊拙劣的蛋糕感動?

是的,和她結婚,並一起度過4年歲月的人,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她並不是不願意相信墨遠寧,而是他並沒有給自己相信他的機會。

蘇季很久沒有說話,墨遠寧也沒再去問她,僅是繼續在廚房裏忙碌,不管是神態還是動作,看起來都相當自得其樂。

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城府深重、詭計百出,蘇季還是在食物的香氣中不由自主地放鬆起來。

她不願在客廳裏幹站著,幹脆自行去沙發裏坐了,翻看帶來的那些資料和合同,檢查一下有沒有帶錯。

墨遠寧做菜和他做事一樣,十分高效,蘇季不過等了十幾分鍾,就看到菜肴6續被擺上餐桌,連廚房裏亂掉的廚具也被歸位清理。

即使在廚房裏忙了半天,仍舊一身清爽的墨遠寧洗了手,走過來笑著屈指輕彈蘇季的額頭:“乖,先吃飯。”

他剛洗了碗,指尖還有些冰涼,彈在她額頭上,提神醒腦的作用還顯著,蘇季扔掉文件捂著額頭怒視:“不能好好說話嗎?”

麵前的這個男人還是笑得一臉溫和:“難道我沒有?”

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的語氣就是好好說話了?

蘇季深刻地覺得,自己自從和他離婚後,地位比原來低了不少,起碼原來她沒被當做不懂事的小孩子看。

經過這兩次的交鋒,蘇季已經意識到,跟墨遠寧鬥嘴,絕對隻有被氣死的份兒,所以她幹脆不再說話,站起來就去餐桌上做好。

桌上擺了三個菜一道湯,葷素搭配相當合理,那道排骨山藥湯更是散發出濃鬱的香氣,讓蘇季不由食指大動。

蘇家大小姐的飲食習慣並不貴氣,反倒平民得很。她愛吃大塊肉,嗜吃鹹辣的菜,雖然在蘇宅,總是會被管束,但這不妨礙她偏愛此道。

跟她在一起了四年,墨遠寧對她的喜好已經足夠了解,今天的菜也都對她的胃口,一道清蒸魚,一道尖椒雞塊,還有一道剁椒豆腐。

這裏又沒有其他人,蘇季毫不客氣,喝了一碗湯後,就大口吃菜,扒了兩碗飯。

墨遠寧給自己盛了碗湯喝著,一直帶著笑看她,看她吃得熱鬧,就開口取笑:“蘇小姐倒不怕我在菜裏下毒。”

蘇季咽了口食物,不在意地抽了下唇角:“反正我也給你下了那麽多次毒了,就算被你下上一次,也不吃虧。”

她這麽看得開,墨遠寧似乎也沒什麽話好說了,隔了片刻,放下湯匙笑笑說:“我去下洗手間。”

他這一去時間就有點久,直到蘇大小姐吃飽喝足,他也沒有出現。

蘇季放下碗筷,看著一桌子被自己製造的杯盤狼藉,也沒絲毫內疚,反倒有些胡思亂想:聽說家裏沒傭人的家庭,夫妻是要分工做家務的,做菜的人不用洗碗,洗碗的人不用做菜。這個別墅裏顯然沒有第三個人,也就是說,沒傭人……難道墨遠寧還指望她收拾餐桌?

她也沒意識到自己還把和墨遠寧的關係定位成“夫妻”,越等越覺得不耐煩。

今天她來,是帶了蘇康的聘用合同的,就算墨遠寧說他可以在幕後出力,蘇季也還是覺得再次給他一個沒實權的職務,把他綁在蘇康比較好,免得他突然跑了,自己連人都找不到。

氣勢洶洶準備完全地來談判,結果卻被投喂了一頓食物,還被晾在餐桌上,蘇季越想越覺得事情不能這麽幹,就幹脆起身,朝墨遠寧去的洗手間方向走過去找人。

別墅不是很大,她轉過一道門,就找到了緊關著門的洗手間,裏麵亮著燈,可幾乎沒什麽聲響。

蘇季敲了下門沒聽到回音,就幹脆擰開把手推門進去:“墨遠寧,你打算在裏麵睡一覺?”

出乎她的意料,墨遠寧並沒有出現在她視野正中,她找了下,才在門口的牆壁旁找到了他。

半靠在牆上,一手壓著腹部,薄唇緊抿,墨遠寧看到她也沒有站直身體,隻是勾了勾唇角:“蘇小姐……闖進別人的洗手間,實在太不禮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