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
第11章(下)
蘇季到底也沒能直接走人,也許是墨遠寧病來病去讓她著實有些怕了,過了一個小時,熬好的小米海參粥是被她端著送進來的。
墨遠寧還半躺在寬大的單人沙上小睡,看到是她進來,還笑了下:“蘇小姐對我真好。”
他還是深諳一句話氣死人的真諦,蘇季默念著不要跟他計較,權當沒聽到,把粥碗和小菜放到桌子上,用手指捅捅他的胳膊:“到床上去。”
沒辦法,這裏隻是客房不是客廳,不會放很多沙和桌子,屋子裏也隻有這一個大單人沙,還有一個角桌。
墨遠寧唇邊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她:“蘇小姐可否繞了我,今天實在不行。”
前天晚上他們兩個人還在不遠處那張床上翻雲覆雨,蘇季還綁住了人家的胳膊。
臉上有些燙,蘇季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正常:“我來喂你吃粥,坐床上去啦,不然我沒有地方坐。”
看她實在窘迫,墨遠寧當然也不會再讓她難堪,笑笑就撐著身體慢慢站起來走到床上坐下。
蘇季抓了個靠枕塞在他背後,又把粥端過來,海參粥裏還放了高湯,滋味已經足夠豐厚,不過蘇季怕他胃口不好,特地有讓人配了一小碟菊芋絲。
她說要喂他吃粥,還真認真地一勺勺送過去,耐心十足,邊送還邊笑吟吟地說:“乖,可以不可以再來一勺?”
連墨遠寧這麽沉得住氣的人,也被她投喂的有點消受不了,忙在又咽了一勺粥後,給自己找了個間隙側頭過去:“小月,你沒必要這麽照顧我的。”
見他不吃,蘇季也體貼地先把粥碗放下,還拿了個紙巾,給他擦拭額邊的汗水,笑得很賢惠:“怎麽沒必要,墨先生不是挺鬧小孩子脾氣的?所以我得哄一哄你啊。”
墨遠寧先生暗暗抽了下唇角,他大概從十二歲起,就沒有被任何人當成過小孩子了,今天被她這麽對待,該說榮幸還是不幸?
可蘇季真的相當盡責,喂他的時候一點都不急,間或還很細心地去給他按揉一下胃部,柔情似水到簡直不像是她。
連墨先生都覺得不安,好不容易等一碗粥喝完,就忙說:“我不要了,可以了。”
蘇季笑眯眯看著他:“好啊,我也怕強迫你多吃,反而讓你不舒服。”
墨先生屈指搭在唇上咳了聲,道了謝:“麻煩你了,小月。”
蘇季笑一笑站起來,她把空碗送出去,還倒了杯紅棗茶回來,順勢躺在床上,摟住他的腰。
她承認無論什麽時候,墨遠寧的**都是她迷戀的對象,像這樣抱著他,她還順道在他腰上多摸了兩把揩油。
和蘇季同躺在一張床上,還擠在一個被子中,墨遠寧沉默了會兒就笑了笑:“小月,你沒必要這麽對我。”
蘇季把他當成了大型抱枕,緊緊抱住,頭也放到他的肩上枕著,聽到就嗬嗬了兩聲:“沒事,當初我受傷,你不也是一直照顧我嗎?”
那一直是兩個人之間的一個結,蘇季在受傷後,絕口不再提當時的事,包括她和墨遠寧的那個對視,還有他過後愧疚般的過度補償,她都不再表任何意見。
可即使如此,他們兩個人都明白,也許他們的決裂是積怨太多,可直接的導火索,卻是那一次蘇季在外受傷,墨遠寧在事時的態度冷漠。
這一次墨遠寧又是許久沒有說話,蘇季等了一陣,就直起身看著他:“其他的事情你不願解釋,這一件可以嗎?”
她的這個要求讓人無法拒絕——無論如何,受傷的人是她,**傷害的疼痛雖然早就消失,心靈上受到的傷害卻仍舊在持續。
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在倒在血泊中,還看到自己丈夫冰冷且無動於衷的目光後,還能夠說自己仍然相信他。
連墨遠寧都沒能夠回絕,他垂下眼睛,再抬起頭時,把目光對準了她的眼睛,他的眼瞳特別黑,所以在黑暗中反倒會越加明亮。
蘇季聽到他的聲音裏有濃重的無奈和歉疚:“假如我說,我知道那不是致命傷呢?”
蘇季想過很多種答案,卻在聽到他這句話後,還是愣了一下:不是致命傷。
不是致命傷,所以就不用關心?因為死不了,於是就活該被那樣對待?
這一瞬間,蘇季突然覺得,因為他胃疼吐血就擔驚受怕的自己,活像個笑話——反正死不了不是?
她笑出了聲,而後歪了歪頭看他:“還有嗎?”
墨遠寧不再說話,她就抬起手,用指尖一點點描摹他的臉頰,她彎著唇角,表情看上去甜美無比,說出的話卻帶著冷意:“我會照顧你,你要什麽都好,讓我陪你,讓我關心你,每天晚上都和你躺在一起也可以……直到你好起來。”
她看他的目光像是憐憫,卻又更複雜得多:“所以遠寧,請你快些好起來,然後放過我。我沒有因為受傷,就試圖博取你的同情,你也不能因為自己有病痛,就試圖綁著我。”
她對他微笑:“我想向前走了,希望你不要再阻攔我的腳步……你沒有資格,也不配。”
墨遠寧也看著她,他沉默著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臉上一遍遍摩挲,似是眷戀,又像僅僅是在撫摸一尊她還算欣賞的雕像。
她說完了,笑著看他:“你同意了嗎?遠寧?”
他最終還是勾起了唇角對她笑了:“好。”
他想起他離開組織的那一天,唯一來為他送行的1in對他說:“祝你幸福,墨。但你要記得,我們這種人,一生中有一次幸福的機會已經是奢侈,別錯過了。”
這個組織中的計算機天才少女,總有一種比其他人更加通透的人生哲學,他那時對她笑了,說:“我保證,不會錯過。”
結果到頭來,他還是失去了——他原本就不配,也不該有那種奢望。
他無法對蘇季解釋那天的狀況,她從健身房裏被綁架後,他得到消息,就獨自開始了一係列的追蹤。
對方是一群知道了她的身份後,想要敲詐蘇家一筆的小混混,手法非常拙劣,在專業人士的眼中到處都是破綻,但關押她的地點卻因為距離h市有一段距離,且非常荒涼,所以短時間內很難定位。
即使如此,他還是比警方更先一步找到了那棟綁匪藏身的郊區廢宅。
他知道等待警方布置突擊隊,還要等一段時間,就一個人突入了進去,他從二樓進入,依次而下,放到了3個綁匪。
他沒有殺人,下手卻比之前任何一次任務都狠,整個人染上了無法忽視的煞氣。
然後最後,他終於在地下室見到了她,其中一個綁匪已經紅了眼,幹脆抓了匕轉身向躺在地上的她身上刺去。
那一刻他冷眼看著她被刺中,憑著經驗判斷那一刀並不是致命傷後,他就轉過身,看著剛剛從他進入的路徑走過來的那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他身後,手中舉著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在那個綁匪還想繼續捅她,卻被一刻子彈準確地擊中了心髒。
墨遠寧並不認得這個看起來隻是個大孩子的混血兒,卻無比熟悉他的服裝和身上透露出來的氣息:他是組織的人。
也許就是在他走了之後,取代他成為新一任王牌的年輕一輩。
那個混血的青年笑了起來,他帶著手套,將手中的槍塞到他手中,輕鬆地聳了下肩:“前王牌,我替你解決了上麵那三個,不用謝。”
他就這樣握著那把不屬於他的手槍,在上麵留下了自己的指紋,並負擔起了四條人命。
他一直等到混血青年轉身上樓,吹著口哨瀟灑走遠,才能走過去把她抱起來。
她早就因為疼痛和失血昏過去了,身體也開始降溫,即使腹部的傷口不是致命傷,但她被關押了幾十個小時,狀態本來就不好。
他在那個瞬間,以為自己將會失去她。
在這個滿地血汙的冰冷地下室裏,失去他所有的唯一一個,可以幸福的機會。
他該怎樣解釋這一切?
他無動於衷並不是真的不急切,而是他更清楚身後出現了一個持有武器的強勁對手?
還是刹那間,他本能地在組織的人麵前掩蓋對她的重視?
……然而再怎麽試圖解釋,再徒勞尋找借口,他還是犯下了錯誤。
他仍舊過於自私和軟弱,事後他可以想到千百種應對,可以讓她免受傷害,但當時,他卻還是讓冰冷的刀刃刺入了她的身體。
哪怕隻是片刻的猶豫和放棄,都足以證明,他不足夠愛她——所以也不配被真心所待。